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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天元大阵(1) ...


  •   真是虚伪。
      白泠在心中鄙视了一番。
      这人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老奸巨猾,同岐赟数度交手,人家上门来做不速之客,他也该晓得自然是来者不善,直接撸袖子动手就是,多么干脆爽快。却偏偏还皮笑肉不笑的说什么“有失远迎”之类,故作客套,真是假惺惺,叫人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泠最厌烦这种分明是对头,见了面还惺惺作态两面三刀的老狐狸。要是换作她,能动手绝不动口。
      岐赟当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鼻腔一哼:“多年不见,真人别来无恙。”
      真人呵呵一笑:“托尊主的福,老夫身子安健得很……”可是他那不中用的身体却出卖了他,一句话没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才咳完,又笑:“近让不慎感染少许风寒,失礼了,却不知尊主此番驾临观心海有何贵干,老夫这就遣人备下酒菜,咱们慢慢详谈。”
      从头到尾,一直是他们俩在那里你来我往的寒暄。常普始终没舍得分一点眼光去看一眼白泠,这让白泠产生了一种自己很没存在感的错觉,忙走到岐赟前头,开口就是:“行了,老匹夫,就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们此次来你家做客不是来找你喝酒叙旧的,听说你最近一些时日同青渊来往密切,有犯我北荒之意。你既有此美意,我们也却之不恭,今日就先下手为强了。”
      常普瞪同一眼:“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老夫同你家尊主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
      他既喜欢同岐赟说话,岐赟便发话了:“这是内人,内人的意思,也是本座的意思,真人不必过激。”
      “哦,内人?”常普挑眉,冷笑:“老夫若是记得不错,尊主的内人可谓多如牛毛,后宫三千佳丽,只怕你自个儿也记不得那么清楚罢。嘿嘿,尊主真是精力充沛,年轻气盛呀,哈哈哈哈……”
      他一顿冷嘲热讽,正中白泠下怀,一时间觉得他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瞬间看这老匹夫顺眼了起来,再瞥眼去觑岐赟,这人倒是镇定,居然面不改色。
      就听他道:“鄙人精力是否充沛,这个就不劳真人挂心了。唔,真人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想必也乏了,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说着法诀一掐,濯尘应召而出,刷得一声,身随剑去,已抢到常普身侧,狂风暴雨般功了过去。
      常普早有防备,不甘示弱,从袖中抽出出一件兵刃,也是长剑,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看来是把利器。二人顷刻之间交换了十余招,化成两团影子在那边翻翻滚滚,见招拆招。
      白泠扶起乐忻,对她附耳说出身份,叫她心里明白就好,千万不要声张,并渡以灵力替她治疗伤患,乐忻是给常普一掌震到了丹田,修为受损,身子却无大碍,一得她灵力滋补,立时好了个七七八八。白泠开始问她如何逃离招摇山到了这里,她言简意赅的说了。
      原来是那王后,想方设法从她嘴里套出白泠的下落,乐忻晓得只要吐露实情,她立刻就会杀人灭口,遂咬紧了牙关不说,那王后盘问多时无果,无可奈何,居然便将她放了。
      乐忻喜出望外,当即离开招摇山,准备去山脚寻白泠,结果在招摇山方圆数里都逛了一圈,都没找到她的踪迹,她又想到了父母惨死之祸,报仇心切,便来到观心海,一番探听,才知常普正在这座楼里闭关炼丹,她便暗偷来一套寻常弟子的衣服,换了扮成弟子模样,想摸到此处,趁常普闭关,心无旁骛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暗中给予一记重手,期望能够报仇雪恨,哪知方才在大殿换好衣服,就给人察觉了,她便顺着这座高楼的方向跑,居然成功上到第四层。
