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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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玉一怔。
“给我撑场面？”
她抿了抿唇，想到霍昀那深黑的双眼，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想笑。
他倒还是像从前一样别扭。
不过这倒是出乎逢玉意料的。
她本以为，霍昀能应允她让秦姨娘进宫，就已经算是心软的恩典了。
……看来最近这两日的相处，切切实实地取悦了他。
只不过这信虽然借着秦姨娘的手寄出去了，可你能不能顺利到达，什么时候能收到回信，都尚未知。
不能控制的感觉太糟糕，逢玉不甘心这样守株待兔。
关于陈家大火的消息，还是要尽快查清楚才是。
团圆见自家主子还在发愣，一时有些心焦。
“姑娘，您还不去谢谢恩？”
“皇上走时，心情好像不太爽快，您要不然去解释解释？”
逢玉弯了弯唇。
“没什么好解释的。”
“只不过，确实该去谢恩。”
还得好好打扮打扮。
最好能让皇上一眼忆及从前的那种。
逢玉换了霍昀赐下的衣裳，按前世的模样妆点了一番。
去拜见皇上的一路，逢玉都只觉得命之一字，当真玄妙。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靠着“扮演自己”，来获利。
她如今穿着鹅黄的衣衫，轻盈俏丽，鬓发轻挽，是个十分干练的样式。
霍昀见到她时，临帖的手一顿，在纸上洇出一点黑墨。
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张香贴都已经作废了。
霍昀看着抄了一半的香方，有些愣神。
“皇上？”
一礼起身，逢玉站在原地，臻首轻歪：“奴婢谢恩来了。”
霍昀敛了眸，搁笔，“谢恩？”
他挑了挑唇，扫一眼逢玉：“可不像你的性格。”
逢玉仍眉眼弯弯：“皇上说笑了，您让奴婢的小娘进宫，还特地来给奴婢撑腰，奴婢心怀感激。”
霍昀却听不惯她一口一个“奴婢”，一挥手，“朕说过，不要说这些奉承的话。”
“你若是真的感激，那就过来。”
他招招手，让逢玉去向桌案前，“朕的香贴临坏了，你帮朕重新临一贴？”
逢玉有些怔。
这还是对一次，他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居高临下的命令，而是平等地询问。
“我字丑，皇上当是知道的。”
逢玉试探地拒绝。
霍昀想到什么，展眉一笑。
“那你过来，替朕磨墨。”
逢玉顺从地走上前。
“家人进宫，都聊些什么了？”
霍昀添笔。
“皇上悄悄进我宫里那么久，竟然没有听见么？”
逢玉戏谑一笑。
“你现在是真胆大，我的玩笑都敢开。”
霍昀睨她一眼。
“那是还是皇上给的权利。”
逢玉温温一笑，“其实也没有聊什么，女儿家嘛，叙叙旧后，也就聊些脂粉香膏了。”
“母亲知道我喜欢香，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摸来一瓶郁蘅香，我闻了闻，还真是陈家香的味道。”
逢玉说着，不着痕迹地感叹，“可惜好端端的江南制香世家，怎么说覆灭就覆灭呢……”
“皇上可听说过这个案子？真真是让人可惜。”
霍昀神色一顿，瞟她一眼：“你好像一直对陈家香的事情很好奇。”
“为什么？”
逢玉眨了眨眼：“我难道不该好奇吗？说来，我看皇上对香道颇有研究，难道没有听过陈家香么？”
“曾经好像有消息，说陈家香也参加了皇家贡香的擢选呢，皇上您应当了解的吧。”
“陈家香参与擢选时，皇位上坐的并不是我。”
霍昀神色淡淡：“难为你那么了解数年前的旧事了，对这些细节记那么清楚……你只是好奇？”
逢玉眼眸微垂，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手上的磨墨的动作微顿。
“皇上记性也不差呀，不也知道陈家参与擢选的事情？”
“都说了，只是闲暇时候随便问问罢了。”
“皇上，熏香没了，我再去点些来。”
逢玉说着，轻轻福了一礼，端着瑞兽香炉去到侧室。
有别的侍女想要凑上来帮忙，被逢玉一把拦住，“皇上说，想用我的香，劳烦姐姐费心了。”
终于支走了别人，逢玉将精心调制的迷香混进了香炉里。
这是她上辈子追查的时候，精心调制的。
对人没有伤害，最多会让人放松警惕，困顿欲睡，量若是少些，亦会让人产生幻觉，放松警惕。
逢玉本不想这么做。
可……她总不能一直被耗在宫里，当“自己”的替代品。
香料混合完毕，逢玉抹了些薄荷水在自己鼻下，防止自己中招。
“你从前对我，可从不像今日这般殷勤。”
霍昀洗笔添墨，闻到逢玉精心处理的香料，挑了挑眉。
“这味道不错，你调的？”
逢玉往他的方向扇了扇，“那皇上能闻得出，放了些什么么？”
霍昀只觉得这股甜香过分腻人，熏得他有些飘然。
