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才是魔君的白月光》榕熠

17、拉扯

　　在顾羽觞如催命符一般的注视下，欧刀连正门都没走，直接跳窗离开了房间。

　　庄楮墨看着她仓皇逃窜的样子，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上看过的对于女神的描写。

　　‘如月光下绽放的黄水仙，被露水打湿的花瓣是如此晶莹，挥舞着透明翅膀的精灵在她四周飞舞，女神从薄雾弥漫的雾气中走来。’

　　庄楮墨把诗和现实对照，笑得眼泪纵横，这是哪门子的女神，洞天福地真是个开眼的地方。

　　顾羽觞看着庄楮墨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盯着被庄楮墨贴身挂在胸前的法印，原是高兴的，可是那么久了，庄楮墨一次也没有用过，这次如果不是因为触到了欧刀释放的灵气，顾羽觞是根本不会感应到庄楮墨任何对他的需要。

　　顾羽觞有些费解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骗你？”

　　庄楮墨一开始不明白顾羽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一看到顾羽觞盯着他领口就明白过来了，忙解释道：“怎么会，我知道你绝对不会骗我的！只是你走得那么匆忙，我寻思你大概有什么急事，才没和我说，就不好打扰你正事，何况，你师妹人其实，也……还挺好，再说……既然都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那就说明这里很安全。”

　　庄楮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飘忽忽，他不太敢看顾羽觞的眼睛，尤其不愿意看他的面具，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利用眼前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自从离开E5星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开始依赖顾羽觞了，尤其顾羽觞不在的那短短的时间里。

　　庄楮墨发现自己第一次有种空虚感，因为顾羽觞的不辞而别，他好像提前死去。

　　他是作为一个鬼魂飘荡在太虚宫，这里没有一处和他有关。

　　明明肉/体还在，但是触碰的一切仿佛都变成的幻影，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住在了幻影里，还是自己就是那个幻影。

　　一直到顾羽觞回来，站在他面前，庄楮墨才有种落到了实地的感觉，他作为生命的部分才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让庄楮墨感到恐惧万分，他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太短暂，能抓住的东西又全部失去了，而什么重要的部分又没来得及在他的世界里被建立起来。

　　对于庄楮墨来说，他和这个世界的连接的唯一，就只剩下顾羽觞了。

　　但是，现在他悲伤地发现，那好像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他心也笑不出来了，但脸上的笑始终僵在那里，他不希望他的情绪被顾羽觞发现。

　　顾羽觞也果然没有察觉到庄楮墨掩饰很好的情绪，只有些嫌恶地盯着庄楮墨胸前的法器，上面还残留着欧刀的一些灵气，实在太扎眼了。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靠到了庄楮墨面前，伸手一把抓住了庄楮墨胸前的法器，皱着眉吹了一口气，把上面的灵气吹散了。

　　提茔给的挂绳原本是用来栓药瓶子的，所以并不长，顾羽觞的脸几乎靠在了庄楮墨胸前，他轻轻吹出的凉气让庄楮墨颤了颤。

　　因为欧刀的粗暴，庄楮墨脖领的外衣都被拉开了，露出了轻薄的底衣。

　　庄楮墨原本就清瘦，现在又彻底断掉了凡食，只靠提茔配的丹药续命，整个身体更是开始接近一种半仙状态。

　　皮肤已经慢慢地没了肌理，呈现出一种玉质化，顺着脖颈往下延伸的脖子，半掩在苍青色的半透明丝缎下。

　　因为靠得近，庄楮墨微微的颤抖都被顾羽觞看在了眼里。

　　说起来顾羽觞抱过庄楮墨很多次了，从E5星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各种姿势，什么公主抱、打横抗，都没有让顾羽觞有过现在的感觉。

　　顾羽觞故意放慢动作，握着法器顺着庄楮墨的衣服放进去，一直到他冰冷的手碰到庄楮墨的领口，感觉到庄楮墨‘嘶’地又是一阵轻颤，才慢慢松开了法器。

　　手却没有从庄楮墨被欧刀拉开的衣领里收回，而是轻巧地用手背划过庄楮墨的脖子，像划过一块打磨精致地羊脂玉玉璧一般。

　　这块玉显然是被主人贴身戴着的，和主人体温一样温润，如同刚剥壳的熟鹅蛋那样的弧度和触感，从顾羽觞的手背一直蹭到指尖。

　　顾羽觞不愧是人间冰块，手冷得像刚从永冻冰山上敲下来似的。

　　但就是这冰冷的触碰，却让庄楮墨的心像被丢进了热油里的活鱼，‘嘭嘭嘭’地，油花冒着泡地往外狂喷，鱼也烫得狂窜。

　　庄楮墨觉得有些不妙，想往后退一退冷静一下，才迈了不到半步，却发已经靠了墙了，而且往后仰的头已经来不及收回来。

　　庄楮墨心想坏了，眼瞧着就要来一个石墙对头的物理降温，后脑勺挨上一记以头抢墙时。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没想到竟然一点也不疼。