      她知今日是必死无疑了,把心一横,不再顾忌那许多,也不管屋内有没有人,直接推门而入,竟畅通无阻的闯进了常普的炼丹房。
      也亏得她来得巧,她一进去,常普并不在屋内,里头空空如也,过了半柱香时候他才回来。乐忻也是慌不择路,惶恐极了,没想到从楼后跳窗逃走,一见常普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拔剑相斗,三四个回合一过,立即败下阵来,给他一掌从屋里拍到了屋外,若非白泠来的及时,她就一命呜呼了。
      白泠听罢,一时间感慨万千,抚摸小丫头丝滑黑亮的头发,以示宽慰,真是辛苦了。
      这时岐赟已同常普将将拆了百来招,两把剑你来我往,此起彼伏,招数千变万化、术法层出不穷,汹涌磅礴的灵力四处飞散,只震得整座楼摇摇欲坠,两间屋子轰然坍塌,一时间烟尘席卷而起,乒乒乓乓之声却还不绝于耳。
      眼下四面楚歌,大敌当前。白泠来不及琢磨其他疑点,拉住乐忻跃上第五层楼,站在廊上瞩目观战。
      常普老当益壮,即使一大把年纪了,手中的剑招却是丝毫不减当年,但他终究不如岐赟年轻力盛,修为也有点不济,百余招一过,便逐渐落了下风,左支右绌,已有些应付不过来。
      岐赟见状大喜,加紧催击,一把中看不中用的濯尘在他手中竟给使得虎虎生风,招式犹如行云流水,潇洒恣意却又不失沉凝稳重,端的是谪仙之姿,令人心旷神怡。
      白泠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听常普一声惨叫,原来双臂已然受伤,长剑拿捏不定,哐当一声掉在地下,他惊惶中急忙后退。
      岐赟大获全胜,却也没乘胜追击,濯尘在身后一竖,冷笑:“听说你这些时日一直在钻研克制我的秘法,本座还道十分了得,原来也不过如此。”
      白泠表示赞同,见识了常普的本事,她也觉得不过如此。就这么一点能耐,她穿上乐忻的肉身,赤手空拳便能给他拿下。
      常普给他这么一顿讥讽,老脸一阵白一阵红,红了再白,白了再红,各种颜色五彩缤纷的更迭一轮,才开始瞪眼睛:“哼,你休要猖狂,这就叫你尝尝老夫的毒辣手段,今日你们几人,个个有来无回!”
      他双唇鼓其,居然使出了狮子吼功夫,大叫:“弟子们听着,即刻打开天元凝合大阵!”
      白泠心头一凛。
      什么?
      天元凝合大阵!
      这个阵她曾在一本典籍中浏览到过,传说是上古神祇用来净化世间一切邪祟的除魔阵法。虽说是为除魔而设,其实不止是妖魔鬼怪,只要阵法炼得足够精明,任何生灵都能灭杀,一旦陷入阵中,恁阵中人法力再高,修为再强,也无法同此阵抗衡,除非阵中人的法力比那上古神祇更强,可神灵的法力凌驾于世间所有生灵之巅,没有人的法力能同神灵相提并论也就没有人能够破阵。
      这个阵本来是仙道中的术法,后来修炼之法失传了,于是就有恶徒用一些邪门歪道的禁忌之法修炼,居然也有不少人炼成了,曾在六道寰宇之内掀起很久的腥风血雨,后来所有修仙之辈倾巢而出,千万前辈先烈联手将那大阵摧灭,并销毁一切能够修炼大阵的禁忌之法,这才平息了风波,还天下一个太平。
      只因此阵源远流长,很多年没人炼成过了,迄今为止,大约也没几个人知晓了。白泠也是碰巧才阅过寥寥几句,具体怎么炼,需用和种禁忌之法来炼,且修炼这个阵法有什么后果,皆一概不知。瞥眼去看岐赟的表情,他一脸不知所谓,看来也不晓得这个阵法的厉害之处,更不用提乐忻这种已懵得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小丫头了。
      常普下完命令,脸庞已经狰狞,他嘿嘿笑了两声,飞奔入屋,反手将门给关上了,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楼外的观心海弟子得到掌门命令,纷纷应和,跟着就听他们念起一连串法咒,应是在启动天元凝合大阵。
      此阵需合数百人之力同时施展方可布成,外头的弟子何止千万?此时只怕已有十几个大阵成型了。岐赟挥剑在墙上劈出一个大洞,从洞口望出去,只见外面的弟子们个个席地盘膝而坐,围成弯弯曲曲的古怪形状,每个人头顶悬着一把长剑,发出翁嗡嗡的剑鸣,每鸣一声剑身便震动一次,每一回震动都有法力四散,仅仅是这些剑身散出来都法力,便已压得人心惊肉跳,开启之后的威力可想而知,就是有十个岐赟在此,只怕也无还手之力。
      随着众弟子的念咒,苍穹顷刻之间便黑了下来,风起云涌,闪电在云层中翻滚咆哮,只待发阵之人一声令下,便要撕裂长空,从天而降,将敌人劈个粉身碎骨。
      白泠觉着,就算是以她当年的修为,也未必能破得了这个大阵。
      乐忻已吓得面无人色,在那边喃喃:“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白泠却泰然自若,死有什么可怕?
