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宿主拒绝做任务[快穿]》叶屺

13、死后生（十三）

　　谢白和顾望安乘着灵舟，穿云破雾。

　　天光渐盛，江上烟波浩渺。
　　顾望安一路沉默地呆坐，神情木然。怀中的储物袋像坠了千斤重物，沉得他全身疲惫无力，几乎想弯下腰去。

　　那里面放着害他祖母殒命的玉棺。这玉棺还与他从未谋面不知去向的娘亲有关，与他只模糊几句便窥得见凶险的身世有关。
　　这些前路来处、因缘纠葛都太沉重了。或许明日就能打起精神，但现在他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谢白看了会儿江波上弥散的大雾，转过身，倚在船舷上，看向对面坐着的顾望安，问道：“在想什么？”

　　顾望安沉默稍许，答道：“想得太多了，脑中反而一片空白，倒似是什么也没想。”他嘴唇微动，溢出一声叹息般的笑。

　　谢白看了他片刻，说：“回去以后，办完你祖母的丧事便多休息几日吧。待在清河村还是门派里都可以。玉棺形迹已漏，为防万一，最好还是带你家人离开那里，重新换个住处落脚。若暂时没地方去，安置在仙云门也无不可。”

　　顾望安又要行礼，谢白看他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摆摆手，阻了。
　　下一刻谢白就听到了系统任务进展提示，虽然波动值不高，但他今日听到的提示音实在够多了。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顾望安一言难尽地说：“你就是想太多了。暂时还是什么都别想的好。”

　　顾望安一脸迷惑。
　　这话对是对的上，也不算突兀，也可以说是在劝慰自己，但听着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语气无奈又有点儿嫌弃。

　　思绪被这么一打岔，顾望安心中竟轻松了几分。他有心想问问这话有何深意，但还没开口，就见谢白抛来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闭上眼，不说话了。

　　又来了。竟然又动了。
　　谢白听着耳边再次响起的提示音有些无语。

　　之前还是给了点儿帮助，情有可原，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谢白觉得忧虑着任务目标可能会被系统坑的自己有点儿愚蠢。

　　系统感受到谢白的情绪波动也有些无语。它觉得宿主似乎有点儿感情认知缺失。自己常常死水一潭就不太能理解别人起伏的波澜。它虽然不能准确分析出任务目标情绪波动的原因，但大体上也并不感到奇怪。

　　顾望安和谢白乘灵舟离开钟灵山时，它报告了从谢白前去与顾望安汇合到事情解决离开期间产生的波动值。当时气氛沉重，它就延后统一报告。一报告就是四条。比起之前30的大突破来说，这些都是些小波动，最高一次也就20。但连续的波动无疑是好的征兆。

　　谢白当时听了，不无惋惜地说：“我还以为他又变回八风不动的状态了。不过他遇上这些事，情绪不稳也正常。看来还得再等等。”

　　【......】
　　自己欣喜若狂、展望未来，宿主却遗憾可惜、龟缩不前。它和谢白本该利益目标一致才对，但现实却扭曲残酷。

　　系统不知道这该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还是皇上比着刀架到太监身上太监都不慌不忙。
　　总之就是很糟心。谁来谁知道。

　　系统正吐槽着，突然听到谢白问它：“你知道顾望安的身世详情吗？”

　　这一路上谢白都在打坐入定，心神清净得不得了，先前感受到江上雾气，才睁开眼漫不经心地观赏了一会儿。系统还以为他对突然爆出的身世之谜兴趣不大。

　　【此事我并不清楚。系统虽然能帮宿主进入新的世界，但对该世界的过去未来都不能进行有效观测。除了原主记忆中得到的信息外，其他事情都得靠宿主自行摸索。】

　　谢白听了也不失望，淡淡应了一声。“之前玉棺上刻着的符文你应该扫描记录下来了吧？”

　　【全记录好了。宿主可是想继续帮助任务目标？】系统感到有戏，语气十分热情。

　　“倒也算不上帮他。我对推理解密游戏挺感兴趣的。”

　　系统内心冷漠脸，表现却仍十分敬业：【好啊！旅游这事宿主你应该也游腻了，咱们正好换个方式玩。】
　　这声音听着就让人联想到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营业微笑。

　　呵呵。管他到底怎么想的呢，能动弹就行。对宿主还是别抱太大期望的好。

　　谢白日常一逗系统，心中像摸了把猫脑袋一般，平静而愉悦。他换了个话题：“顾望安的身世有关晏家。晏家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系统一惊，感受到宿主的情绪发生了点儿奇怪的变化。虽仍没什么波澜，但如果说从前是风平浪静，那现在就是暗流涌动。

　　“我之前一直在想宁玦筑基的事。”

