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困金銮》辰杳

23、第二十三章

　　就算没有实际证据，林妈妈的踪迹也成了迷。
　　且不论她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一旦涉及到陈家的事情，皇上的行为就那么古怪？
　　到底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逢玉越发觉得，霍昀这个人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他如今权柄在手，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
　　这样滔天的权利，想要掩盖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逢玉无端又想到霍昀那张讥讽刻薄的脸。
　　可他向来是直白坦荡的……
　　罢了。
　　趁早从董婉那问点线索出来，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

　　“如此苦大仇深做什么，”怀瑛拈了块糕点，凑到逢玉嘴边。
　　“听说你会制香，真的假的？”
　　“那么繁琐的东西，你也学精了？！”

　　逢玉摇了摇头：“这个……是我向来喜欢的东西，以前便有些研究，不算特别精通。”

　　怀瑛恍然大悟：“难怪皇上待你那么特殊，你这条件，妥妥是他的二号养姐。”
　　逢玉脸色微变。
　　怀瑛大大咧咧，却没察觉她的尴尬心思，只是凑过来问：“那你可会做什么好闻的香？我宫里那个鹅梨香用腻了，想做个其他的，换个新鲜，要不然你教教我？”

　　“你喜欢什么样的香气？木调还是花香，我倒是记得有些配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做。”
　　逢玉想到之前被没收的香，已经被霍昀烧了。
　　要寄给董家，少不得还得再做一点。

　　怀瑛抚掌一笑，“我喜欢木质的香气，我那边收了些上好的沉檀，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过两天拿来。”
　　她眉眼弯弯：“多亏了你进宫，我终于有伴了。”

　　逢玉无奈：“宫里应该还有其他贵人吧，您怎么会没有伴呢？”
　　这两日她也听说了，皇上上位至今，没有开过一次选秀，佐政大臣们坐不住，硬塞了一个贵妃两个贵人进宫

　　“剩下两个妹妹与我说不到一块儿去。”怀瑛耸了耸肩。

　　逢玉讶异，“不应该吧，您是贵妃，有意有她们相交，怎么还会聊不到一块儿呢？”

　　怀瑛：……
　　她怎么好意思说。
　　她喜欢拉着人讲皇帝的坏话，那两个贵人一听就吓得跪着求她别说了。
　　弄得她不上不下，一点兴致也无。
　　“诶呀，这不重要，许是她们还对皇上有情吧！”
　　“我先回宫找找香料，过几日再来找你，你可别忘了哦！”

　　怀瑛提着裙子朝她招手，洒脱活泼，一派烂漫。
　　逢玉只觉得羡慕。
　　她也曾有过这样青春的年纪，只不过那时家中巨变，她的碧玉年华早就消耗在了无穷尽的奔徙之中。
　　而如今重生一遭，人虽还是这样的年纪，心境与背负却又与真正的十五六岁完全不同了。

　　打从养心殿里出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霍昀了。
　　而霍昀也不曾再让她去御前侍候。
　　她好像真的成了他养在后宫的女人。
　　逢玉多少有点心焦。
　　霍昀那人做事向来唯结果论，她被怀疑又被放过，现在不清不楚地相安无事……
　　这不是霍昀的个性。

　　霍昀这几日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着逢玉。
　　与此同时，还一直催着霍恒，赶紧去找那劳什子的云游方士。

　　听见逢玉和怀瑛玩得好的时候，霍昀并不稀奇。
　　只是不咸不淡地抬了抬眼。
　　“蛇鼠一窝，不成气候。”

　　霍恒从没见过他这样去评判一个女人，心里只为冯玉叹气。
　　也不知道她和霍昀结了什么仇怨，竟然让一向不同女子计较的人，变得如此睚眦必报。
　　“你倒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眼前的这个‘冯玉’真的与你的那个人，有点什么联系，你当如何？”

　　霍昀长眸微眯。
　　他莫名想到冯玉怒目而视的样子。
　　凶是凶的很，就是没多大杀伤力。
　　“但凡能得到阿姐一丝半缕的下落，朕随意她处置。”
　　“若是她一心想要这后位，朕许给她也无妨。”
　　“——只要能让朕与阿姐再相逢。”

　　霍昀思及此处，不由得靠向软榻，斜睨着这个霍恒。
　　“你倒是很在意她的死活。”
　　霍昀勾了勾唇，“若倒是真的找到了阿姐，朕也十分乐意成人之美，到时候给你们两个赐婚，你看可行？”

