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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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鸣被夏澜生戳了心，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失误。
出去寻找食物，阮秋鸣本不抱希望，他按照可见脉冲星定位出发，最终寻到了一个洞穴。那洞穴更像一个废弃的地下实验室，里面有不少遗留的“老古董”，阮秋鸣找到的压缩型密封舱，就是从里头拖出来的。那里几乎荡为寒烟，但依稀可见星际文明的影子，阮秋鸣不是没有注意到岩壁上格格不入的刻痕——人类早就脱离刀耕火种的时代，这样的开垦痕迹出现极不合理。
但当时他没想那么多，为尽早赶回营地，就连那地下实验室他都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变异异虫的刀足所致。
阮秋鸣悔之不及，如果他当时能够再细心一点，或许小殿下就不会遇到那些异虫了。
“地下实验室？”夏澜生问。
“这很常见。”阮秋鸣应道，并解释给夏澜生听。在他看来，小殿下有上进心，多学点常识了解生存现状，不成天想着吃穿，真是太好了。
在星际文明建立之初，人类需要不断开疆扩土，寻找最适合生存发展的星球星域。这便衍生出一支专门由哨兵组成的科考队，乘坐星舰去往不同星球做各种实验。即便到了文明稳定上升期，科考队的作用仍不容小觑——无论八星共和国还是外域联盟，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寻求更广阔的的天地。
因此，人类发现了很多不适宜生存的星球，但这些星球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就拿八星共和国为例，这些星球会被分门别类，有的被拿来做超杀武器合成实验基地，有的，则是生物实验基地……各种用途，都归三大政府机构提议、投票，最终能拍板的，是共和国元首。
这时，阮秋鸣已经给夏澜生穿好干净的衣服，衣服也是他从地下实验室里顺来的，款式过时，不过压缩型密封舱里还算干净。
说到这里，阮秋鸣突发奇想，问夏澜生想不想对共和国的现状再了解多一些。他认为，一个储君，不管这储君会不会就“储存”在这未知星球上，等元首换了几茬才回去被不尴不尬地供起来，但战士不打无准备之战，储君不能是个脑子空空的文盲。
夏澜生越来越乖，阮秋鸣想讲，他就倒了一杯水放在阮秋鸣手中，听他慢慢讲。
“我很崇拜你的父亲。”
夏澜生没想到，阮秋鸣酝酿半天，开场白竟然是这一句。他许久以来对父亲的印象，只有不断回忆他的死亡，太痛了，也太痛苦了。然而今天，有一个人对他说，曾不止一次地对他说，他最崇拜的人是自己的父亲。那种感觉就像是寒冬里的一把薪火，摇摇欲坠的虚晃中，竟是生出梦境一样的柔软。
就如同他的父亲，还活着。
阮秋鸣说，共和国的成立并非一帆风顺。八星独立国成为八星联盟之后，要继续壮大，联盟之间的利益瓜葛总会产生不断内耗，不是长久之计，化零为整是大势所趋。但建立一个怎么样的政体则各有各的主意。
有提倡神权共和制的，以宗教治国。但要八星星域内全体人民信奉同一宗教显然不可行——八星星域初代居民来自地球时代各地，即便星际人类融合繁衍数代，一致的共同利益之下也有区分，星际本就是高度开放的土壤，然神权必定排他，这便是让笃信真神的莱恩家族失去了人民拥护。
以艾里蒙上将家族——捷列金家族为代表的势力，实力强大，有话语权，提过采用军政府制。他们认为在和外域联盟长期作战过程中，军事实力理应集中并优先。但地球时代无数例子证明，这种制度最终会走向高压独裁。并且，和平与自由是众望所归，战争怎么会是时代的主色？
最后，是夏犹清以绝对实力引领绝大多数意志，建立了共和制国家。这是根据八星联盟这一前身的政治土壤所提出的，是能在当时大环境下，最大限度提高国家资源支配效率的途径。他的政治主张包容开明，为调和八星联盟元勋、实力强大的世族，和新生代势力之间的矛盾，夏犹清组建了执政官组织，保证了平民能够发声，也实现了三大社会力量之间的互相监督。
由此，联盟元勋和实力强大的世族进入了“元老院”，新生代势力坐镇“议会”，与执政官组织一道并驾齐驱、各司其职。
阮秋鸣把自己讲的昏昏欲睡，他们的年纪都还太小了，距离国家机器也太遥远了，直到夏澜生推了推他，阮秋鸣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揽着夏澜生躺了下来。