　　【筑基？】

　　宁玦的记忆就是系统整理的。宿主能够知道的，它自然也全部清楚。但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任务目标身上，对宁玦的事情没特别去在意。一时之间，它不太明白这跟宁玦筑基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在想，宁玦根基受损到底是因为筑基中途被人打断导致的，还是晏宗主帮他强行筑基导致的？如果是前者那他实在倒霉，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事情就变得奇怪了。你想，宁玦当时连遭打击，囿于执念，急着变强，若他自己来选，大概也不愿筑基失败后散去修为重头再来。但晏宗主为什么也这么选呢？”

　　【一时情急？】系统发现这个世界阴谋还真多。

　　“晏宗主修为深厚，修行多年，他真的不明白强保修为有可能会伤了宁玦的根基吗？他身为宁父知交，特地赶来照顾失了父亲庇护的小辈，按常理来说应该果断让宁玦散功重修。这样虽一时损了修为，却不留隐患。宁玦根骨极佳又有修行经验，费点儿时间就能重新打好根基。只要心态稳定，修成金丹不过水到渠成，哪里用他剑走偏锋，甚至用上旁门左道才堪堪得到一颗时刻都会崩解的金丹，最后还心境大损走火入魔，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

　　谢白话音一转又道：“当然了，晏宗主也可能就是个关心即乱的傻白甜。这世上什么事儿没有呢？而且他事后也常劝宁玦暂缓修行，先好好温养身体。”

　　系统有点儿懵。除了任务开始那晚被宿主长篇歪理砸了一脸外，这几年它还从没听过宿主说这么多话。
　　而且它也没想到宿主对宁玦的事这么上心。它对宿主还是有些了解，知道他但凡上心就一定会管。

　　【你准备查这事？】

　　“我没什么确定证据，就算晏宗主有问题，我死之前修满五年也斗不过他。不过——”
　　谢白平静地说着，思绪有些飘远了。半晌，他继续道：“我一直等着清源秘境再开，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宁父宁母当时就是陨落在清源秘境之中。清源秘境入口位于清源山，故此得名。八十余年前一路过清源山的修士偶然发现了这一全新秘境的出现。秘境内灵气浓郁，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宗门都看准了这一块儿肥肉，想分一杯羹。
　　不过这秘境虽是宝地，但其内凶险无数，修为不高去了也是送命。最后进入探路的都是大宗门里修为数得上号的人物。宁玦的父母和晏宗主都在其列。

　　按晏宗主的说法，他们当时不慎遇到一堪比元婴修为的上古凶兽，宁玦父母毅然决然为众人断后，壮烈牺牲，当时情况危机，又正逢秘境将闭，众人连忙撤退，连夫妇二人的尸骨都没捡回一根。晏宗主愧疚不已，许下诺言，一定会好好护着宁玦。

　　【你的意思是宁父宁母也可能是晏宗主所害？他跟宁家有仇，所以才坑宁玦？】

　　“有这种可能不是吗？先去清源秘境看看再说。就算得不到什么线索，也算替宁玦慰问亡灵了。”

　　系统听着，突然想起从前没有深究的种种。
　　这三年里，谢白确实按他所言，对任务不管不顾，时不时出门旅游打卡。但他从未落下修行，充分吸收宁玦所学，将一身灵力用得出神入化，更常常钻研宁家复杂玄奥的阵法符箓，在修行路上可谓兢兢业业，毫无咸鱼作态。
　　系统原以为这是因为谢白生前同样修道，接触到更加精深的道法不免见猎心喜，但如今看来，他怕是一早就决心做些事情。而谢白想了这么多，却直到今日才透露些许。

　　系统内心十分复杂，一面觉得宿主真好，真是人不可貌相，一面又不禁——

　　妈的！但凡宿主将这精力放个十分之一在任务上，这任务至于如今才有起色吗？
　　它真是边哭边不平。

　　“我当时看完宁玦记忆，便觉这清源秘境跟我有缘。我就待短短五年，却正赶上秘境再开。这么有缘，不去岂不辜负？更巧的是，顾望安的身世直直撞到了我眼前，又是跟晏家有关的事，正好给了我新的切入口。”

　　谢白的话说得极清晰也极快速。他身上惯有的疏冷倦怠一层层褪去，显露出一种平静的锋锐。

　　系统越发觉得宿主不对劲了。那终日不变的心湖下怕不只是暗流涌动，而是根本藏着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喷发的火山。

　　它不由放缓了声音：【那顾望安的身世也要查，对吧？】
　　“当然。”谢白笑了，“这跟任务相关，你会帮我吧？”

　　谢白竟然对它笑了！
　　系统并不觉稀罕，只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跟任务有关的事情，我都会全力支持宿主的。】

　　“很好。”谢白奉送第二声笑。

　　要好好计划一番了。
　　他想。

　　希望在自己的目标完成或者失败玩儿完前，顾望安的情绪波动不跳过红线。不管系统用意是好是坏，他都不太想与之牵扯。

　　到时候要是还没死，就把顾望安丢出仙云门，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
　　要是死了，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

　　我走我的阴间路，你去好好走自己的阳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