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Chapter36 ...
-
内心残留的恐慌蔓延出来。
缪桬强忍不适继续说：“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戴着眼镜，我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他打开仓门就在我手腕上打了一针，我渐渐失去意识，像是睡着了。”
“以你的描述，没有意外应该是你爷爷给你配的私人医生。后来了？”
缪桬眉头皱了一下，很快舒展，“我醒来就被关在黑暗里，能触碰到的只有椅子，我被电了，直到晕阙，后来，僵硬的身体又被铁链锁住四肢悬吊鞭抽，那时，想咬舌自尽也做不到。
你以为结束了？
怎么可能。
再醒来我躺在水泥地上，那里又脏又冷，黑得像在地球地心，挤压得连思绪都没有了。”
“你怕吗？”陈峰问：“有没有想过求饶？”
“你小看我？不过，自从有了凌霄，我的莽撞和视死如归都破茧成普通人，我当然会怕。”缪桬抬眉，目光在虚空里穿越，“我担心我被关起来以后，凌霄无疑也会遇到危险，如果他也被关在同样的环境里，我无法想象他会怎样。
他很怕黑，会窒息的那种。
我每天想着如何逃出去，我和凌霄在虚拟世界里约好了，我不能让他久等，可是，我越着急，情绪就越暴躁，遭到不断折磨后我的理智逐渐变得清醒，同时更加沮丧，还有绝望。”
“幕后凶手你看到了吗？”陈峰问。
“缪桬。”
缪桬被回忆缠住，直到陈峰提声喊他，才眨眼回过神，他拿过水杯想喝水，陈峰起身提起水壶，“天冷，加点热的。”
“谢谢。”看得出陈峰很细心，那双深邃的眼也很敏锐，看久了还会让人畏惧。
喝了热水，缪桬情绪平定下来，“陈警官你肯定知道宗教仪式中一种处刑方式叫‘摄魂’。”
“就是把人捆在椅子上，然后用三面很大的镜子围住。”陈峰有些诧异，那是一件极具心理挑战的事。
“我被扔到地上以为就算过了，盘算着怎么逃出去或许是精神太疲惫了，喝了旁边一杯水很快昏睡过去。”
杯中水一口入喉。
喉结如蛰伏的山脉起伏。
寒气侵入肺，缪桬清晰记得。
“醒来时，就如你所说那样。”
缪桬脸上泛起红润却没有一丝情感，声音淡泊亦冷：“有人来灌食我就用指甲在椅子划一下，期间镜子被黑布蒙住，时间很短，没有黑白，眼前只有镜子，和镜子里的自己，如此周而复始。”
陈峰不仅更深一步打量缪桬，“诸如此类的记载我没怎么看过，然后了？”
缪桬直直望着他，陈峰心里有数是故意试探，看在手帕和热水的分上，老实回答：“然后，最长七八天，要么疯了，要么死了，要么办生半死。”
“半生.....什么是半生半死？”陈峰问。
“人还会喘气，但没有这。”缪桬食指点在自己脑袋上，“就算逃出来也不会说，不会做，不会想，怕黑，怕光，怕一切。”
缪桬的语速像是在重历这一切，悲伤，恐惧，绝望，死亡，让陈峰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缪桬的脸色又暗淡下去。
却出乎意料的镇定：“可以说是被自己吓死的。”
若不是缪桬对手帕流露出深情，不是他要执着迁户口，陈峰真怀疑他是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冒牌货。
陈峰很好奇：“那你.....”
“我跟你说了陈警官今晚不会害怕照镜子吧？”缪桬调侃一句，才说：“看久了的确会产生各种幻想，自身主观意识会产生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呈现在镜子里，一眨眼没了，再看又跑出来，但与之前又不一样，身前，背后，无孔不入。
贴着你，缠着你，如何也甩不掉，他要让你哭，你就得哭，他要让你笑你不能不笑，直至疯魔半生半死。”
缪桬忽而嘴角微翘，“我不一样，我心中有神明，为他，我能所向披靡。
我无时无刻不曾忘记我和凌霄的约定，我要娶他，陈警官你肯定觉得我们这类人很不正常，那又有什么关系。
从鬼狱踏出来的人，已经不是人。
想要打破镜子需要泯灭人性，杀死自己，杀死任何出现在镜子里的人和物，包括爱的人，很矛盾对吗？
可能这就叫作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知道我被捆在里面有多久？”
陈峰看着缪桬还缠着纱布的额头，谈及凌霄他时而忧伤，时而欢喜，陈峰没有立即回答。
沉默片刻，“两周？”
缪桬摇摇头，“少了。”
“不可能三周吧？像这种精神上的特训对我们来说也很难抵挡。”陈峰头皮发麻，想想都能感受到那种暗黑的力量。
“一个月零九天。”
陈峰当即一怔！
会不会记错。
缪桬说：“最开始我数数计时，算着是一天一夜灌一次食，后来数不清了，也失去时间意识，灌食的间距黑暗漫长，有时又猝不及防，我被灌了三十九次食物。
椅子就在花开学院地底，位置我不知道，你们找到后可以再数一遍上面的划痕，我从那逃出来后，苍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听到了别人叫凌教授。
我看到了凌霄。
看到他缠到脖颈的纱布和手指的包扎。”
缪桬神情再起波澜，垂头哽咽，像是艰难咽下一口毒药。
“他眼里一点生机都没有，他抽烟了，咳得心肺都快坏掉，要知道他素来最讨厌抽烟。
直到看见他扔了打火机，我就明白他想做什么，我冒着风险偷偷取了油箱里的油，所以爆炸后火势疯涨。
但我也因此耽误救凌霄的时间，我很后悔，也清楚凌霄希望我那样做。”
陈峰瞧见他在痛苦中煎熬，宽慰道：“我会让人找到那张椅子，你的选择是对的，那场大火让他们自乱阵脚，我们才快速将你们救出，黑夜里的狂风恶浪已成昨日，我们靠岸了。”