他用力掀眼去看，声音也显得虚渺：“似乎，主调有点像乌木香……嗯？”
“好像这香有点奇怪。”
逢玉见他声音逐渐轻了下去，便借此扶他上榻歇息。
“你们都下去吧，皇上这边，我来服侍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逢玉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没有人质疑她什么，全都悄悄退了出去。
张德全还贴心地把门关好。
逢玉看着霍昀撑着脑袋困倦的模样，知道香起了效果。
她伸手在霍昀面前晃了晃，“皇上？还认得我么？”
霍昀一把攥住逢玉的手，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阿姐。
“当然记得。”
他难得勾出一抹笑来，迷离惑人。
“那皇上还记得，陈家香的事情吗？为什么当初要杀光陈家周围的邻里，难道陈家的事情也是你干的？”
逢玉问出这话时，眼睛死死地盯着霍昀，手亦紧紧攥着他的。
她心中又乱又慌张，只期盼霍昀说出否定的答案。
“当然……阿姐，当然是我干的。”
霍昀当真觉得自己看到了阿姐。
就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眼红红的。
可他刚想触碰，眼前的人竟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霍昀被扇地偏了头，他却紧紧捧着面前人的手，“阿姐，阿姐你多打我些，你真的回来了么？”
他的眼里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惶然无依，只能不停地盯着她，妄图证明阿姐是真的存在。
他并不是做梦。
逢玉却被他的话完完全全刺痛了。
“为什么？！我纵然把你送走，可那也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你为什么要杀我陈家阖府百十来口？！”
“他们有什么错！”
逢玉猩红着眼，狠狠地揪着霍昀的衣领，恨不得此刻就与他同归于尽。
“阿姐莫哭，陈家人不是我杀的……可是陈家满门也的的确确因我而死……”
霍昀伸手替逢玉拭去眼泪，而自己的瞳仁，却满目猩红：“当初恭亲王为了寻我，找到了陈家，可爹娘说不出我的下落，恭亲王便杀光了满门，而后一把大火全烧了，毁尸灭迹。”
“阿姐，对不起，来晚了，没能救下爹娘的性命……”
霍昀向来狂狷的脸上写满了脆弱，深黑的瞳仁亦沁满眼泪。
他不管不顾地将逢玉揽入怀中，积压长久的愧疚悔恨让他难以自抑。
暴虐君主，就这样抱着她泣不成声。
逢玉怔了。
“我花了两年，终于给陈家报仇了。”
“恭亲王被我处以极刑，千刀万剐……阿姐，你没有看见那个场面。”
“他的尸首被我斩下挂在刑场，身上的肉一片片被我丢下喂狗。”
“阿姐，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们原谅我的过错……你带我走吧。”
霍昀将逢玉揽紧，脸颊蹭着她的颈侧，鼻尖熟悉的馨香让他不能自拔。
滚烫无声的眼泪尽数流淌进她的颈窝。
是梦吗？
应该是吧。
阿姐再一次入梦了——他不愿复醒。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陈家的灾祸，都是因他而起。
“阿姐，对不起。”
“阿姐，你带我走吧，我要给陈家人赔罪……如果不是我，恭亲王不会对陈家下手——”
字字句句，刻骨钻心。
逢玉脸色惨白。
此时，她竟不知自己应当开心还是难过。
霍昀并不是杀陈家的罪魁祸首。
可陈家人却因他而死。
追逐了好多年的真相，结果竟然如此荒谬沉重。
逢玉一点一点，将霍昀推远。
“你，不要碰我。”
她脑袋混乱不堪。
自己追查的真凶早就伏法认诛，而霍昀是一切的祸因——可这一切也并非他所愿。
那，究竟要恨谁呢？
逢玉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霍昀亦痛苦不堪，他想要触碰心心念念的人，却被人摒弃厌恶。
“阿姐……”
他喃喃自语。
逢玉掀开香炉，面无表情地将手中剩余的迷香全都扔进去。
她转身离开，却骤然被人从身后环抱住。
霍昀的手臂健硕有力，胸膛滚烫，让她根本难以挣脱。
“放开我。”
霍昀搂得愈发紧了，逢玉还能感觉到他滴落的泪珠，砸在她的耳畔。
“不要，阿姐，这么多年，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阿姐，求你别再离开我了。”
“你把我带走吧，我亲自去像爹娘赔罪……”
“陈逢玉已经死了。”
“难道你也要陪她一起去死吗？”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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