      像她这种死过一回的人,有了经验,对此事再没什么概念了,纵是再死一次又要何妨?这次还能拉几个垫背的,赚了。
      乐忻仍喃喃不休:“看来我的仇包不了了……”
      白泠这才想起来,答应帮它报仇这个承诺尚未兑现,得先将常普老儿解决掉,问道:“你进过那间屋子,里面可有后门?”
      乐忻摇头。
      这样就好,只要里头没有后门,那么常普就跑不掉,但他在这当口特意跑进去定有蹊跷:“那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炼丹炉,还有许多药材器皿……啊!”她忽然答叫一声,双掌一拍,喜笑颜开:“我想起来了,刚才我看炼丹炉里烧着火的,我便往里面丢了一枚熔灵晶,老匹夫把自己关在里面,定然要被炸个皮开肉绽,我的大仇报了哈哈哈哈……”
      “……”她的心情在片刻间大起大落,欢天喜地,白泠却有点无语,熔灵晶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药材,天生自带火灵,遇熱即炸,威力非凡,使用之前需先以法力将里头的火灵取出,否则仅需一枚熔灵晶便能炸开一口十几丈深的大坑。
      倘若她所言非虚,那么不仅是常普,这整栋楼都会被夷为平地,他们仨也非弄得满身灰头土脸不可,就是用法力护身,只怕也要受点不大不小的创伤。至于常普,他离得最近,多半要缺胳膊断腿了。
      岐赟的面色也很难看,斥她:“谁叫你轻举妄动的。”
      他不说话倒也罢了,乐忻忙着对付老匹夫,没有余暇搭理他,他一说话,这才引起乐忻的注意,立即朝他瞪起眼睛,顺便将手也伸了出去:“你无缘无故关我这么多天,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的东西呢,快还给我!堂堂北荒尊主,一上来便抢人家的宝贝,传出去真是叫人贻笑大方。”
      她一脸凶相,与平素胆怯拘谨又矜持的模样截然不同,太半是被岐赟囚禁得久了,心里憋满肚子怨气和火气,见到罪魁祸首,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所以才一反常态。
      咦?
      白泠好奇,她有什么东西被岐赟抢了?
      岐赟咳了一声,却没打算继续这个话头说下去了,道:“你的东西我终将还你,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脱身才是正经,命都没有了,还要身外之物作甚?”
      乐忻还要不依不饶,岐赟却将濯尘往身前一指:“让开,我要动手了。”
      乐忻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对她动手,吓了一跳,立即往旁一躲,藏在了白泠身后,拿她做挡箭牌。
      白泠对她的不厚道不满片刻。只见岐赟扬手举剑,对准屋子的门板劈了下去,咔嚓一声将之从中划成两片,一左一右的倒了,他一扫烟尘,体步就往屋里冲。白泠正要紧随其后,哪知乐忻却先她一步抢了进去,提着诛仙大呼小叫:“老匹夫,今日我非亲手斩了你首级不可,拿命来!”
      “……”白泠无语片刻,这才跟上,只见常普闭目坐在炼丹炉前,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张老脸却是目眦欲裂,看上去一副忍着痛苦的模样,他阴森森的道:“岐赟小儿,准备受死!”
      白泠暗道:“不好!”
      任何阵法都有阵眼,也就是整个阵法最厉害之处,看他身下的符咒,看来他所在的位置正是天元凝合大阵的核心,离他越近,越是危险!
      “快退开!”