是啊，人都上岸了。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掏出狰狞的伤口，拿着针，一针一眼自我缝补，补着补着发现根本无法治愈。
天一亮，有些伤就不该掏出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迁户口入赘了吧，我没有半生半死，现在还好好的坐在你面前能正常跟你交流，为了证明我没问题，你大可让精神科医师给我做检查。”
“谢谢你的坦率，以后凌霄还需要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安排。”陈峰也坦诚相待。
“随时静候。”缪桬捂着胸口里面的手帕，它已经被自己身体捂暖和，缪桬感觉到凌霄的柔软，紧紧贴在自己心跳的位置。
“不舒服吗？我叫医生。”陈峰立即起身。
“没有。”缪桬笑眼里没有做作和痛苦，“我想凌霄很快就会醒了。”
陈峰一笑化解：“说句不负责任的话，那样的环境你能走出来，凌霄醒来也是迟早的事。”
想到那种环境，一时间陈峰不好再追问各种细节，只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结果，“也就是说到最后，你也没看见绑架你的凶手？”
“没有，但一定是他。”
缪恩行。
缪桬睫毛半掩，浓密纤长，但并不柔软，“我不知道他和他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好像我是缪家捡来的，爷爷不疼爸爸不爱，我更像他们丢弃的一个玩具娃娃。
不过，我又怎么会稀罕一个变态和一个懦夫。”
陈峰表示很同情，压低声线：“缪恩行的行为的确很反常，你记忆里他有没有经常吃药，或者特别注重养生之类的？”
“自从我发现他变态行为，就不喜欢和他相处，每次见面装得我都快成影帝。”看着陈峰严肃的眼神，缪桬还是回忆后说：“记忆里没有，你们都觉得他很年轻，甚至可以做我爸对吗？
最初我也不觉得，后来以为是他特殊癖好，坚持锻炼养生出来的效果，我压根没听说他去过整容。”
“也许有你不知道的了？你刚才还说和他相处演得很厉害。”
“集团那边应该有耳风吧，可是并没有，为此我也很疑惑，可是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
陈峰抿唇点点头，“虽说年轻也常见，但他拥有年轻的外形加上身价却并没有再娶，从你们家族长远考虑，他应该很想再拥有自己的子女才对，因为听说你的爸爸缪文耀好像不得他喜欢？”
“在我们那样的环境里，说好听点缪文耀是个情种，说难听点就是智商有问题，死心眼，缺根筋。
世上千千万万的女人唯独对我妈死心塌地，我妈走了，他把气全都撒在我身上，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根本不管缪家集团里争权夺利，一个月里有二十七天都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鬼混什么，剩下三天里见到我除了打骂，也没别的。”
陈峰接过话说：“听说他去了道观，清修理佛。”
缪桬冷笑，“现在什么时代？你要信你信，反正我不信，他打我骂我的时候半点没人性，还想清修理佛？也不怕被佛弄死。他就是懦弱，逃避，一点男人骨气也没有。”
陈峰沉默，有些话他不能直说。
“外界都知道你死了，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你活着的消息暂时没有告诉缪恩行，但我们已经撒了鱼饵。”陈峰食指点在腿上，时不时敲一下，“他一旦知道你活着可能还会出手，所以你还是不要偷偷跑去看凌霄，让警察同志陪你一起去。”
轮到缪桬点头。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今天打扰你了，改天再来看你。”陈峰说着拿起包。
缪桬眼神有点急。
看样子一定是证据还不够充分。
他的爷爷，也是他的仇人。
“有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用。”缪桬突然想起来。
“你说。”陈峰期待地看着缪桬。
“我小的时候，听缪文耀和我妈说，缪恩行的性格原来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他说是因为一个合作伙伴去世后，才慢慢变成后来这样的，可以去查查几十年前他刚起家那会发生过什么，你们查起来比我就方便多了。”
陈峰抿唇，冲缪桬表扬似的微笑，“有道理。”
临走时，陈峰回头善意说：“我以个人名义向你和凌霄提前讨杯喜酒喝。”
尽管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同，缪桬莞尔一笑，凌霄知道了一定会开心，他想。
他笑起来总让人神魂颠倒，不可方物。
陈峰不能残忍的告诉缪桬，据警员提供的资料显示，他与凌霄被关的地方，只隔着一堵三米厚的石壁！
真想看看缪恩行这老怪物的心，究竟长什么样！
再看缪桬露出的白齿仿佛像个生动的精灵，活泼可爱，血脉，情感，三观，论其中任何一样，两人都不在一个基因频率。
陈峰隐约嗅觉到真相。
那晚，陈峰躺床上回想和缪桬的对话，斜对面的穿衣镜莫名让他感到彻骨寒意。
第二天他起了个早，就给缪桬找了熟悉的精神科医师。
有一瞬，陈峰都不确定是检查缪桬的病，还是安自己的心。
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Chapter3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