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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兵传】红叶、年糕、与莺啼破晓 ...

  •   【兵传】红叶、年糕、与莺啼破晓(紅葉と餅と明日の目覚めは鶯の声で)
      作者:アキラ(id=2778463)原文:id=9088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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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要去新年初窥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团藏竖起大拇指往上挑了挑,咧着欠揍的笑脸问道。我压根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只好摆出有史以来最鄙视的表情回了句:“哈啊?” 结果这家伙完全没受打击,反而笑得更欢了。

      “兵酱还是一如既往地辛辣啊。”
      “谁让你五年如一日尽说些混话,没事干就滚远点。”
      “才不是没事呢!都说了是去新年初窥!"
      “所以说那个新年初啥到底是什么鬼?”
      “就是新年初次偷看左吉睡脸大会!”
      “你有病吧?”
      “好毒舌啊!”

      团藏又哈哈大笑。

      虽说年底没有课,但这几天到处都忙翻了天。各年级都在跑来跑去,打扫教室、道场、食堂,整理器材。除了课业外还要处理委员会的杂务,偏偏学园长又常常心血来潮,让大家白白浪费掉一天——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忘年会也是一拖再拖,拖到大晦日当天才勉强举办,即便如此,也架不住酒鬼们不肯放弃年末的“最后一杯”,在晚饭后勉强凑了个场子。反正叶组这群笨蛋最爱凑热闹,有酒喝什么都好。眼下月亮都西斜了,大半人横七竖八醉倒在地板上。剩下的人,要么像我这样舔着残酒回味余韵,要么任劳任怨地照顾着醉鬼,要么发着酒疯胡乱缠人。庄左卫门说要和委员会后辈去看新年日出,倒是早早出门了。在这种快要散场的氛围里,团藏偏偏凑了过来,精神好得不像刚狂欢完。

      加藤团藏这家伙,最喜欢酒和女人。一旦到了酒席上,永远都是喝得最多、吐得最多、闹得最多、惹的麻烦也比别人多。不过,作为叶组的突击队长,他向来深得总大将的信任,再加上性格天真烂漫,总能活跃气氛、鼓舞士气,说到底大家还是挺敬重他的。况且他真要做事时也绝不含糊,别看外表言行粗枝大叶,却意外地有正经的一面。虽然笨归笨吧。

      “兵酱——?你有在听吗?还是说已经困啦?”
      “吵死了,别把脸凑过来白痴。”
      “好过分!”

      就算被骂成这样也毫不在意,更没半点要退缩的意思,大概是因为他早料定我接下来的行动了吧。

      “左吉和传七是同室吧?这会儿他俩肯定睡得正香。兵太夫,要不要一起去?”

      我嫌恶地瞪着那双自信得闪闪发亮的眼睛,手里的酒盏晃了晃,酒液随之荡漾。我故意抿了一小口,吊吊他胃口,这才把杯子放到地上。团藏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惹得我心里更加不快。

      “……去。”
      “这才对嘛!”

      宴会厅里的火盆和酒意让身子暖烘烘的,可是一脚踏出那明亮的房间,寒气便立刻从和服的缝隙往皮肤里钻。我裹紧棉外褂,把脖子埋进厚围巾里,缩着背按住衣襟,同团藏快步走在被雨水打湿的走廊上。和我这副洗完澡后直接套了件单衣和羽织的模样不同,走在前头的团藏不知何时已换上平日的忍装,光着脖子晃着发髻大摇大摆地走着。

      ——对待夜袭有必要这么认真吗?我暗暗咋舌,只觉得这家伙对下流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执念。

      平时应该缠在头上的头巾,不知怎地系在了鼻梁下方,看上去活脱脱像个毛贼。我问他那是什么打扮,团藏却眉飞色舞地眨眼,说这是潜进心上人卧室的正装。我懒得理这白痴,不想多费口舌,随口“哦”了一声。天寒地冻,懒得理他。

      我们在长屋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那么——”团藏压低声音,把一只拳头当做话筒凑到嘴边,装模作样地低语:

      “这里是伊组宿舍门前的加藤团藏!接下来要为大家一探究竟的是,五年伊组不眠不休的偶像,任晓左吉同学——那超级稀有的新年初次睡颜!请问,作为搭档的笹山先生,此刻心情如何?”

