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六章 Desperation（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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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怎么可能！完完全全是一个平凡的人类的嘉拉缇雅，怎么可能自己解开拥有足以匹敌黄金圣斗士强度小宇宙的加隆所施下的，修改记忆的法术——无论那是法术还是别的什么，比如圣斗士招式中最普遍的什么拳之类——怎么可能！
嘉拉缇雅的笑容有些黯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摆脱那个，呃，姑且称之为法术吧。”她静静地说着，“等我在某一天忽然想起其实加隆根本不是表兄的时候，我马上知道他的目的其实是苏兰特。”
“那你为什么还……”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几乎已经立刻将嘉拉缇雅的想法猜到八九不离十，但还是艰难地想要她亲口确认。
“无论如何，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无力地弯了弯唇角，“更何况，就算我想，我的身体也不允许我在他身边多久。苏兰特需要一个人来指导他如何正确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并将他真正引入他们那个世界……他不属于这里，而是一个更广袤、更神奇、也更危险的领域。然而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我曾经希望过是你，但是你自己似乎都有心结，更何况几年来一直杳无音讯。”
无须再多做解释了。
嘉拉缇雅不可能自己去联系所谓的“异能者”。所以，那个时侯加隆的出现，无异于唯一却及时的一丝希望。
震惊之下，我下意识地说：“可是，苏兰特他……一直以为……”
“我知道。”嘉拉缇雅轻声道，“那孩子无非是为了能够再多一个人陪陪我……”
她眨眨眼，眼睛的反光明亮得有些不正常。
我的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转过头不敢看她。
然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蓦地回头。
“嘉拉缇雅，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以那种诡异的方式衰弱成这样？”
嘉拉缇雅怔了怔。
“我也不知道。”她回答，“似乎自从我恢复那些被加隆修改的信息或记忆后不久，就开始这样了。”
我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印象中无论圣斗士还是海斗士都应该没有如此阴险的招式。
忽然，我意识到了某一点，情不自禁地一颤。
如果我以为仅仅是修改记忆与意识的那个招式，其真实是将小宇宙覆盖在对方身上，屏蔽掉那些施法者不希望对方拥有的想法并向另一方向家以诱导呢？
如果对方是同样拥有小宇宙的敌人便并没有问题，然而……
嘉拉缇雅，是一个凡人。没有念动力，没有小宇宙，甚至连身体都比一般人弱。
她怎么可能承受得起一直加在她身上的小宇宙？
久而久之，问题便渐渐深入并显现出来。
我慌忙握住嘉拉缇雅的手，利用我现在这个身份的便利，用最简单的一个术查探了一下她剩下的生命力。
而结果，令我刹那间脸色灰白，绝望而茫然地坐倒在床边。巨大而哗然的纷乱喧嚣充斥了我的整个大脑，嗡嗡声响成一片，阻挠着我艰难地想要维持的思绪。
怪谁？恨谁？愤怒？哀伤？所有的这一切，都溯不过时间，挽不回生命。
嘉拉缇雅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并且勇敢地走向它。
我不确定她是否后悔过、踯躅过或者留恋过，然而却没有任何停顿，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毁灭的开始。
而她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对着所有人微笑温暖一如既往，坚韧执着从未改变，同时小心翼翼地隐藏起任何蛛丝马迹，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我们三个人的聪明与死角。
我知道她从未恨过任何人。
而死亡对于她来说，是已经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并且几次擦过她的手背的老朋友。
我紧紧抓着左手的手臂，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要大声嘶吼出来。
她对我而言代表的是橙色，是暖阳的颜色，是永不消逝的光明。
然而正是这样的光明，却成为了所有人之中，最早淡去的色彩。
——不，我不想让这枚色彩就这么淡去。
一个个影子浮光掠影般从我面前滑过，海因斯坦城堡上上下下多少条生命化作虚无的光线再次消散。然而我已经过了那个无力保护自己更遑论别人的时候。
——我有能力，抓住我想留下的东西。
在来到这里后我第一次发动起小宇宙，指尖凝起一抹耀眼的星光，仿佛希望。
在嘉拉缇雅惊讶的目光中，那抹星光隐没进她的身体，直达灵魂。
——我想要的，是否是我能要的？
我看着站在我的对面，全副武装的苏兰特和加隆，身后是嘉拉缇雅尸骨未寒的身躯，忽然觉得有些真实的讽刺。
“所以，你们觉得是我杀了她？”我冷笑着，维持着紧绷而防卫的姿态。海龙鳞衣和海魔女鳞衣那令人怀念的形态就在我面前，然而穿着它们的人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时间在流逝，而这个世界没有一刻是不在剧烈变化着的。
“不属于大地上的小宇宙……”加隆阴沉着脸，“你是冥界的人？”
呵。呵呵呵。我忽然大笑了起来。
冥界，扣着这顶帽子的人还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背黑锅之不二人选啊。
