《[HP/西里斯]黎明与夜》佑纪

38、第三十八章

　　“想法不错，”金斯莱夸奖了一句，“那就这么办。噢，等雨停了再去——到时候我们可以买杯麻瓜的啤酒喝，希望味道不错。”

　　麻瓜的啤酒比巫师惯喝的偏苦。奥萝拉喝了一口便放在欧式古典桌上，水晶灯的茫茫白光落下。维尔马大大咧咧地说：“这也太难喝了。”被酒馆老板狠狠地瞪了一眼。

　　奥萝拉只好又拿起自己那杯，仰头喝下半杯，“这不是挺好喝的吗？你可真是太不会享受了。老板，我可以打包带走一杯吗？我想我的朋友也会很喜欢。”

　　酒馆老板板着脸，拿给她一杯。“记得喝完把酒杯还回来。”他语气仍旧很硬，但脸色稍微缓和。

　　这附近是他们寻找的第七座森林，在阿尔巴尼亚的最北端。这里天气很阴，奥萝拉从路边报刊亭买的报纸上得知，这段时间以来天气总是反常地阴沉着。“明明是夏天。”老板这样抱怨。奥萝拉也觉得不舒服，她总感觉有蛇一样的眼光围绕在他们身边。

　　金斯莱趁酒馆老板的态度好转，问道：“打听个事儿，老兄。这附近的森林怎么样？我在买报纸的时候，听说那里风景不错。”奥萝拉适时地举起手中的报纸，抖了抖。金斯莱笑了，“我妹妹一直想去森林里露营，成行吗？”

　　“哦——”老板思索着，忽然热情起来，“那里不太安全，有猛兽。如果你们要去那里露营，最好找个当地人。当地人熟悉地形，能帮你们绕开危险的。你们需要吗？”

　　“这个……”金斯莱用眼睛余光询问奥萝拉，奥萝拉点点头。

　　“那好。你有推荐的人吗？”

　　“当然。我的儿子就不错。”

　　“那一年前这个人来的时候，也是你的儿子带他去森林的吧？”阿米莉亚从旁边将奇洛的照片放在桌上，推到酒馆老板的面前。

　　酒馆老板思考着说：“哦，这个人……嗯……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这是我们的合照，”阿米莉亚取出一张白纸，金斯莱在一旁不易察觉地使用了混淆咒。她赞许地点头，继续对着酒馆老板说下去，“他好像在这里发了笔大的，但具体的怎么也不肯多说。如果你儿子是知情人，那就更方便了。”

　　“大的？”

　　“值好多欧元呢，具体多少，我也说不清。但他自己买了栋贵族城堡，挺气派的，就是也挺阴森、不大方便。唉，您说，现在早就没人住城堡了。”奥萝拉说。

　　“这可不一定，”老板矜持地说，望望自己的桌椅，大理石制的琉璃台，璀璨辉煌的水晶吊灯，“我听说现在城堡也重新安装了日用设施。——你确定那里还有钱？”

　　“肯定有。他一个人没法带走那么多。”

　　“那你们一定要找我儿子带路。他熟悉，有经验。只要最后分我们一点零头。”

　　“这是当然的。所以，他当初来过这儿？”

　　酒馆老板忙不迭地说：“当然当然，这个年轻人专门问我怎么走的，也是我儿子带的路。哎哟，他能是什么样啊？不就是鬼鬼祟祟的模样，跟其他要发财的人一样。”

　　阿米莉亚摇摇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她小声说，“他没见过，对奇洛的描述太宽泛了，几乎没有实质内容。奥萝拉，啤酒喝完把杯子留在桌上吧，然后我们就走。”

　　奥萝拉轻轻叹了口气，皱着眉喝完了。

　　她连着喝完两杯啤酒，站起来时有些头重脚轻。酒馆外的空气泛成五颜六色的泡沫，奥萝拉努力并拢视线，发现那是蜻蜓的透明的翅膀。

　　“糟糕，”她小声说，“我好像不怎么能喝酒。”

　　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里不含酒精，说是啤酒更像是奶油汽水。奥萝拉抽出自己的魔杖，昏头昏脑地想变出一只杯子，再注满清水，缓解自己糊涂的脑袋。阿米莉亚及时阻止她，把魔杖又塞回去。“麻瓜都在周围看着呢。”阿米莉亚严厉地、又有些好笑地说。

　　“唉，可是我醉了呀。”奥萝拉恍惚地说。

　　“这不是还挺清醒的吗？”金斯莱开玩笑，“还能意识到自己醉没醉。”