      说着,他“唰”地把话筒伸到我面前。

      “别搞什么实况转播,很烦。”
      “感谢您的评论!那我们这就打扰啦——”

      看我抄着手懒得搭理,团藏也没再纠缠,利索地开始潜入。

      忍术学园的长屋到底是栋颇有年头的建筑,住在里面的又是纵然还很稚嫩、却是根正苗红的忍者预备役。团藏难得一脸认真,指尖抵着木框轻轻一滑,障子便悄无声息地推开。淡淡月光勾勒出门廊轮廓,隐约照出远处铺着的被褥。

      我们猫着腰溜进屋里,团藏板着脸朝我连连比着手势——我根本没提前学过这套暗语,只当没看见。反正大概是“我去里面!祝你好运!”之类的意思吧。

      见他鬼鬼祟祟地朝屏风深处潜去,我则悄悄靠近眼前鼓作一团的被窝,在大概是头部的位置蹲下。

      火盆似乎熄了很久,房间里冷飕飕的。或许是因为刚才开门带进来的寒气,被窝里的人把半张脸埋得更深了。在朦胧夜色中,那一头独特的赤铜色长发,如绸缎般散落在白色的寝具上。或许是怕头发散乱,发尾被绑了起来,在我这双夜视尚佳的眼里,发丝宛如乌鸦濡湿的羽毛般闪闪发亮。

      当事人丝毫不知自己正被人窥视,只是呼吸平稳地睡着。我强忍住掐他脸的冲动念想:就这也能成为忍者?未免太松懈了吧。当然,我刻意隐藏了气息,他自然不可能察觉。

      即使我的影子落在他清秀的侧脸上,传七也没有醒来。几缕弯曲的鬓发垂在雪白的脸颊上,几乎要滑向嘴边。我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指,将发丝轻轻拨到耳边。对方“嗯……”地溢出鼻音,身子微微一动。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心想“他可能要醒了”,却一下子被“还想多碰一会儿”的好奇心压了过去。

      指背在太阳穴一带缓缓划过,顺势梳理那柔软的发丝。冰凉的指尖或许让他感觉舒服,不自觉地蹭了过来。

      他在做什么梦呢。

      那副爱数落人的嘴脸、深深的眉心皱纹,此刻都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张安宁无比的睡颜。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全神贯注于指尖的触感。要是他平时都这么安静,该有多可爱——心里自然浮现的两个字,让我自己吓了一跳。

      ——我、我刚才觉得这家伙“可爱”?

      我凝视着他安稳的睡颜。作为男人来说,他的身形格外纤细,明明不是男生女相,偏偏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肌肤细腻光洁,没有半点伤疤或糙痕,眉目口鼻无不匀称,堪称美的样本。要是我做的机关人偶能有这样的脸,绝对会卖得火爆吧——至少我喜欢这家伙的脸,到了会想这种事的程度。

      但也不至于盯着他看,脸颊就越来越烫、心脏像执行重大任务前一样怦怦乱跳……不至于啊!

      焦躁让我心神不宁,不停转移视线,愈发渴求触碰。至于“他醒了该怎么办”的危机感,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

      不过嘛,也没办法。我这种人,向来都是“有了念头就动手去做”的家伙。

      制造机关人偶的时候也是,不管事后会不会被责骂嫌弃,都无所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惹人生气也无妨。至于被发现之后的事,等被发现后再说吧。我半强迫自己得出结论,好奇心便拍手吹着口哨大声叫好。说到底,我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只想着去触碰这片白皙的脸颊了。

      我一改蹲姿,慢慢将膝盖压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双手撑在褥子两侧,避免发出声响。光是拉近了这段距离,心脏就因期待而怦然加速。小心翼翼地俯身,提防着发丝垂落,缓缓靠向那光滑雪白的脸颊……

      这已经不是什么偷看睡颜了,简直是彻头彻尾的夜袭嘛。说起来,屏风那头安静得很,不知道团藏在干什么。算了,最好他能别出声。毕竟,糯米团子一样的白嫩肌肤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混账东西!竟敢半夜潜入!好大的胆子!!!受死吧——!!!”

      只差一寸就要碰到的瞬间,屏风伴随着巨响轰然倒地。我震惊地望去,团藏正跪在被褥上,被袋枪指着脑袋求饶。

      “哎哟!哎哟哟左吉是我啦!你肯定认得出来吧!对不起疼疼疼!我错了!我开玩笑的!”