      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常普咬破舌尖,吐出鲜血。他将殷红的血液托在掌心,血光炸裂之处,苍穹之中轰隆声响,万钧雷霆便落了下来,一时间电闪雷鸣,尽数劈在这座高楼之上,摧枯拉朽直击岐赟天灵盖。
      “杀光他们!杀,杀,杀!”常普双目赤红,撕心裂肺的嚎。白泠担心他再多“杀”几杀,嗓子估计要哑了。瞧他那模样好像同岐赟有深仇大恨似的,太半是当年三军大战之时,入了魔的岐赟让他吃过不少苦头,以致到了今日,仍怀恨在心。
      再瞧这边,数百到雷霆以气吞山河之势落将下来,岐赟一脸沉重,濯尘放出刺目的光辉,充沛雄厚的灵力组成一道十多丈宽的圆盾,他用双手将圆盾托起,伸入天穹,堪堪将万钧雷霆抵挡住了,噼里啪啦之声源源不绝,似整片长空都要塌下来一般,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击溃那道圆盾。
      岐赟使出了这么一招,灵力大耗,脸色已不太好看,身子也晃了一晃,总算坚强的稳住了没倒。
      常普见此情状,颇为骇然:“想不到这么些时日不见,你的法力竟经进若斯。哼,恁瓶你有三头六臂,今人也休想活命!”他惊骇完了,法诀再起,立时便有红光铺天盖地,化成千万利刃冲击而至,威力比起适才的雷霆万钧虽有不如,却是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又近在咫尺,更难抵御。
      此时岐赟是没力气再使适才那么一招了,那以他全身修为造出来的圆盾撑在苍穹之中,无数雷霆催击之下,已有皲裂的痕迹,约莫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乐忻已吓得面如死灰,可她却没打算逃命,而是举起诛仙,要去刺常普前胸的要害。白泠大惊,一把拉住。此地的常普周身有大阵护持,犹如铜墙铁壁,只怕她尚未摸到他,人便化为灰烬了。
      白泠若要逃走,只需隐身术一捏即可成功,任由岐赟被万刃穿心,却不知为何她始终有些迟疑,眼见万千利刃就要将他捅成筛子,白泠二话不说,一手环住他腰,另一手拉紧乐忻,纵身从第四层楼一跃,跳了下去,落在楼外。
      岐赟被她抱在怀里,苍白的脸上涌上红潮,却道:“无需管我,顾好自己就行。”
      白泠鼻腔一哼,哪去理他?
      可天元凝合大阵岂是这么轻易便能躲得开的?她身子还没站稳,万千利刃已尾随而至。白泠寒了双眼,右手放开岐赟,召出轩辕剑,法力灌注其身,长剑迅速变得足有百来丈高,横在前面,将一切危机抵挡住了。
      可他们仍未能破阵。
      适才这么一跳,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众弟子围成的圈里,虽无人上前动手,可那些人头顶悬着的剑已颤颤巍巍的动了起来。常普在楼上大叫大嚷:“快,即刻出手,将他们全部给我歼了!”
      众弟子接到指令,各施法力,无数长剑从四面八方激射而至,躲无可夺,避无可避。白泠调动体内灵力,正要还击,岐赟却踏上一步,挡在他身前,双手铸起一道防守结界,将他们三人护在里头,万千长剑尽数刺在结界之上,结界险些崩溃,岐赟哇的一声吐了口血,总算还是坚持住了。白泠晓得他只能撑住片刻,一咬牙,将这副肉身里所有能派上用场的力气加注在结界之上,助他稳固,乐忻却呆在后面无所动作。不仅没动作,反而垂眉低目,似在想些什么。
      白泠自顾不暇,已没余裕管她了,就听岐赟边诓吐鲜血边哑着嗓子道:“看来今日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我将他们拖住,你赶紧走……”
      白泠只是哼了一声,并没答他。她在犹豫,要不要用隐身术将他也一同带走。
      理智告诉他自然不能,一旦带他离开,等他恢复了力气,再想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是……她还是不想就这样一个人独善其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非还对这人抱着什么期待?
