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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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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西暖阁内,暗金色高背雕龙宝座上。
帝王一手撑着额角,目光散漫的看着臣子递过来的折子。
高台下跪着一个身穿二品制服,头戴乌金纱帽的白须言官。
双手举过头顶,递出今日弹劾的折子,言辞恳切。
“陛下,那北齐废帝萧知策非但不知感激陛下不杀之恩,还企图拉拢前朝臣子,几欲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帝王抬起眼睛,看向言官。
身侧侍奉的宦官心下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为什么陛下听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非但不怒,反而还有一丝......
兴奋?
言官继续苦口婆心,“陛下这次定不能再容忍那废帝胡作妄为,他今日敢写诗词博取同情,明日就敢带领前朝群臣造反呐!”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赵臻漫不经心地理了理用金线绣着团龙抢珠的袖口,慢悠悠地命令道:“去,把废帝给朕叫过来。”
2
不一会,宦官带着一个身形高挑清瘦,穿着属臣官服的男子走进西暖阁。
宦官小心翼翼地跪下:“禀陛下,江北国主带到。”
宝座上的人淡淡地阖着眼睛,懒散地嗯了一声。
宦官擦了擦鬓角的冷汗,提醒道:“国主大人,见了陛下怎么不跪?”
萧知策挑起丹凤眼凉凉地瞟了一眼至高宝座上的那个男人,冷笑道:“他与我同为帝王,我为何要跪?”
“......!”宦官瞪圆了眼睛,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国主大人,不可妄言啊......”
赵臻终于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出言不逊的前朝废帝。
萧知策眉目清冷地与其对视。
宦官:“......”
3
半晌后赵臻淡淡一哂,慢悠地摩挲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很好,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足以让你长记性。”
“你!”
萧知策气地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咬住嘴唇,愤懑地吞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脏话。别过脑袋不再看他,许是由于气盛无处宣泄,双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赵臻满意地看着萧知策的反应,刚一启唇才发觉屋内还有一个多余的人。
他颇具有意味性的看了宦官一眼。
宦官接收到帝王的讯号立刻弓着身子提溜着衣裙下摆,操着小碎步挪出西暖阁。
顺带合上了暖阁的门。
4
宦官抱着个手炉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暖阁门口。
偷偷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觉得江北国主可怜。
每次被抓进西暖阁总要挨一顿揍才能走。
别人或许不知道江北国主的可怜,他却听得真切。
就比如这一次吧。
先是一阵奚落斗嘴,然后就是噼里啪啦挨揍的声音。
还夹杂着江北国主的呜咽求饶声、哭泣声和各种奇奇怪怪的呻-吟声。
宦官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楼沿子上,摇摇欲坠的红太阳。
默默地又一次为前朝废帝叹气。
不知道这一次得几天才能放出来。
5
三天后。
江北国主狼狈地推开西暖阁的大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正在打瞌睡的宦官猛地被惊醒,紧接着龙涎香混杂着旖旎的气息扑面而来。
宦官愣了一瞬,立即起身搀扶住萧知策,口中念叨着:“小心,国主大人小心。”
萧知策白皙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胸前早已松垮垮的衣服,一把推开宦官的手,颤抖地扶着柱子喘息。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尽是汗涔涔的痕迹,几缕碎发黏腻的贴在鬓角,显得异样憔悴。
眼角眉梢都是说不尽的委屈。
宦官虚扶着萧知策,心里暗暗抽气。
这一次好像更严重啊,站都站不稳了。
腿还在发抖。
6
暖阁内纱账漫漫。
空中还飘着残留的温润黏腻的暧昧气息。
龙榻上,赵臻单手撑着头侧卧在龙纹锦缎的软被中,眼角眉梢尽是餍足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中把玩着一块残留着丝线的玉扣。
这是萧知策贴身衣物上的饰物。
青白色的丝线丝丝绕绕的缠绕在骨节清晰的手指上,一下一下,绕住又松开。
缱绻又温柔。
7
十日后。
赵臻一语不发地盯着一本奏折看了很久。
宦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陛下,看久了眼睛疼,歇一下吧。”
赵臻缓缓的放下折子,瞥了一眼身身侧服侍的人,“最近萧知策没再作妖?”