      啊,被发现了啊,笨蛋旦那。

      我冷静地分析状况,几乎同时,身下传来一声傻乎乎的“哈啊!?”的惨叫。嘛,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醒。

      下意识地转回视线,和传七近得几乎鼻尖相触、那双大大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他显然还没清醒过来,睫毛扑闪了几下,认出我是谁之后,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瞬间涨得比头发还红。“这家伙睡也好、醒也好,脸都好看得要命啊。”我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他猛吸一口气,爆发出凄厉的尖叫,下一瞬间,我的脸便结结实实挨上了一记耳光。

      “所以?你们两个半夜跑到别人屋里,搞什么名堂?”

      双臂抱胸、威风凛凛、皮笑肉不笑地俯视着我们的,正是叶组的总大将——黑木庄左卫门本人;他身旁站着同样叉着腰,摆出一副金刚架势的任晓左吉;再旁边是和庄左一同在场的今福彦四郎,以及一脸尴尬别过头去的传七。

      庄左卫门一如既往神色温和,任晓左吉却是怒火冲天——他披散着头发,鬼相毕露,在这大冷天里扬起小袖下摆,赤脚踩在团藏身上。俨然继承了那位被称为“地狱会计委员长”前辈的铁人体质,怕是对寒冷彻底免疫了吧。被他踩得脸都嵌进地板缝的团藏居然还挺开心,被迫跪坐在冰冷木板上的我实在冻得够呛。

      我之所以老老实实跪坐着,一来是双脚冻得发麻,二来是脸上火辣辣作痛……大红枫叶般的掌印正贴在我的脸颊上呢。

      “好不容易年底对完账能睡个安稳觉...!白天睡够本的家伙偏偏来剥削我的睡眠时间,团藏你找茬吗!!!”

      虽然我也是共犯,但不得不说,左吉发火确实在理。

      “人、人家只是想看小左的睡脸嘛~”
      “好啊!那干脆现在就去一起睡吧!?在池子里!睡一整晚!!!」
      “噫——!来了来了,潮江流体罚……”

      说起来,宴会前好像听谁说过,左吉已经是熬第五个通宵了。是谁说的?三酱吗?大概是经由一平听来的消息吧。反正不管怎么说,左吉发火完全合理。

      彦四郎半是困惑半是无语,庄左卫门朝他鞠了一躬。

      “抱歉啊彦四郎,我们组这两个家伙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反正没出大乱子,看样子他们也在反省………左吉,你差不多就放过他们吧。”
      “彦四郎,你不知道,惯着这白痴准没好事!我现在就去池塘治治这蠢货的软骨头。走啊,团藏!”
      “呜呜小左对不起嘛——”
      “那我们也该走了,还约了委员会后辈一起去日出呢。兵太夫,好好给传七道歉。”

      庄左,你虽然表面依旧冷静,其实早就嫌烦了吧。

      “彦四郎,我们走吧。”
      “嗯。传七,你要盖好被子睡觉哦。左吉一会儿就回来,别着凉了。要是冷,就算嫌麻烦也要烧水做个汤婆子哦。晚安啦。”

      ……你是传七他妈吗?伊组宠人也该有个限度啊。

      伴随着一阵嘈杂声,他们关门离去。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一个是私闯别人房间差点夜袭未遂的我;一个是身为忍蛋遇袭后却下意识扇人巴掌的传七。两人之间的空气无比尴尬。

      传七偷偷瞥了我一眼。

      “……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他八成以为我是要搞什么恶作剧吧,紧张兮兮地打量着房间,隐隐还能听到“不会又设了机关吧”之类的嘟囔。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个工夫布置机关,不擅长实战的家伙真是没有一点现实感啊。

      “那蠢货讲的没错——我是来看你睡脸的啊。”
      “你认真的?新年一大早就犯傻,脑子坏掉了吧?”
      “闭嘴啦——”

      这种事有多蠢,我自己最清楚不过。

      正想反驳传七那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时,他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把我的话全打断了。

      他吸了吸鼻子,身上只穿着一件寝衣小袖,袖口里那双细瘦的手腕和脚踝被冻得发青。原本就清瘦的身形,配上那件白色的衣裳,看上去更加单薄无力。房里连个火盆都没有,这样下去非感冒不可。

