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快穿]》玄溯

27、禁忌

　　“孙老爷，这事情原委……”

　　孙司喉咙口有些干涩，压了好多年的事儿早已在他心里留下了破碎不堪的印记。

　　……

　　“那是个不能提的禁忌。”
　　“小时候我不懂事，无意之间听见他们谈论，还以为是什么远房亲戚。”

　　孙司无奈地笑笑，依旧没有抬头。他兀自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盏。

　　“我缠着去问，却被好一通教训。”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仅仅一两次存在于他们口中的‘孙意落’，其实是我的亲姐姐。”
　　“而我这个亲姐姐，已经没了。”

　　***

　　孙司是家中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孙意落刚出生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孙府。
　　那时候孙涂前家境贫寒，屡试不中，他年复一年地应试，年复一年地落榜。
　　这才给她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他本就用了十多年。
　　无奈家里又多了一个不顶用的女儿，没什么用途还要张嘴等饭吃。
　　于是孙涂前就忍受了她们娘儿俩十多年。

　　等到她终于长大。
　　他才终于有了机会。

　　他知道那个主考官贪财好色，便偷把自己年仅十三的女儿塞了出去。
　　女儿虽然出自这种人家，但胜在貌美，脾性良善。

　　后来他如愿考取一个小功名，在这里落户为孙府。
　　他不知道也根本就没有想过，十三岁的孙意落被五十六岁的男人玩腻了以后，送去了离这孙府不远的街市上那一处青楼。

　　她尝试着逃跑过，发现根本没有可能。
　　然后也自杀过很多次，无奈她生得好看是那老鸨的摇钱树，老鸨派人盯她盯得很紧。

　　所以她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

　　被抓到之后等待她的从来都是毒打和折磨。
　　除了脸没有受伤外，身上几乎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痕。

　　然后楼里这位头牌的姑娘就总是闭门谢客。
　　竟然还一度造成头牌难抢的局势。

　　等她伤好之后能见人了便再去接客，继续遭受新一轮的痛苦。

　　荒唐吗。
　　可是她却如此漫无止境地活了十一年。

　　后来，她终于死了。
　　终于解脱了。

　　……

　　孙司锦衣玉食在孙府长大，这个早就被送出去的姐姐他从没有听说过。
　　府上更是无人提起。

　　直到后来孙涂前快要病死的时候，孙司跪在床边守着，却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何氏一把掐住孙涂前的脖子。
　　可竟然……无人上来阻拦。

　　就连孙司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还我女儿！你去偿命！你不得好死！你永不轮回！！……”
　　用力之狠让他蹬着腿都没来得及挣扎就僵硬着不动了。

　　女儿？
　　孙意落吗？
　　无意中听见过却不让继续问的那个名字……

　　孙司的母亲何氏等了那么多年，眼下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孙涂前瞒着自己勾上贪官污吏，拿自己女儿的清白和性命去换自己的荣华富贵。
　　官府冒充捉拿罪犯把孙意落带走的时候，他竟然忍心无动于衷。
　　还对反抗的何氏暴力相向。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她不嫌弃咱们穷，不嫌弃咱们苦，投生在咱们家……”

　　而他却……
　　他怎么敢。
　　他怎么配！
　　……
　　他怎么忍心……

　　怎么……
　　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

　　“后来母亲就一直时常失神，一瞬清楚一瞬模糊，有时候都分不清楚人。”
　　“大儿吵闹，十年来给府上惹了不少麻烦。更加上……长期待在这府上总是有些不好的记忆，不利于母亲休养。于是在七八年前，我把老夫人安排到别庄去住。”
　　“夫人也是那时候过去的，搬过去的时候正怀着次子潜安。”

　　众人心下逐渐明了：也许这就是萧潜安在别庄遇到离奇事的原因吧。

　　“孙亦就是后来我带回来的。那时候也才十几岁，夫人也觉得这孩子与家姊相似。”
　　“所以把他带回来之后一直由夫人照看，他们二人就在别庄陪伴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见着他开心，他又是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便也算是一桩好事。”
　　“直到这孩子大了，才出现在孙府。”

　　如见故人。

　　***

　　“娘别碰我……”
　　“脏……”

　　孙意落在轮椅面前跪下，低头的方向应该是在看老夫人的鞋子。她声音听着全无先前的尖厉，只剩下一种茫然的嘶哑。

　　“不脏。”老妇人还贴着她的脸，轮椅上的身体在尽量往前挪动，抬手拉了拉孙意落的手骨。

　　老夫人回头，下巴略微抬起来朝着后方点了点：“你看，你的位子我还给你留着呢，就在祠堂里。”
　　“旁边儿啊，就是我。落儿不怕，娘陪着你呢。”

　　众人回首，果然在祠堂里看见了老夫人的牌位。
　　就连孙司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哪有活人供牌位的！

