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快穿]》玄溯

23、看花

　　“诶？”

　　瞿清左边肩膀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那人绕至身前，接上了他上一个语气词：“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瞿清：“……”
　　瞿清回过神来，听着他的话一看，自己确实仿佛被隔离在外。
　　旁边的世界里热热闹闹的，而他这一边却冷冷清清。
　　似乎很久很久都只有他一个人，以至于让他习惯了，无人提醒的话可以丝毫没有察觉。

　　天，已经完全黑了。

　　萧炜长长送出一口气，气息有意无意地扫过瞿清身边，跟风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瞿清下意识抿住了唇。

　　然后他就听到了温温沉沉的语气——
　　“你看，那边有树花。”

　　瞿清：“嗯。”
　　所以你吹那一下是有什么必要吗？

　　“木兰花真好看。这个季节里也能这么开。”
　　这话其实有很大的歧义。
　　瞿清听得出其中的别扭，却也因为不确定身边这个人而无法做出判断。
　　这个季节里这么开，是因为萧炜也看出了古怪？还是……只是一个不知情状态下纯粹的感叹而已呢？

　　“这是玉兰。”
　　瞿清终于抬头，说了除开“嗯”的第一句话，眼神定在不远处的那一树玉兰上。
　　“你单独看花可能觉得很相似，但其实木兰和玉兰是有区别的。”

　　萧炜转过头看着瞿清的侧脸——
　　二十多岁的样子，眉目之间还是一样的淡薄冷清和生人勿近。偏生轮廓生得无可挑剔，下颌线条明晰，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瞿清转头，冷不防跟人来了个视线相撞。

　　“我捏的花，是玉兰。”

　　萧炜：“……”

　　瞿清用清水捏花玩，那还是在上一个世界了。
　　不过他有这样的习惯。
　　在上一世还没遇到自己的时候，瞿清日常的消遣就是清水捏花，以这种小灵力的耗费不让自己闲下来。
　　此时此刻的萧炜不清楚他到底记不记得上一世。但是那会儿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他却似乎很熟悉的样子。

　　“……而你画在我手心里的，才是木兰花。”
　　瞿清定定地望着萧炜，那双盯着人的眼睛里刹那间多了许多萧炜看不明白的情绪。

　　“！”
　　原来他还记得。

　　那还记得多少？？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萧炜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患得患失、忧前恐后的追求者。
　　卑微而拘谨，却心甘情愿又不图回报。

　　“瞿清……”
　　萧炜脑子里突然卡断片儿了，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上一秒自己想的是什么。
　　只怔怔地念这个人的名字。

　　“你怎么想起我来了？”
　　“很诧异吗？”
　　“嗯。”萧炜苦笑似的点了点头，“诧异。”
　　前面那么多个轮回，他都没有这么快想起过自己。

　　“遇到你的那会儿，我灵神冲撞了很久。”瞿清回想起来那日，萧炜携着清风出现在迷阵林子里，把玩着玉佩站在自己面前。
　　“然后一路到了孙家别庄才慢慢安定下来。我脑子里一直都是你身上带着的那块玉佩，跟我先前做过的一个梦几乎完全相同。”
　　或许不是梦吧，瞿清一直觉得，这种真实到有点诡异程度的梦，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
　　瞿清还是一个人，待在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风，没有光，甚至都没有任何声音。

　　他盘腿入定，屏息凝神。

　　突然。
　　黑暗里走过来一个人。
　　脚步声沉稳，但并不是很重。

　　朝着瞿清的方向，一步一步靠近。
　　他身上似乎戴着玉饰，走起来步步生风，毅然而温柔。

　　那人在瞿清身前站定。
　　那一瞬间晚到的清风袭来，吹起他身后的发丝，吹得环佩叮当脆响。

　　瞿清一直闭着的眼慢慢睁开，眼前的黑夜恍如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不知从哪里透进来的光打在了身前，照在了面前人的腰间。

　　他的腰间果然有一整块带血的玉佩。
　　左右貌似对称，实则相缺互补。
　　翠色的玉佩表面点点滴滴红色，很像受伤渗出来的血珠，不断汇聚变大，即将坠落之时又骤化为烟，消散无迹。

　　瞿清还坐着，身量差一下子显现出来。
　　他抬头望向那人的脸，企图于一片黑暗中找到丝毫熟悉的感觉。

　　可是光在玉佩上。根本看不见脸。

　　瞿清是一个十分警惕的人。
　　可这种梦境下他竟然没有防备。
　　对着这样一个看不清脸的陌生人。

　　那人突然就伸手摸到了腰间玉佩，光下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似乎能看清青蓝色的血管经络。
　　然后他径直将玉佩从中掰断，一分为二的玉佩断面干净，两边的样子不对称却互补。
　　然后他就把手里掰下来的那一半给了瞿清。