　　霍恒狠狠翻了个白眼，“打住，你方才还说要给人后位，怎么现在派给我做什么？”

　　霍昀畅想着阿姐的音容，微妙一笑，“到时候朕让位给你，你是皇上，她是皇后。”
　　“而朕与阿姐远走朝堂，不问世事。”
　　“岂不美哉？”

　　霍恒登时没了表情，他拿起手中书卷，不轻不重地往霍昀处一掷。
　　“我看你这想的是很美。”
　　“你可知当时为了帮扶你，多少人前仆后继？”
　　“那么多年，诛灭叛贼不知凡几，明里暗里又踩着多少人的尸首上位，你不是不清楚吧。”
　　“若是向你所说，真的一朝失了权势，我看你护不护得住你那养姐。”
　　“这皇位，你不得不坐稳了。”

　　霍恒神情严峻。
　　霍昀却难得露出个混不吝的笑容。
　　懒懒散散，“我这一生本就没什么值得，难得有所念想，让我支撑到现在这个时日。”
　　“兄长，若我真的找到阿姐，你这闲散王爷还真的做到头了。”

　　血脉亲缘很难说清。
　　明明霍霍昀与霍恒只有一半的血脉相连，也不是在同一处长大，可偏偏他们一样顽固不逊，一样厌倦皇权。
　　可身在其中，不得不做。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霍昀曾经在民间躲了好几年，可还不是被扯得七零八碎、弄到这个位置上了。

　　霍恒有时候，十分同情这个在外流浪过的弟弟。
　　越是见过自由的人，越难在朝堂之中斡旋停留。
　　可他又是最有能力的那个。
　　但凡霍昀真的想要退位，他都不用怎么劝说，那些老臣一个一个地就能把霍昀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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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玉最近在做茉莉花露，茉莉花香淡然清雅，可君可臣，是很好的香方配料。
　　她做了三瓶，正在熬煮的时候，团圆满面红光地小跑进来。

　　“姑娘、姑娘，快出来迎，张总管来给我们送东西来啦！”
　　团圆喜不自胜。
　　她还以为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姑娘被甩在一旁不闻不问，相当于被打进冷宫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皇上就让人送东西过来了。
　　看来还是很重视冯姑娘的！
　　团圆对未来又多了些期望。

　　逢玉却十分惊异。
　　不是过年过节的，为什么要送东西给她？！
　　难不成是什么白绫鸩酒两件套？

　　逢玉几乎是被团圆撵着上前的，张德全手里的东西用一块白布盖着，看着不太妙。

　　“冯姑娘，您亲自掀开吧。”
　　张德全不错眼地盯着逢玉的表情。

　　逢玉犹疑：“敢问公公，这里头是什么东西，竟然还要用白布盖着？”

　　张德全将手中的红木漆托盘递近了些，偏细的嗓音让人分不清好坏。
　　“姑娘您自己看，就明白了。”

　　逢玉皱了皱眉，一把将盖在上头的白布掀开了。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堆香料。

　　逢玉却面色一白。
　　这是她最熟悉的，乌木海棠的配方。
　　那是“陈逢玉”特地为逢仪制的香。

　　当初霍昀还是逢仪的时候，不大爱说话，喜怒却很好分辨。
　　看灯会，她和逢仪走散了，却没有去找他，反而碰见了私塾认识的另外一个小公子。
　　她与那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后来被逢仪找到的时候，她还乐不思蜀地想要打发逢仪先回家。
　　没想到这小子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把她硬生生拽回去了不说，还给了她好几天的脸色看。
　　小孩子，气性就是那么大。
　　她哄了好久，他还是对她熟视无睹。
　　无奈，只能钻研个好闻的香，去哄他开心。
　　那个时候，他明明嘴角都翘了，却还要装模作样的压下去，初露锋芒的眉眼定定地看着她，问：“这香，只是我独有的么？”
　　逢玉在肯定了答案之后，逢仪才愿意和她和好如初。

　　乌木海棠制作工艺很繁琐，当初为了哄好逢仪，她可是足足花了五日的功夫。
　　霍昀把这个配方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逢玉低眉敛目，“敢问公公，这些是什么？”

　　张德全刚想回答，可一道沉声便自他身后而出。

　　“你不是对制香颇有研究么，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又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