      ——这都怪我。

      好吧,八成要怪团藏,可再怎么说也有我的责任。硬是把睡得正香的传七吵醒,让他在这冰冷的房间陪我折腾到现在。既然如此,我该做的就不是狡辩,更不是吵嘴,而是——

      我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几步走到他面前,默不作声地缠在他细细的脖颈上。传七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嚷着“什、什么!?”我没理会,接着把半纺外褂脱下,呼地盖在他脸上。

      “什、什、什么!?”
      “闭嘴穿上就行。”
      “兵太夫,可是你——”
      “我反正要回去了,要是你感冒了,庄左又得拿我出气。”

      传七抱着滑下来的外褂,一脸发愣。我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把羽织夺过来,有点粗鲁地搭在他肩上。我顺势拉开衣襟,示意他“把手伸出来”,传七慌慌张张把手探进袖子里。一瞬间,他就被裹成一团暖暖和和的模样。那件外褂上还残留着我的体温,他低头盯了好一会儿,最后把脸埋进围巾里,轻声说了句:“谢、谢啦。”

      总是竖起的眉尾此刻软软垂下,那声音也出奇地温顺。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与态度,一时间心底那点倔强也融化了。

      我假装整理围巾,悄悄触碰了他的脸颊。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没想到,我比想象中更顺畅地吐露了真心。传七睁大眼睛,按理说他肯定会仰起头回上一句“可不是嘛!”、或者“真是给我添麻烦!”,今天却难得支支吾吾地“……没事啦”含糊过去,这反倒让我不知所措。今天怎么这么老实啊。他一安静,我反倒不习惯了。

      我正要转身离开,袖子被传七的手指轻轻扯住。

      “兵太夫。”

      呼唤我的声音里,没有熟悉的怒气和不耐烦。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他也能用这样的语气叫我。

      “虽然比预定早了点,不过——新年快乐啊,兵太夫。”

      他带着点腼腆笑意补了一句“今年也…请多关照。”那张脸上没有拧紧的眉毛,没有讥讽的口气,没有冷漠的神色。什么都没有。传七也能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吗?我呆呆地看着,竟移不开眼。毕竟,身上披着我的外褂,脖颈缠着我的围巾,指尖攥着我的袖子,朝我微笑的传七,对我说“今年也请多关照”——这种情景,去年谁能想得到呢。

      啊啊,我喜欢他。

      “!?喂、喂!兵太夫,你干什么!?”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猛地将传七拽进怀里,用双臂狠狠地搂住他,几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怀里的人挣扎着发出“喂”、“干嘛”的抗议,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或者说,我已经做不到了。我意识到了“啊,我喜欢他”的心情,更何况此刻的表情,实在狼狈到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脑袋像被蒸熟了一样,无法思考。虽然记得不太清楚,好像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感叹:“啊~~~~”。一想到那丢人声音竟然是我不由自主地漏出来的,我就更没法把传七放开。我的呻吟让传七猛然停止了反抗,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把手环到我的腰上——这一下真的让我头晕目眩。

      不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接受了?你忘了自己刚被眼前的男人夜袭了吗?倒是再反抗一下啊。你这样的话……我会以为,其实你并不讨厌被我这样对待啊?会以为你也许……并不讨厌我啊。你到底懂不懂啊?你,真的不讨厌吗?

      心脏像被紧紧攥住一样发痛,眼眶也跟着热起来。明明早已脱掉了羽织和围巾,全身却燥热得喘不过气来。即便如此,我还是急切地不想放开怀中这一团温热,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样紧贴着他应该也不会冷了”,我明明心里清楚得很,这只是借口。可还是不愿松开手臂——因为我还想抱着他。没办法,之后无论被谁骂都好,我的人生格言就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往后的事,就往后再说吧。

      “喜欢、喜欢”——那么多在心底疯狂翻涌的情绪,我却偏偏把危机感揪了出去,把这句话扔了出来。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脑回路啊。真是只会做多余事啊,不愧是我的神经。可恶。可是,传七在我怀里轻轻一颤,紧紧抓住我的衣襟,小小声地回应了句“……嗯”的时候——我也只好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我把脸埋进他的肩头,我的羽织上隐约飘来传七的体香。好闻得要命。仿佛他成了我的所有物——正因有了这样的错觉,我甚至希望他一辈子都沾着我的味道。新年伊始,我就这么无可救药地当了回彻头彻尾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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