　　这或许就是瞿清带在身上的这一块儿玉佩的来源吧。
　　而那个人，说不准就是萧炜。

　　“然后我还想起来了很多东西。”
　　想起来军训，想起来天台，想起来那个小弟，还想起来有人买药，有人照顾的那些日子。

　　“……”
　　萧炜发现，随着瞿清轮回转世的时间顺延，他在每一个世界里都会有前面世界的记忆基础。
　　以前并不明显，萧炜都没办法确定。可是从上一世开始，瞿清这种记忆能力突然增强了。

　　那个现实的世界里瞿清遇到自己之后灵力损耗也变得严重起来，就像被某种力量某种设定所限制和牵引。

　　总而言之，他想起来自己就对了。

　　萧炜一笑，目光重新落在前方不远处的玉兰树上。
　　朵朵晶莹剔透的白花在夜风中摇晃，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香气。

　　萧炜：“那我现在改改，改喜欢玉兰。”
　　“不，玉兰或者木兰，我都喜欢。”

　　瞿清好像点了点头，垂眸看不清神色了。

　　·
　　第二天上午时分，众人依照原路返回，途中依然是要穿过那一片树林的。但这一次，老幼·男女都没再碰到任何异常的情况。
　　回府的一路上带着个孩子，着实也算不上特别无聊。
　　那小娃娃儿看着很有灵气，是那种惹人喜欢的类型。

　　也不知道萧潜安之前到底被送到别庄关了多少次，总之他得了机会出来一路上都探出头左看右看，然后毫无例外地被拦腰一把捞回来塞进马车坐好。

　　瞿清后知后觉地发现——萧潜安其实算不得乖巧，甚至还有点小孩子特有的皮。
　　大约是小孩子会单方面地开始觉得两人已经混熟了，于是起先那些“内向”和“怕生”就会被慢慢暴露出来的“本性”所掩盖。

　　瞿清耳力过人，而且骑着马就在他们马车前面。貌似是两个“孩子”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瞿清不甚注意地听到了几句。
　　不过无非也就是讲个笑话或者聊聊什么新奇玩意儿或者吃食之类，果然是小孩子之间才能共通的话题。
　　大概聊了有半刻钟，马车里的动静就慢慢小下去了。

　　他们刚出了林子还没走多远，过了那边的驿站换回了马匹，走在树林间的公道上。
　　迎面而来吹着的风摇曳着额边几缕碎发，瞿清轻轻偏了一下头顺过风的方向。

　　这才发现车里一点动静都没了，他浅淡一笑，心下琢磨着估计是给那小孩子聊困了。

　　“啊——！潜安！你怎么了这是？！”
　　孙亦这突然的一嗓子把最前边的孙司都惊动了，众人赶紧下了车跳了马往这边来。
　　孙司离车还有五步远：“怎么了！”
　　而此刻瞿清已经掀开帘子进去了。

　　萧潜安安安静静地躺在车里放着的软垫上，一张圆圆的小脸正对着车门口，脸色青白得骇人，嘴唇上都没有半点红色。

　　“小公子他……他突然间就这样了，我们……我们刚才还说着话，我看他渐渐困了，还以为，还以为他睡着了……我一转头才发现……”
　　孙亦也被吓到了，话音里都是颤抖的间隙，然后垂眸一直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心。
　　孙司老爷拉开帘子，一时间惊得没了魂，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他正准备冲过去抱萧潜安，被瞿清一手给拦了。

　　“还有气，没死。”

　　瞿清刚才的那点惊意已经完全褪去了，眼下他正用这种“无所谓”“小场面，别慌”的冷淡语气跟人家老父亲说话。
　　孙司哪有那么淡定，小儿子出事让他怎能旁观？
　　他捏在衣服上的上再一次收紧，“可是……请仙君救救我家小儿！”

　　瞿清没说话。
　　起身去抱那孩子。

　　“哎等等！”一旁的孙亦突然拉住瞿清的衣袖，“我刚刚碰到他，发现……发现我的手会被黑气缠绕，有点……”

　　有点疼。

　　瞿清看了一眼孙亦，点点头，但手上动作依然没停，把萧潜安打横抱紧怀里：“我知道。你的手受伤了，先别乱动。”
　　“哦。”

　　黑气一点一点从萧潜安身体里冒出来，然后像一条一条细细长长的蛇，攀附上瞿清的手，钻进他的衣袖里。

　　萧潜安在起热。

　　瞿清出于某种惯性地回过头，可是身旁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两人看过花之后，萧炜说让他们先回去，自己还有旁的事要处理。

　　为什么会突然在意一个人有没有跟自己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