　　再睁眼时，原来顾羽觞早就把手伸到了他的脑后，这是为了防止他碰到墙壁。

　　庄楮墨没疼着，反而更尴尬了，这姿势，比起先更暧昧了起来。

　　顾羽觞放在他领口的手还没拿出，现在另一只手又托着他的头，再加上顾羽觞又高大，庄楮墨基本上算是完全靠在了顾羽觞怀里。

　　顾羽觞倒是很满意现在的姿势，低下头贴在庄楮墨耳边说：“别再让任何人碰你了。”

　　顾羽觞的声音很好听，这件事情庄楮墨一直知道，但因为这个人在外形方面实在找不到任何缺点，因此对于他声音好听这件事也就不显得特别了。

　　但是现在，这个声音就贴着庄楮墨的耳朵，再加上顾羽觞带着面具，让声音的质感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庄楮墨总觉得此时此刻的顾羽觞，好像比起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迷离，他原本就低沉，充满了如同林间猛兽般的嗓音里，此时浸润着热带雨林午后潮热的气息。

　　当然一直生活在甬道里的庄楮墨是不可能见过什么热带雨林的，毕竟E5星早就没有自然地理这样一说了，但是他就是想到了，曾在泛黄的图册里一晃而过的画面。

　　为了掩盖自己越来越躁动的情绪，庄楮墨挪开了自己的头，尽量离顾羽觞的声音远些，才颤声玩笑说：“你也不行吗？”

　　这话原本是玩笑，但在顾羽觞听着却像邀请。

　　很长一段时间来，顾羽觞都在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他自认为这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虽然他一开始还打算把庄楮墨带走，去找个地方过完全的二人世界。

　　但自从看到了庄楮墨的身体状况之后，他基本上就清心寡欲了，毕竟没有什么比庄楮墨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了，但是现在，因为欧刀的行为，让他焦躁。

　　顾羽觞当然知道，欧刀不能也不敢真对庄楮墨做什么，但是他就是不爽，尤其更不爽地是，庄楮墨居然完全不把被别人碰触当一回事，而且在可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没有打算向他求助。

　　这让顾羽觞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低落感，他从来是无法无天的主儿，可是面对庄楮墨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这个人比自己还要无法无天，哪怕是面对死亡，也全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让顾羽觞都害怕。

　　顾羽觞希望庄楮墨依赖自己，甚至最好，没办法离开自己，没办法到舍不得死。

　　可是现在看来，顾羽觞是完全失败了，他疲于奔命，可是庄楮墨只是消极地配合罢了。

　　庄楮墨的态度，活着也好、死了也无所谓，甚至很多次，顾羽觞能很明显地从庄楮墨的情绪里感受到，对生的质疑远远大于对死的恐惧，他好像可以为了任何东西去死，但却找不到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

　　一直到现在，庄楮墨还继续用这种没心没肺、插科打诨的态度对待顾羽觞，好像在庄楮墨眼里，顾羽觞也好，欧刀也好，任何人都好，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些想法让顾羽觞变得很焦躁，因为庄楮墨现在的态度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也没了再捉弄庄楮墨的兴致，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顾羽觞叹了一口气帮庄楮墨整理好衣领，直到把庄楮墨扶稳了，自己就一个人惆怅地坐到了椅子上。

　　庄楮墨面对顾羽觞这可以说是突如其来、‘翻天覆地’的情绪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搞不懂顾羽觞在想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顾羽觞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还在‘酒池肉林’一副要欢饮达旦的样子，下一秒马上就坐怀不乱‘高僧入定’了。

　　一种不祥地想法涌上庄楮墨的心头，他骤然想起欧刀的话。

　　其实庄楮墨现在已经不太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被当成吴宁了，当顾羽觞在他甚至都没有召唤的情况下就嗖地一下出现时，庄楮墨就觉得已经没什么好抱怨了。