      这还真是妄想。
      正是在她犹豫的片刻之间,头顶苍穹中已法力凝聚而成的圆盾终于不堪重负,被雷霆击溃,三道霹雳落了下来,直击岐赟顶门,而他此时全神贯注都在对抗众弟子的夹击,委实分身乏术,眼看他就要死在雷霆之下。
      仓促之间不遑多想,白泠立即撤回灌注在结界上的法力,一把将岐赟推开,结撑一道光壁护在身前,正逢雷霆落下,两道霹雳便将光壁击散,第三道结结实实打在了身上。瞬息之间,白泠只觉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翻腾过来,灵魂震颤,竟似也要脱壳而出。
      她不甘示弱,也想效仿岐赟,即使受伤也能坚强的撑住不倒,可被雷劈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身子终究没能稳住,顺理成章的倒了下去,趴在那里呼呼喘气,暂时是没有作战之力了。
      岐赟见状,在那边大呼小叫,可巧苍穹中又有两道霹雳落了下来,他只顾着关心她,忘了抵挡,两道雷霆便击在了他天灵盖上,他啊哟一声,终于也不负众望的倒了。
      白泠看在眼里,心头不知怎的泛起揪心之痛,情不自禁的喊了出口:“阿赟!”
      阿赟却已不省人事,没法应了,却听阿赟身体里一个猖獗狂傲的声音道:“什么玩意儿,吵醒老子睡觉了!”跟着一条人影从岐赟的肉身里钻了出来。
      白泠一见那人,瞠目结舌,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率然!”
      从岐赟身体里钻出来的人一身玄衣,黧袍青发,除了一张脸白得吓人,全身都是清一色的墨黑。他五官妖冶,一对涵烟眉似蛇一般从额心斜飞入鬓,面容既邪且异,正是她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
      可她恍惚之后,仔细一看,再仔细一想,觉得不对。
      他不是率然。
      那人满面凶悍狠辣之气,一双精光四射的瑞凤眼里全是恶魔般的戾气,明眼人一瞧即知其人不善。而真正的率然,虽然眉眼与他一模一样,可是言笑晏晏,温润如玉,绝没有那般乖戾之气,而且……
      此时,率然应该好躺在紫晶冰棺之中,无知无觉无声无息,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从旁人身体里钻出来。
      那人原本是东张西望,见到周遭人山人海,不屑撇嘴,又见苍穹之中的灭世之威,目光这才动容,忽听白泠喊出了那个名字,原本便异常苍白的脸更加白得吓人了,立刻转头向她望来。
      “你说什么?你在叫谁?你怎么晓得这个名字?”
      他浑身上下黑气四溢,从他身躯里源源不断的外涌,仿佛他身体里藏有火炭,一大堆木灰盖在炭上憋出来的浓烟一般,分外诡异。
      白泠正待说话,那人却已从原地消失不见,跟着白泠只觉眼前一花,那张妖冶邪恶的脸已近在咫尺,他目露冷光:“告诉我,你是谁,你口中那个率然是什么人?”
      白泠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自诩艺高人胆大,可是被他这么一望,也不禁心头发怵,更加肯定这个人绝非率然,却还是抱了点侥幸,问他:“这么说来,你当真不是率然?”
      他蓦地伸手,快如闪电般捏住了她项颈。白泠只觉一阵窒息,心头泛起了惊涛骇浪。
      纵然受那雷霆一击,负伤不轻,但她已缓过来不少力气,可是这个人掐她脖子便手到擒来,她竟连他如何出手都没看见,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这般深不可测的修为,简直抵得上一千个岐赟了,她生平从所未见,今日却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回。
      虽然钳制了她的要害,可那人却没打算杀人,只瞪大瞳孔:“是我在问你,谁允许你问我了?快说,率然究竟是谁,他是不是住在常羊山?”
      白泠骇然:“你怎么知道?”想到话本里的某些情节,灵光一闪:“莫非,你是与他失散多半的同胞兄弟?”
      “住口!”他大怒,挥手赏了他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休要胡说,赶紧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他语气急切,迫不及待。
      白泠被他这么一扇,耳畔嗡嗡作响,她却呆若木鸡。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这辈子还没有人敢扇她耳光!
      哪怕是岐赟,也没做过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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