这也太失职了！阮秋鸣一个骨碌爬起来，后背紧绷。他虽然暂时失明，算是个病号，但他现在不仅是小殿下的骑士，还是小殿下成长道路上的导师，他怎么能懈怠呢？好像……好像一挨着小殿下，他就容易犯困似的。
难道说……阮秋鸣心里有个大胆猜测，还未成型，便把自己骇得一身冷汗。
他赶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问：“所以小殿下，听我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法？”这是现役荣耀之鹰统帅，斯堪迪上将最爱用的方式——事前问打算，事后问心得，颇像一个文官，啰啰嗦嗦的，但只要上了战场，就和堂兄开普顿上将如出一辙，是个铮铮傲骨的血性男儿。
夏澜生假意琢磨一阵，才道：“我们不在P星上。”
“……？”阮秋鸣冷不防一愣，敢情他说了半天，这小孩压根没听？这回答的哪儿跟哪儿。他当然知道他们不在P星，脉冲星定位，他们应是在柯伊伯带的边缘，可茫茫宇宙，莫说一个边缘，就是一个点，也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P星不会有废弃地下实验室。”夏澜生在P星做了两年人质，也只有他，被刺杀军团带去P星各处实验室做“觉醒实验”。
P星条件特殊，地下只有一个超低压坑洞，以及一片用来取水的寒冰层，其余岩层极度坚硬，除非用重力炸弹或是湮灭炮才能开凿，但用了重力炸弹会影响P星磁场，后果无法预计。湮灭弹？重力炸弹的升级，一颗下来大半个P星都塌了。
夏澜生还有更“惊人”发现：“而且你给我的衣服，是外域联盟多年前的款式，紧身的大尖领衬衣，很土。”
阮秋鸣：“外域联盟？”他们从P星到了外域联盟废弃实验星球？这种“转移”只能是星球黑洞磁场造成的！那是不是根据P星的数据，加上小行星撞击的能量速度，就可以推算出，他们到底在哪一颗有黑洞磁场的星球了？
行吧，臭美原来还是有用的。阮秋鸣不禁腹诽。于是他有了接下来的计划，便是去那个废弃地下实验室，寻找尽可能能利用的东西，也许，他们就能靠自己和祖国联络了。
阮秋鸣激动得瞌睡劲儿全无，猛地把夏澜生抱进怀中好一顿揉搓：“夏夏，我们真的可以很快回家了！”
“你……叫我什么？”夏澜生冷静地看着阮秋鸣发疯。
阮秋鸣蓦地一松手，有些局促地起身。如果夏澜生不是储君小殿下，那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娇气的麻烦精……顶多是漂亮的麻烦精，而今更是觉出对方的聪明可爱来，简直宝贝。阮秋鸣向来一激动就管不住嘴，一时没忍住……
他对着夏澜生“啪啪”两声并足敬礼，“荣耀之鹰阮秋鸣，冒犯了小殿下，请小殿下……”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夏澜生轻轻拽了拽阮秋鸣的衣摆，“阮哥哥，我也这么叫你好吗？”
“我……我……小殿下……”
“夏夏当阮哥哥的眼睛，阮哥哥陪着夏夏回家……好吗？”
“不、不行，这不符合……”
“阮哥哥。”夏澜生的声音软嫩极了，楚楚的，叫人无法自拔，“我保证，这是我们在这里的秘密，如果有一天回到共和国，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不信我吗？”
“信，信信！荣耀之鹰阮秋鸣，忠诚！”阮秋鸣站着，看不见夏澜生，他寻声垂眸，清澈的眸子太过专注，让人觉得想要……
想要挖出来，给那件首饰再添一个独一无二的坠儿。夏澜生挑起那双天生风情的眼睛，全然没有童真，只有黑沉沉的笑意。他在看阮秋鸣眼角的红痣，又看他额角没愈合的伤口，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阮秋鸣会不会没有觉醒呢？如果一个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就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若是他觉醒了呢？这样的骑士在自己身边，可真的是一把杀人的好宝贝啊。
所以，无论我将来觉醒为哨兵还是向导，阮秋鸣，你必须是我的，死……都是我的。夏澜生只觉得体内一阵阵燥热，让他异常兴奋。就好像一个珍宝在他身边很久，他才发现它的可贵之处。
“阮哥哥，你不困吗？我有点冷，你能陪我睡吗？”夏澜生撒娇地捏住阮秋鸣颤抖的手指，轻轻摇了摇。阮秋鸣更抖了。
他过去是不怎么看得上这位娇气的小殿下，可现在不一样了。阮秋鸣发现夏澜生很聪明，观察力也很好，有很多优点，关键……这动不动就信任人，一信任就掏心掏肺的纯粹劲儿可真是让人伤脑筋，这也就是遇着他了，要是换个坏心眼的人呢？这娇嫩嫩的小玫瑰还不让人祸害秃了？
