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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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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我随意地擦了擦被淋湿的头发,右手指关节已经不能动了,全拜唐博宇所赐。
有些吃力地用指腹拨打了他的电话,但我是右利手,现在吃穿住行都用左手当真是有些不方便。
没事,至少还有一只手能动。
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接了电话,尽管语气有些不耐烦。
“喂。”我开门见山,“唐博宇,猜猜我在哪?”
我俩小时候总爱玩捉迷藏,但我总输。
因为不管我藏在哪里,他总能很快地找到我。
不过他好像不想陪我玩捉迷藏了,语气中的不耐烦简直是快从手机中溢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好吧,看来他玩腻了;电话立马就被挂掉了。
唐博宇大我五岁,从小到大家里人都说要向博宇哥哥学习,他又懂礼貌、成绩又好,人还沉稳。
大了以后又事业有成,长的又帅、那双深邃的眼眸只需远远瞥见一眼便会令人沦陷。
这谁听了不迷糊啊。
嗯,而且他还和他的爱人非常地幸福,是男人;不过碍于他的地位,也没人敢反对他们。
他的爱人当然不是我,而是我儿时的另一个学习对象。
在我妈嘴里,他俩简直就是两个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甚至连在一起了都十分地祝福,要知道她可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稳妥老古板。
可惜的是,我妈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右手并不是摔的,正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所为。
无所谓了。
我耸了耸肩。
不知为何,自小到大便喜爱行书,好不容易可以将它写的相当漂亮了,右手便废了;好吧,换左手再练一次。
我是个写书的,尤爱那些世间的情情爱爱;人这一生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求的不就是一个情字么。
但是听起来讽刺的是,我爱的人并不爱我。
右手被废了的那天,大把大把的手稿也被唐博宇烧了,我只记得那天我简直是快疯了,嘶吼着求求他不要再烧了、冷静一下,那都是我的心血。
依稀记得那天好像也下了雨,不过不大;我倒是希望那是场十年难一遇的倾盆大雨,浇灭那场万恶的火、掩盖我的泪。
唐博宇的白月光赶到时看到这副场景,也有些心疼我,一双好看的眉眼蹙起,忧心忡忡:“睿安还只是个孩子,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好吧,林忱还是那么圣母,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也难怪,唐博宇一记便记了十四年,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孩子?”唐博宇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十九了,还孩子呢?”
说着,便搂着林忱扬长而去,半分眼神都未再给过我。
但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记不得大清了,没关系。
我要好好活着。
不过是一只右手罢了。
意料之外的是,唐博宇居然在半个小时后敲响了我的房门。
这套别墅地理位置十分地偏僻,是我累死累活了两年才打拼下来的,这点钱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却是我的唯一归宿。
不过他竟然能猜到我在这儿,属实是厉害。
“你怎么来了?”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震惊而令他有些不爽,唐博宇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林忱却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看看你,怎么样?睿安长高没有?”
这下轮到我不爽了。
虽然林忱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哥哥,但只要一想到唐博宇只爱他不爱我时,就有点嫉妒。
他或许是注意到了我这次是用左手开的门,默默拉起的我的右手,仔细地瞧着,仿佛在看什么珍宝一般。我的心里顿时淌过一阵暖流,好吧,林忱哥是个好人。
唐博宇却一把抽出了我的右手甩到一旁:“不会动?断了?”
“嗯。”我轻轻应道,“右手废了。”
林忱一听,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去医院看了吗?”
我摇了摇头。
一听此言,他便立刻拉起我的手要向外走去:“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去医院?走,哥带你去。”
唐博宇拦住了他,连鞋都不脱就踏进了我家,我当时真想把他手撕了,昨天才拖的地啊啊啊!!!
他知道一只手拖地有多困难吗!!