　　只是庄楮墨实在猜不透顾羽觞，他想要什么，庄楮墨忽然觉得，也许他也有很多吴宁没有的优势。

　　比如说他是不会主动抛弃顾羽觞的，毕竟没那个能力，除非他忽然暴毙，不然很难说抛弃。

　　而且其实被欧刀一提醒，庄楮墨觉得，渡情劫这种事情，他很愿意配合呀，反正自己要死的，那为什么不死地有意义一点呢。

　　一想到这里，庄楮墨居然忽然兴奋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了目标，笑着坐到顾羽觞面前嬉皮笑脸地问：“话说羽觞，你想不想当仙主啊？”

　　顾羽觞差点一个踉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从庄楮墨嘴里听到这种问题，他惊讶地反问道：“什么？”

　　顾羽觞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他要听到的更是重量级回复。

　　只见庄楮墨一脸诚恳地看着顾羽觞，像是在宣布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般说：“欸，我们灵修吧！或者你把我的灵脉拿走吧。”

　　顾羽觞一脸黑线，从心里咒骂欧刀八百遍，这种东西如果不是欧刀教的，那顾羽觞想不到还有别人了。

　　顾羽觞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庄楮墨虽然不一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大概知道这些方法无疑会让他死得更快。

　　庄楮墨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在他的生命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值得留恋了。

　　顾羽觞看得出来，庄楮墨不是出于对顾羽觞的什么情分才主动献身的，他只是单纯的已经彻底无所谓了。

　　顾羽觞在面对洞天福地所有仙主的刁难，面对毁天灭地的魔元都没有任何胆怯，现在却彻底败了。

　　他看着庄楮墨，想起庄楮墨在青骊山大洞天时手里的那捧雪。

　　顾羽觞觉得庄楮墨就是那捧雪，只是现在那捧雪在顾羽觞手里，不管他用多少灵气，多少法术也没有办法阻止它融化，他好像只能看着庄楮墨笑着融化。

　　而且就一瞬间，顾羽觞好像已经看到庄楮墨变得有些透明了起来，他吓得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庄楮墨。

　　几乎是吼地说：“我什么都不要。”

　　和之前暧昧的气氛不一样，庄楮墨居然在顾羽觞的声音里面听出了……害怕！？

　　这简直比天塌地陷、世界毁灭、宇宙原地爆炸还要令庄楮墨觉得震撼的情景。

　　而且让顾羽觞感到害怕的不是别的，庄楮墨这才发现，他似乎真的对顾羽觞来说很重要，虽然庄楮墨说不清，究竟是他本身对于顾羽觞来说重要，还是因为作为吴宁替身所以重要。

　　庄楮墨之前很不喜欢这样，好像在他和顾羽觞的拥抱中间总挤着另外一个人，三个人别扭地拥抱。

　　但是现在庄楮墨某种报复般的心理油然而生，他想向那个一直夹在自己和顾羽觞中间，甚至可以说是，妄图取代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吴宁报复。

　　庄楮墨推开了顾羽觞的拥抱，双手摘掉了顾羽觞脸上的面具扔到一边说：“我非常不喜欢你的面具，至少你在我面前不要戴了，可以吗？”

　　顾羽觞没有回答，但是任由庄楮墨扔掉了他的面具，露出那满脸抑制不住的愁容，依旧是那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星辰大海都为之陷落。

　　庄楮墨捧着那张脸，他心想，听欧刀说吴宁宁愿死也不要堕入这无边的柔情里，那很好，现在这个人他来接收了。

　　庄楮墨带着点报复成功的喜悦问：“你不想当仙主，也不要我的仙灵，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怕我会撑不到弄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了。”

　　顾羽觞一字一句说：“我要你活下去。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或者不确定的以后。我没有别的任何想要的，除了你。”

　　“我把我给你了，现在就给你。其实你知道，你很强，你如果想要什么，你不需要经过同意。但是我现在是自愿的，如果你只是想听到这个。”

　　这是庄楮墨最后的考验。

　　总有那么一些人，就像欧刀说的，他们更喜欢得不到的东西，对于唾手可得的便会丧失兴趣，这种人庄楮墨在圣星城见过太多了，所以试试看吧，顾羽觞是吗？

　　可惜顾羽觞那深不见底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被点燃或是被熄灭的痕迹，反而泛起了某种……怜悯。

　　顾羽觞像是完全看透了庄楮墨在想什么，把庄楮墨又抱进了怀里，抚着他的头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可不青骊山那群清心寡欲修道的家伙，我能忍到现在没带你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了，你明白吗？从今天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哪天发疯。为了避免我伤害你，把信印带好，你是我唯一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