卡妙，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当初没有一脚把我踹进冰海任我自生自灭？
我看着苏兰特复杂的表情，忽然失去了一切的兴趣。
现在紧要的是应该已经身在冥界的嘉拉缇雅的灵魂。夜长梦多，我下的印记随时可能被发现，到那时候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让开。”我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我只说一遍。”
对于来自曾经同类的信任，在卡妙和嘉拉缇雅这两个特例离开后我已经不再期待或者说奢望。但至少他们都让我找回过颜色，仅凭着这一点我便不想动手。
“如果我说不呢？”加隆的声调，开始透出一股杀气。苏兰特从始自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目光在嘉拉缇雅的尸体和我之间游移不定，脸上的表情是拙劣地掩饰过后的空洞，眼神却带着某种微妙的复杂。
我顿了一下，表情淡漠下来。
“只要你们还是海将军一天，你们就没有选择！”
金色的小宇宙骤然升起，归属于海界的气息与来自海界的气息发生共鸣，认主的鳞衣在一个瞬间脱离了他们主人的控制，被强行剥离，回到海底。
“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两个小宇宙！”
“伊蒂薇尔……你，到底是……”
我看着面前的两人震惊的表情轻轻扯了扯唇角，心中一片虚无。
“我并没有杀死嘉拉缇雅。无论你们信与不信，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我是唯一不用向她的死亡原因负责的一个。”
但是却也并不是完全的没有责任。我闭上眼睛，在心中无人能听懂地叹息。
我自高自大地以为，可以将一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却忘了即使是最强大的神祗，也不可能永久地做到这些。
奢求自己付不起代价的东西，看着windowshopping一下也罢了。
真的伸手去取，便只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是自由的——
自由二字，却恰恰是我最牢的项圈。
以为自己自由的人，往往不自由。
拼命追求自由的人，往往已逃不开束缚。
不是身躯，便是心灵。
冥界的天空永远是不见天日的灰黑，冥界的大地永远是绵延向远方的崎岖矮丘，带着毫无生机的灰。望不见尽头的深坑下，黄泉比良坂无数神色呆板踽踽前行的死魂之中，那个熟悉的女子静止不动的身影对于我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嘉拉缇雅，嘉拉缇雅，我颤抖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苏兰特说过她的发色是最美丽的闪耀的灿金，然而现在它们失去了光泽，再也无法再风中优美地扬起；苏兰特称赞过她湛蓝如同永无阴霾的晴空的眼睛，然而现在它们空洞无神，并且回不去那美丽的颜色。那曾经令我无数次心安的、带着温暖而安详的笑靥的脸，带着与她停止呼吸时一模一样的从容柔和，却失去了生机而变得坚硬、冰冷和僵硬。
“嘉拉缇雅……嘉拉缇雅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战栗。
泪流满面。
我跪倒在带着木然的表情前进的灵魂之间，就像是一个真正卑微并且对这个严酷的世界尚且心存幻想然后这幻想被事实无情粉碎的人一样，嚎啕大哭。
已死之人，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以个人意志强行扭转拉长生命，只会适得其反。违反了掌管这里的神祗本身所代表的律令，便一定会受到惩罚。若对于雅典娜来说，一切都是可以宽恕容忍，那么哈迪斯所执行的便是绝对的尺度与公平。
有得到必有失去。我怎么忘了这一点呢。
复活的代价，怎么可能不沉重。
与其让嘉拉缇雅背负着罪复生，倒不如永远沉眠。
依稀记起曾经看过的小说《牛虻》中，牛虻对琼玛说：“还魂的鬼是丑陋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那些烟般萦散的过往也仅仅能保留在回忆。
是我错。懵懂，无知，还像一个小孩一样，仅仅是出于自己的愿望便轻率地作出行为，不考虑任何后果。
对不起，嘉拉缇雅，还连累了你……
她是如此纯洁而美丽的灵魂，本来是可以进入极乐净土，或者直接转世轮回的。
然而正是因为我愚蠢的错误，才会让她替我担负了罪过，永远地留在这地狱。
没有阳光，没有花香；没有亲人，没有同伴。
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动，不能走。
只能永远睁着眼睛，僵硬而悲哀地凝视着远方，耳边充斥着阿刻戎河边游魂的哭嚎，日日夜夜。
在这一刻我忽然做出了决定，抬起手。
眼前的石像一点一点地自下而上渐渐化为齑粉。那色细小的灰色粉尘轻盈地在我面前扬起，飞舞着恋恋不舍地在我身边飘了一圈后，渐渐向着远处弥漫而去，消散在地狱深处。
是我的错觉吧，我竟然依稀看见了嘉拉缇雅温暖的笑容，向着我道别。
我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此刻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的地面。
刹那间我忽然意识到，无论是我真正拥有过还是不曾触碰到的一切，都已经远去，被遗留在记忆的身后，忘却在时间的荒原，弃置在头顶那片遥不可及的大地。
纱织，嘉拉缇雅，苏兰特，那个不知名的圣斗士，卡妙……
我终究，还是失去了这一切。
“爱与美之女神，阿芙洛狄忒啊！
请将生命的气息，降临我之躯体——
将我的发，染上初升旭日的金色；
将我的肌肤，变得如雪一般纯白；
让我能在明亮的双眸中，染上天空温婉的色泽；
让我能从灵敏的鼻间，沁入阳光与生命的清香；
使我能借助恩赐的双耳，捕捉大海潮起潮落的胎动；
令我能用温热的双唇，去触摸，这个美丽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六章 Desperation（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