唐博宇道:“管他那么多干嘛,一个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的混混,小心眼倒是多的很,指不准是装的。”
我鼻尖一酸。
他看见了我桌上的手稿,字迹扭曲至极,一看便知是左手写的,这才开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蹙起了眉,拿起那副手稿。
我一瞧他这样,吓得忙挣脱开了林忱,急得染上了几分哭腔:“博宇哥,不能再烧了,我、我右手是真的废了,我写字现在很慢,这稿子是写了三天才写出来的,我还没有备份……”
狠狠地哽咽了一下,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我,求你。”
怕再被他骂矫情、贯会演戏,我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酷刑的到来。
“手伸出来,我看看。”
又是意料之外的一句话呢。
我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是直直地抬起了手,感受到他抓着我的手捏着那些关节,不得不说真的很痛,但是不敢喊疼。
他可能是注意到了我额间被疼出的汗,收了手,道:“把眼睛睁开,手怎么弄的。”
我踌躇半晌,道:“你踩的。”
不错,手稿被烧掉的那天,我躺在地上,像被人废弃的破布娃娃一般,右手被唐博宇的皮鞋后跟狠狠地碾压着,当时已经痛到发不出声音了,只会默默流泪。
这下不止林忱,唐博宇都直接抓着我的手腕说要带我去医院。
我拒绝的很干脆:“不去。”
“范睿安。”他的语气还是凶巴巴的,我好想听他温柔地唤我一声睿安啊,“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轻轻道,“所以不去医院。”
他抓住了我的头发,我立刻闭上了眼,他上次也是这般,抓着我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差点脑震荡。
但是他又松开了手,往自己裤子上擦了擦,有些不自然道:“怎么是湿的,刚刚去院子里淋雨了?”
我摇头:“没,去江边了,想跳江自杀;但是想到你家也是江景房,怕看到我尸体嫌晦气,就想回家割腕,谁知道你来了。”
唐博宇啧了一声:“净说那些晦气话,跟我去医院,不然回头你妈看到你这样又得骂我不好好带孩子。”
我说:“都十九了,不是孩子了,你自己说的。我妈不会怪你的,我都成年了。”
“范睿安,这是一只手,不是你的彩笔断了。”
我抬起眸子看他:“你不看看这是拜谁所赐?”
“我靠写文吃饭,你却烧了我的所有手稿,整整三年的心血,唐博宇,你的这颗心除了为林忱跳动以外,还有半分人的温度吗?”
唐博宇把我拉到门外:“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胡话。”
“林忱,帮忙开个车门。”
我被他丢到了副座,林忱哥却坐到了后座,一言不发。天啊,我好对不起他,明明他才是正主。
林忱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插足你俩的爱情的,你俩一定要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辈子啊。
我在心里默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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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医生端着它左右看着,“来的太迟了,没法子治了。”
今天总算是发生了件意料之内的事情。
没事,我不是很在乎。倒是唐博宇像疯了似的,突然站起来,把医生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我转头去看他,发现他的眼睛猩红:“再试试吧,万一能治好呢?多少钱我都愿意。”
医生噎了一下,摆了摆手让他坐下来:“先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粉碎性骨裂、手指神经已经全部坏死了,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唐博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颤抖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坐了下去。
他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低着头一言不发,我知道、他这是要发疯的前兆。
但我只见过他为了林忱发疯,为了我这样还是第一次见。
十六年以来,第一次。
不过他只是深呼吸了几下,硬生生地压下了情绪,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说着,把我滴溜出了门,而后又揽着林忱的肩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一下的;两个人腿生的极长,走路生风,我得小跑才能追上他们。
回去时坐在了后座,熬了两天的夜使我有些神识不清,打起瞌睡来,不过我眠浅,似乎是听到了唐博宇在说话。
“不然带他去看看中医?这西医太孬。”
林忱哥的语气有些讽刺的笑意在其中:“去试试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这小孩怎么这么麻烦,右手不是开玩笑的……”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实在是太困了。或许是做梦吧,唐博宇不会说出这种心疼我的话来的。
其实刚睡醒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林忱哥那双含笑的眼眸,他永远那么温柔。
“醒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同我说话还是在提醒唐博宇。
“嗯。”我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发现天已经黑了,我们是下午四点从医院出来的,尽管我家偏,开车要开很久、但也不至于开到天黑。
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我心底一颤,立马打开车门向外跑去:“对不住啊,我这两天有点累,实在是麻烦你们等这么久了、都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会了,你们可以直接叫醒我的,谢谢你们,谢谢林忱哥哥……”
说着,也不敢看唐博宇的脸色便匆匆向家跑去,毕竟让他和他的白月光等我睡醒等了这么久,饿坏了可不好了。
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