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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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乡
云同客栈
“哎，来了客官——”
“哎哟您请，这边儿请上座嘞！”
店小二一手提着个长嘴的茶壶倒了茶，一手揭下肩头晾着的白抹布给客官抹了桌子，又忙不迭把白布甩上肩头，招呼几声提着茶壶到了下一桌。
这客栈也跟其他地方的没什么两样，二楼住店，一楼是个酒肆。
桌子边聚众六五人闲话半晌，再加上店小二独特的活泼性子，整楼都满是忽高忽低的话语调笑声。
瞿清坐在边上安安静静听着，他的桌子靠近角落，离这边不算近。
桌子上搁着的酒杯里还剩一小半的酒。
他端起来一饮而尽，酒气冲了喉咙，不得已捏着杯子压了好一会儿。
“哎呀你听我说啊，”穿褐色长衣的那个酒客端起酒来抿了一口，末了咂咂嘴偏过头，“那个鬼……”
“鬼？”同桌的另一黑衣男人刚刚坐下，骤然间听见这个“敏感词”，当即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还不忘赶紧插话详细地问问。
那着褐色长衣的男人正讲到尽兴处，冷不防被人打断，也没什么脾气，只转过头来嘿嘿一笑，脸上的神秘感又蒙上了一层：“你是新来这儿的吧。”
“啊……”
长衣男人又指了指黑衣男人身边各自谈论的几个人：“你们……都是一起来的？”
“啊，是啊。嗐，这不是刚走到这里，就听说这山上有山鬼，吓人得很嘛。”
黑衣男人提起面前的小酒壶，毕恭毕敬给那讲故事的续上了酒。
“那就难怪了……”
瞿清正听得起劲，伸出去夹菜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四周酒客还在滔滔不绝谈论那山鬼的故事，夸大渲染、波澜起伏、一惊一乍地描述那山上有多吓人云云。
没什么重要的事。
可重要的是，就在刚刚停顿那会儿的前一秒，他自己把自己的舌尖给咬了……
真是……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偏偏要在这种根本算不得事的小事上阴沟里翻船。
丢人。
血腥气弥漫开的瞬间瞿清不动声色地皱皱眉——
……好痛。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捏紧，骨节处自然而然地顶出一点青白颜色。
某人呆住几秒，专心致志地忍过一阵闷疼。
“曾经有几个富家公子就不信这个邪，带着一帮人明目张胆闯进了山里，说是一定要上去看看园林不可多得的美景。没成想啊，傍晚上山去的，这还半宿都没过呢，一帮人就屁滚尿流地滚了下来哈哈哈哈……”
周围人跟着哄笑了一阵，随即，每个人的脸上又被蒙罩了一层阴云。
听闻这柳乡有处风景绝伦的地方，便是那庄园。宛如仙境，却因传闻让人望而却步，丝毫不敢近前。
“哎，不是说山脚下的那个，也闹鬼吗？”听故事的顺手指了指酒肆外边的某个方位。
瞿清顺带着抬头看了一眼。
西南。
坤位。
死门。
“是啊。光是传言都有好几段呢！风格不同类型不同，故事也不相同。”讲故事的伸了筷子夹起来一片生切的牛肉吃了，“而且，山脚下这个更可怕！”
“此话怎讲？”
“山上那个只听闻吓人，但没杀人害命！！”
于是便有人抖着声儿问：“那……山下这个呢——”
“那还用说嘛！山下这个，最喜食孩童！近几年还好，过往那段时间里啊，不知道多少人家丢了孩子呢！找到的时候都在荒郊野岭里，除了脸还好好的连皮都没破，但那孩童浑身上下都被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了！！”
“！”
“！”
不知是谁夹起来的花生米地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
画面感太强，同桌几人俱是一震。
“我还跟你们说啊，山脚下那座宅子里所有的房屋，都是一个朝向！”
“一个朝向？朝哪个方位？”
“西南！”
听故事的吓了一跳。
讲故事的好像生怕那人没听懂关窍，继续解释道：“西南可是死门位啊，民间又叫作鬼门，那儿天天晚上不消停呢！十里八里的，一到晚上都不敢出门！生怕撞上什么！”
“都这样了，那宅子可不就是个鬼宅吗……”听故事的小声应和一句，但他说着说着突然一脸懵：“山上的园子闹鬼，那边山脚下那座宅子也是凶宅……那为何都相隔这么近，柳乡却安然无恙这么久？”
这一问不打紧，就是把那侃侃而谈讲故事的人给问愣了。
“嗯……”
他嘴里牛肉还没嚼完，说话的声音支支吾吾突然不那么清晰了起来，听着很像是没有底气。
听故事的依然恭恭敬敬，仿佛满脸都大写着看戏。