　　“噢，你的话有逻辑问题。如果我说我醉了是正确的，那我就是清醒的，那我就没有醉；如果这不是正确的，那我就是清醒的，我说错了，我又应该是醉的……梅林的杯子，我是拉文克劳的学生吗？我总觉得不是。”奥萝拉几次聚焦眼神的努力失败，她喃喃自语，“我一定不是斯莱特林的，那个院长总会找麻烦给我扣分；赫奇帕奇？也不是。噢，格兰芬多，我是格兰芬多。我们格兰芬多都是好样的。”

　　阿米莉亚彻底笑起来：“你怎么这时候也想着给自己的学院喝彩啊？”

　　“这是一个事实，”她认真地纠正，“就好像说格兰芬多是最优秀的学院一样。”

　　“这没什么差别，亲爱的。”

　　“我是勇敢的。”

　　“这倒是。”

　　奥萝拉慢慢地重复：“我是勇敢的。”

　　她睁大了眼睛，在阿米莉亚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慢慢抬起手，有些困惑、有些茫然地按住心脏。蜻蜓在她的眼角余光中飞进飞去，滤下鲜艳的绿色。奥萝拉似乎看到耀眼的绿色从一片黑暗中闪出，听见接连几声空气炸裂的声音，有人在喊她。应该是在喊她。她只听到最开始的一个音节，所有画面和声音便全部消失，像拖欠费用的电视。

　　“怎么了？”阿米莉亚问。

　　她迷糊地说：“有些不舒服。”

　　“哎哟，不会是不喜欢喝酒吧？来，我们先回去休息。

　　奥萝拉顺从地往前走。她的指尖很痛，像是被人紧紧抓过；然后她的眼睑接住一滴水，那滴水顺着她的眼角向下落，仿佛是她在哭。

　　不可能的。她想。她已经死了，死人不会哭的。可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后背疼，撞在高高堆起的木柴上；心脏疼，一个手势在空中夸张地画出闪电的形状，女人尖声大喊——

　　“阿瓦达索命。”她嘟囔着。

　　“你说什么？”阿米莉亚问。

　　“食死徒为什么在念咒的时候会发出声音？无声咒不是更好吗？”

　　“很显然，他们不擅长。”

　　奥萝拉想应该不是这样。“钻心剜骨”“阿瓦达索命”的念咒声此起彼伏，她才开始觉得恐惧，在障碍物间东奔西逃。她的心里模糊地浮出一丝后悔，像沼泽一样迅速将她坚持下去的勇气吞没。咒语在她身后击碎巨大的石块，碎石打在她的身上。放弃吧。她听见自己说，躲不过去的，迟早会死的。

　　好想活着。

　　“奥萝拉！”

　　她的梦里出现小天狼星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他。他来了，可她已经决定放弃了。奥萝拉想自己称不上坚强，她的坚强都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放弃远比坚持下去轻松，几道绿色的闪电在眼前划过，我已经努力过了，但我做不到这些……我真的努力过了。

　　无声咒最大的优势在于不被对方察觉自己的意图，但你当然也可以喊出声音。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说，可以给对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噢，当然，我想一般的咒语也不会造成这种效果。所以还是要好好练习无声咒。

　　阿瓦达索命咒在她脚边落下。

　　要反应得再快一些，再坚持一下，其他人就会来了。

　　可是其他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用——这里的人这么多。可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她明明不想，她没做好死掉的准备。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们的脚步声在耳边重重地回响。也许真正杀死一个人的是恐惧。奥萝拉想，她不是真正的格兰芬多。

　　她落下去。她醒过来。

　　奥萝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窗外漆黑一团，阿米莉亚端着一杯水从门外进来。“醒了？来喝杯水。”阿米莉亚说，“你醉得够彻底的，我们就把你带回来休息了。金斯莱和维尔马等下会买晚餐过来。”

　　她接过杯子，艰难地喝完。水温正好，让她想到自己醉中感受的泪水和血液的温度。

　　“真抱歉，”她的嗓子很哑，“我是不是影响到大家的进度了？”

　　“没有的事，本来也到了休息时间。倒是你，奥萝拉，你的身体有没有问题？”阿米莉亚担心地说，“你一直在哭。”

　　奥萝拉喃喃：“我看见我死了。”

　　阿米莉亚拍拍她的肩膀。“谁都会害怕这个的。但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别过多地在意它。”

　　“我明白。”

　　当晚睡下后，奥萝拉又进入那个真实的梦境。是延续，不是重复。她成为一个幽灵，无法被人感知的幽灵，夹在时间的夹缝里，跟在她的朋友家人的身后。

　　她的朋友们言笑晏晏，她的家人牵着另一个自己从远方走近。奥萝拉扑上去，像一阵风穿过他们。她绝望地喊，爸爸，妈妈。父母低下头，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

　　奥萝拉被流动的物质从一处推往另一处。你不该在这里，因为你不是在这里死去的。你也不该留在这里，因为你不是生在这里。她被排斥，来回打转，仿佛这样困惑迷茫的状态才是她死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