阮秋鸣又心软了，他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孩子，他想要尊重自己的小殿下，可他实在敌不过那娇娇软软的请求。
阮秋鸣刚直挺挺地躺下，夏澜生就缩进他怀里，紧搂着他的手臂，软软地说：“哥哥，你是这么厉害的哨兵，以后我们回家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以后啊……”阮秋鸣一动不敢动，心思却随着夏澜生的话飘远。
“以前，我的梦想就是走我父亲走过的路，觉醒为S级哨兵，或许更厉害点儿，能成为SS哨兵就最好不过了。因为我的母……亲也是S级向导，可惜，我没见过她。”阮秋鸣话没说完，忽然感到自己的脸上有温热的触感，小殿下……亲了他的脸！
“你……小殿下……你、你！”
“哥哥，你母亲的事，我知道的。”
温馨曾对夏澜生说过，阮枭毕竟是夏犹清的结盟兄弟，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遇到那样的事，阮枭不好过，他们也如鲠在喉。只不过当时的夏澜生怎么可能留意他眼中的“下臣”，更何况下臣的妻儿？
如今情势变了，夏澜生糯糯道：“哥哥，我很羡慕你，你还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他一定在等你回家。”
这话让阮秋鸣顿时湿了眼眶。为自己的父母，也为坚强的夏澜生。
他揉了揉眼睛，侧身搂住夏澜生，慢慢说起自己曾经的梦想，说这些，想这些，是他一直以来不言放弃的动力，他说：“无论何时，成为荣耀之鹰，效忠我的共和国领袖，和他一起保卫共和国的自由与和平，都是我的理想。”
“所以啊，夏夏，别放弃，哥哥是你的骑士，这一点，阮秋鸣今天和你保证，它将和我的理想放在同一个位置。”
“阮秋鸣。我错了。”夏澜生仗着阮秋鸣看不见，脸上的表情都懒得做，他在笑，体内的躁动更加明显，“我错在，你这么好，我这么晚才发现。谢谢你。”
夏澜生甜丝丝地说着话，阮秋鸣的心在这一晚，让夏澜生一把把地往死里攥，酸胀得要裂了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啊，小家伙的善良美好、善解人意，他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见阮秋鸣的激动差不多到火候了，夏澜生不再继续推。阮秋鸣方才的话里有一个明显破绽，他说他想觉醒为S级哨兵，能成为SS哨兵就最好不过了。这话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阮秋鸣，根本没有觉醒。
夏澜生话锋一转，吞吞吐吐道：“哥哥，要是我……我以后……觉醒为……不是哨兵的话……”
如果夏澜生成为向导，他只给阮秋鸣两个选择——一是阮秋鸣有朝一日成为与他同级或是更高级哨兵，标记他。二是成为比他级别低的哨兵，那就强制阮秋鸣标记自己。契合度什么的无所谓，只要建立标记，他不可能臣服于阮秋鸣，这个哨兵，只会被他的精神力操纵，彻底成为他的。
如果夏澜生是向导，阮秋鸣心想，他自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以荣耀之鹰之外的身份，骑士，保护他的向导殿下。如誓言一样，一言便是一生承诺。第二，远离夏澜生。阮秋鸣先前就猜测夏澜生可能会觉醒为向导，因为大殿下夏林贞更像夏犹清，夏澜生，如同是王后陛下的复刻，成为向导的概率实在太大了。那样的话，夏澜生至少也会是S级的向导，这样的向导太珍贵，他是荣耀之鹰，随时做好为战斗牺牲的准备……
向导级别越高，共情能力越强，他的小殿下如今已经这样辛苦，又是这样依赖他，将来，千万不能因他而伤心。
“如果夏夏将来成为向导，”阮秋鸣“看”向星际苍穹，“你要是不那么娇气，在你找到合意的伴侣之前，就做我的小向导吧。”他顿了一下，字字铿锵如对共和国旗帜宣誓，补充道：“哥哥不动你，哥哥保护你。”
阮秋鸣觉得夏澜生大概是想要自己保护的，期限是无期，但他不可以那么自私，无论哪个世界、什么时代，依赖和悲伤总是成正比的。同时，他也不忍心把自己真实想法告诉夏澜生，只这样委婉地表达。
夏澜生太知道怎么以进为退，他“吧唧”亲了阮秋鸣的脸颊：“说话算话哦，哥哥，晚安。”
浩渺苍穹之下，群星闪烁。少年人稚嫩的誓言藏着最真的心意，如星辰有自己的轨迹，人生亦是如此，所以这样的誓言在人生的星轨里，有的，亘古不变，有的，偏离湮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