“或许是有仙人庇护……嗐呀，谁知道呢，这不都这么传的嘛。不过这山上的咱们不会去，这山脚的，避都来不及呢，谁会那么想不开非得找死啊？”
讲故事的囫囵吞了嘴里没嚼烂的牛肉，不知是差点噎着还是怎么的，赶紧端了桌上的酒盏咕噜噜喝了几口下去。
“哦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人没敢多想，只点点头不再说话，若有所思地望向他处。
其实瞿清已经看过，此处不仅没有仙气庇护，反而邪气重重。
若这些不是活人，简直可以称为鬼城无差了。
他没再接着倒酒，给空杯子里续上了一杯茶。
眸子轻然往茶杯里瞟了一下，茶叶全然舒展开，跟着水慢悠悠地晃动——
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就在这客栈里坐着，一样的没有前因后果，一样想不起来任何人和事。
边上众人都以为那讲故事的有些尴尬才愣了好一会儿。
其实不然，他只是细思极恐罢了——
因为从来都听说闹鬼，从来都讲着一套一套的故事，但谁也没想过，若按照自己这般分析，这山上山脚两处截然不同的性格……
确实不止一个鬼啊！！
还好自己只是多过了几次路，不是这儿的常住居民……
那，那为何……柳乡这么一个被众鬼夹击的小地方，真的可以太平这么久呢……
旁边那一桌死寂良久。
瞿清暗自在心底琢磨了一番。
西南位是十二地支里的未申，死门确有鬼门之说……但若是谁起心不善故意唬人呢？
邪气重却有人。
还是说这地方真的不是活人地……
想到这儿，瞿清闭上眼扫了一下周围。
生灵才会有的气息纯澈持续，跟睁开眼看见的相差不大。
……
是活人。
“哥哥——哥哥！”
“嗯？”
衣袖突然被扯了两下，瞿清赶紧睁开眼。
刚看见的倒没什么异常，他一颗悬起来的心才终于重重落下。
旁边站着个孩子。
看样子七八岁，站在桌子旁一边啃糖人一边盯着自己。
瞿清：“……”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小男孩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穿着青蓝色外衣，小公子模样。
他手里拿着两个糖人，左手的喂进了自己嘴里，然后伸出右手把另一个递给瞿清。
“请你吃糖人！”
“你是谁家小孩？叫什么？”
瞿清接过，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不少。
“我姓萧，叫萧潜安——”孩子张口咬掉了糖人的胳膊，“哥哥叫什么呀？”
“……瞿清。”
瞿清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跟这孩子相匹配的大人，也没见周围有任何的仆从。
“你一个人来的吗？”
“对啊。趁着没人，偷跑出来玩一会儿。”
他带着调皮的语气突然有点落寞，再次咬了一口糖人，啃下了它的头，等到再抬头时眼里已经多了几分糖人给的快乐，“然后就遇到哥哥你啦！”
瞿清伸手，摸了摸男孩子头顶。
“天不早了，你家住得远吗？”
“唔……”他咬着糖想了好一会儿，“不远不远，哥哥再见！”
转身就跑。
瞿清眼睛迅速地闭上一瞬。
活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
·
晚上得了机会，瞿清才从客栈二楼的窗户翻身出来。
刚落地一抬头，他骤然发现喧闹了整日的酒肆好像突然间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门外三四个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灯笼。
外边长街灯火，点点火光一直延伸到很远处的尽头。
街道上两三点昏暗人影，夜风凉得凛冽，平日里热热闹闹的街竟无端显得有些荒凉。
柳乡其实不大，正如其名是个小乡。
不过也不能全然按照它这名字来，因为它虽然名唤柳乡，却并不如往常意义上因随处可见柳树而著称。
柳乡自然是有柳树的，但这柳树没生于湖边河畔，也没长在路旁屋前。而是——
集中成片，都在那传闻闹鬼的山上那座庄园里。
那庄园倒不小，分大小两座，整体风格一致，标准的南方园林建筑风格，各处各角皆能单独成景，全方位巧妙绝伦。
至于山脚下的宅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除却门皆同向沉沉死寂、阴气森森有点瘆人外，其他其实都还好。
青砖黛瓦之地，府门口挂着红灯笼。
灯笼一到晚上就会倏地亮起来，暗红色的灯光比血还浓稠，却分毫都融不进夜色。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客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