　　“落儿，这么多年没见你了，想你了。”妇人笑笑，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头发，末了轻轻拍在她的后背上，就像是在哄婴孩儿似的。

　　孙意落伸出枯骨回抱住何氏的腿，声音顿然哑了，只一遍一遍机械地重复——
　　“娘……我很想你，一直……想你。”

　　“那我们一起去吧。”
　　“这一次，为娘一定保护好你。”

　　孙意落抬头，老夫人何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好。”

　　……

　　老夫人溘然长逝，当晚就走了。
　　心中愧疚那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解脱，当是开心的吧。

　　***

　　孙府回归平静。

　　家里原本闹鬼不安的氛围也骤然间消失了，因为有结界护着的原因孙府房宅损伤不大，修缮起来也不算特别费事。众人整理安顿，府上在往原先的安平日子发展。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阻止了发展进程——
　　萧潜安。

　　我那么大一个小儿子呢！
　　怎么说变大就变大！

　　萧炜给孙司解释了好一番，才算没让晕过去一次的孙老爷再昏一次。

　　孙司听完表情有些麻木。
　　盯着萧潜安看了很久。

　　“爹，你看什么呢。”

　　孙司没说话。
　　原来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爹！”萧潜安叫得大声了一点，这才把孙司的注意力转移了一下。
　　他走到孙司旁边用肩膀撞了一下那人，“想什么呢，我可是跟了爹十几年的小儿子，孙府文武双全的小公子！还怕我不给你养老不成？”

　　孙司眼中猝然模糊，任凭清泪和鼻涕将胡子糊了一大把。

　　***

　　柳乡
　　云同客栈

　　“你放开我！别碰我。”

　　“哎呀，上仙别闹脾气，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跟我走。”
　　“听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赔罪。”

　　“……这样子赔罪？”瞿清抬手，那人的手还禁锢着自己的手腕。

　　“啧……行，”面对瞿清的反将一军，萧炜自认抵不过，“你不是想知道萧潜安吗，我告诉你就是。”萧炜松手往下，手心里拽着瞿清的指头，“萧潜安是我手边从小就养着的小妖。”
　　“几千年前救他的时候他被追杀奄奄一息，我用心口处的血喂回来的。所以，我每一世……的时候，他都会跟着我一起。”

　　“原本的孙府小儿子其实未满周岁就已经没了。灵神太弱，已经消散了。是以我强行留住他的身体，将萧潜安的灵神放了进去。”

　　“所以……其实萧潜安的名字也不是孙府起的吧？”

　　“嗯。后来我常去看他，扮作算命人，给他起了名字。”

　　“……”原来如此。
　　那这么说的话，孙司原本并不知情自己的小儿子，其实早就不在了。而养在自己身边的这个……

　　“孙意落被操控的事恐怕不简单，不过这件事也还需要从长计议。我早来这么多年也没查出多少来……”
　　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萧炜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瞬间转了话题——
　　“我虽然在这山上，收了几个小鬼，过我‘山大王’的逍遥日子，但我从来都没有无故伤害过人，你信吗。”
　　萧炜语气很是平淡，备着一种哪怕瞿清不信他也觉得理所应当的心态。

　　“信。”那人回答得干脆。

　　萧炜愣了一下，轻声笑了。
　　街道上有行人，来来往往的，却从没听说有人因为“山鬼”出过事。顶多就是吓一吓，没真的出过什么人命。

　　“那你为何偏偏要在这儿呢？”

　　“还记得那个传闻吗？”见他愣神，萧炜指指那边书架子上，“萧潜安那一次……”

　　哦，想起来了。
　　萧潜安那一次无缘无故睡到外面去了。
　　他记得那时候是那一本地方村志之类的书，书中记载几乎都是真的怪事。

　　“呵，连传闻都是你做的？”瞿清乜眼扫过来。

　　萧炜顿时无辜：“那倒不是。传闻那得多久啊……”
　　“那的确都是之前的一些人弄的。我后来闲着无聊就教了几个收留下来的小鬼，估计是他们恶作剧吧。”

　　瞿清不信，面儿上态度冷淡得很明显。

　　萧炜乖乖如实交代——
　　“不过……萧潜安那次，是我。”

　　“他既然都是你手下的人，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法。”

　　“因为啊，”萧炜得意了一会儿，“我让他替我盯着，没到时机当然不能露馅儿。”

　　“…………故意做这种事很有趣吗？”

　　萧炜挑眉，心中那一套说辞他不敢贸然说出口，只得矢口否认：“不是故意。”
　　……才怪。
　　不制造点小乱子怎么能引得来你啊……

　　瞿清：“那到底是为何？”

　　“因为……”
　　“我知道我也有个要等的人，就想看你会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