宦官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那日回去后江北国主就开始闭门谢客,直到今日也没见过任何人。”
“也没再写诗词霍乱大臣?”
“没有。”
“......”
8
赵臻沉默的捏了捏衣角,缓缓地抬起眼,冷淡地说:“快到冬至了吧。”
“是。”
“前几日北疆进贡的狐裘找出来,挑一件毛色最漂亮的白裘送去给萧知策。”
宦官立刻躬身道:“是。”
“送到了告诉他,让他亲自来谢恩。”
赵臻散漫地拎着另一只折子随意地翻着,嘴角带着一丝小得意的笑。
呵,你以为装乖就能躲得掉我了?
宦官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陛下为啥忽然就乐了。
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应声道:“是。”
9
萧知策面色铁青地看着桌面上的白裘,捏着书角的指尖都有些发白。
宦官还在伏着身子嘱咐:“国主大人,陛下亲赐狐裘,这是天大的恩典啊,国主大人等下就拾掇拾掇亲自去未央宫谢恩吧。”
萧知策冷笑一声,合上那本被自己捏地泛出指印的《后汉书》。
狭长的双眸毫无聚焦地望向窗外树叶凋零的枯枝,声音冷清又薄情:“他赐我狐裘,不就是想提醒我,我会一辈子被他囚禁在这冰冷阴暗的永华宫吗?”
宦官脊背一僵,冷汗缓缓地流了下来,“国主大人慎言啊......”
萧知策斜斜地睨了一眼宦官,唇边勾起一丝笑:“我还没怕,公公在怕什么?”
宦官:“......国主大人,事已至此,您朝陛下服个软,该解决的不都能解决吗?”
“服软?”萧知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声笑了很久,才缓缓地抬起眼,对上宦官那双疑惑的眼睛。
声音低哑而有趣:“像他的那群争相斗艳的后妃,还是像勾栏院里忍辱卖笑的艺女?”
宦官:“......”
10
赵臻在未央宫等了一天,直到夕阳铺满未央宫的每一片砖瓦,都没见萧知策的影子。
他抿了口杯子里的茶,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面上。
尚冒着热气的茶水零落的溅在铺着玉色暗底绣花的桌面上。
洇出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
宦官立刻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赵臻冷冷地瞥了一眼宦官,拈起托盘上绣着龙纹的帕子漫不经心地擦着沾上茶水的手指:“哪里该死了?”
“这......”宦官的呼吸都滞住了,虽然服侍帝王已经七年,但还是摸不清皇帝的心思。
“让你传的话,到底说清楚了吗?”
赵臻不耐烦地抬起眼,看着这个不中用的老宦官。
“回陛下,说......清楚了。”
“那他怎么还不来!”赵臻略有些暴躁地说。
“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冷汗顺着宦官的脸缓缓滑至下巴。
他急中生智道:“或许是国主大人身体不适,才没能亲自来谢恩,但是国主大人收到白裘很是喜欢,拿着看了很久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宦官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面色稍霁的帝王,一直提着的心才缓缓填进肚子。
这下应该满意了吧?
11
“他身体不适?”赵臻沉吟了一声,“请太医了吗?”
宦官愣了一下,讷讷道:“没有吧......”
赵臻皱眉,“没有?”
宦官立刻跪在地上,“奴才不知。”
赵臻盯着瑟瑟发抖的宦官看了好一阵,忽然冷笑一声,“他真的很喜欢朕送的狐裘吗?”
宦官依旧伏在地上,声音都在打颤:“回陛下,陛下是天子,天子亲赐,国主大人自是喜欢的。”
赵臻抬起眼皮盯着不远处香炉上飘在半空中的丝丝绕绕的白烟,嘴角缓缓露出一丝戏谑的笑。
“既然江北国主身体不适,那朕就屈尊去看望他一下好了。”
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