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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番外---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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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十六年那岁我依照惯例正式踏入社交圈,那之后就背上了败家女的名声。周围的人时常说我除了玩乐一无所知,母亲也经常忍不住抱怨上辈子欠了我和父亲。但这有什么关系,世上名声最好的人是被钉在十字架上流干了血而死的,而我就只想高高兴兴地活着。母亲虽然总是对我不满意,跟父亲闹离婚的时候却死都要争取抚养权。那些在背后把我说的一文不值的人,每周照常来我的PARTY上白吃白喝。
一家长辈之中我最喜欢大伯母,因为她心最软,把小狗当做命根子,对我和堂兄Austin也经常没辙。两年前Austin不知道怎么误入了歧途,独断独行地带了个男人回来,还说要同他结婚,准备生生断了杜家的香火。大伯母说了一千个不同意,最后还是妥协了,说她生大哥之前流了三次产,对子嗣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结果老天送了堂兄来,顺心了这么多年难免要糟一次心。
爷爷却没大伯母和大伯父这么容易心软,被气得搬到英国的李琴公园分居,说是Austin如果不悔改他绝不回来。结果到最后Austin也没悔改,真的跟那男人结了婚,爷爷却经不住全家人的轮番央告还是回来了,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收了Austin的好处,在爷爷跟前劝诫说一定要先了解敌人才能打败敌人。结果两年过去了,Austin都已经把苏锦引入董事局主持公司的事务了,爷爷的拆散计划还是没显出一点效果来,最后他老人家放弃了,私底下跟TONY说我们全家的意志加起来都敌不过那个姓苏的小子。
我不喜欢苏锦,起初是因为他替大伯父做事同母亲有龌龊,受了父母情绪的影响,恶作剧整过他一次。那时我只觉得他是贪慕Austin的家世背景,每年多少这样的人想攀着他上位出头,他爱女人时便有一堆女人用尽了手段来招他,时常有人赶着来参加我的party,旁敲侧击地也是想巧遇Austin一回,可惜她们不知我们两兄妹向来各玩各的,混搅不到一处去,白费了心机。等Austin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男人也有兴趣了,男士们也不惜牺牲起色相来,光是想象也觉得够滑稽了。
我只是没想到Austin竟然真同苏锦好上了,那次我在俱乐部为朋友庆生,转头就看见他们牵着手离开,我当时在二楼,大喊了几声都被DJ的音乐声淹没了。拨开人群跑下来时两人早不见了踪影。
头一次Austin在酒店里亲苏锦我只当他是存了猎奇的心思,这一次才发现事态有些严重,实在没忍住在大伯母面前说漏了嘴。大伯母自然很心焦,深更半夜要我陪着兴冲冲地闯到Austin在独自住的公寓去。不幸地又逮了个正着。苏锦当时正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大伯母问话他也只当没听到,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Austin出面打了圆场,要我劝着伯母离开。后来这事不知道是怎么收得场,但让Austin一番训斥之后我是再不敢过问他的事了。
那一年流年特别不利,先是玉宁出事,然后杨歆戏闹婚礼,再后来荣家的老大结婚了,世道也开始萧条,连我这个一向只关心玩乐的人也不免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觉来。
那年冬天母亲逼着我到英国进修,我顶烦啃书本的活儿,一学期下来学校里是个人物都混熟了,唯独跟那本厚厚的社会经济学还是相敬如冰。好容易拿到了返家度假的许可,一回去就听说Austin要结婚,对象还是那个苏锦,我还一直当他们早分了,谁想又粘在了一起,可不叫人厌烦。
Austin可一点没有厌烦的意思,供菩萨一样把苏锦供在家里,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会他,眼瞎没瞎。我因为有事要求他帮忙,时不时要替他去照顾眼盲的苏锦。可这人也真不讨人喜欢,老是一张没表情的脸,看不出一点情绪来,好像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又好像对谁都不在意 ,他长得不错,若不是同性恋恐怕会祸害好大一堆人。好在一物降一物,Austin 偏偏能降住他。我奉命去劝大伯母时正逢着伯父也在宽她的心,说我堂兄虽然仗着背景血统能尽兴挑剔,但本质上还是花花公子一个,遇到苏锦这样死心塌地爱他的算是赚了。
过完了年我就千方百计地躲着不回家,怕被催着去学校,也怕一个叫方家勤的男孩找上门来。他因为实习比我们放假晚,信誓旦旦地说一回来就要去我家登门拜访。我妈妈顶喜欢他,可我一点不中意,每日只会读书,循规蹈矩的,呆头鹅一样。我赖在杨歆家里窝了一个多星期,成日跟他那般带着模特和明星上门厮混的队友们自得其乐。
有一天清早我从厕所出来,正撞见Jeremy收拾了行装离开。看见我他笑了笑,沉默一如往常,背着个背包轻轻地打开门就走了。然后我上楼,看见杨歆站在窗前抽烟,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
“他说他的病已经好了,要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里去,他说他从来就没爱过我,一直都是我在误会。”他看着jeremy越行越远的背影喃喃,不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杨歆已经禁欲正好几个月了,风流浪子一旦正经起来也是叫人敬佩的。但jeremy走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醉生梦死,声色犬马,枕头边上的女人天天换,报纸娱乐版面绯闻天天占头条,连娱乐记者都质疑起他的专业操守来。
最终我还是被架着回了学校,没多久就听说杨家伯父病危的消息,大伯母说老人家昏迷那几日一直念着要见前妻那个不肖子。杨家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敢逆了老爷子最后的心意,着人去找杨歆,结果杨歆连门都没给他们开。门外的人喉咙都骂干了,屋里照样笙歌夜舞地狂欢,世间至不孝莫过于此了。后来Austin去了,拿自己的备用钥匙开了门,拖着杨歆去见他父亲最后一面,还没到医院杨家伯父就去了。律师来念了遗嘱,说是杨伯父把名下七成的财产都留给了杨歆,唯一的要求是要葬在杨歆的母亲墓旁。
没过多久我听说杨歆来了英国,便打电话约他见面,他应了,要求见面的地点却是西灵顿镇一个偏僻的小教堂。我到了那里就看见他站在教堂抽烟,那天是周末,门口停着不少车,里面估计在做礼拜。我问他为什么选这么稀罕的地方见面他就一味调侃敷衍,没一句正经话。我于是又忍不住问他遗嘱的事。他笑得更讽刺了,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做错的事都可以用钱来弥补的话,有钱人当是世上最快乐的一群人了。”
我讪笑着没话说了,我家也有点钱,该愁的时候照样愁得睡不着觉。前男友大把大把的从我这里拿钱去嗑药,我人前没心没肺地潇洒,背过身来一样歇斯底里地跟他吵,自杀的念头都动过。
“你不知道Austin的婚期吗,怎么这时候过来?” 我又问。
“我来看看jeremy。”他说。没等我说话,教堂里的礼拜做完了,镇民三三两两推门出来。我抬头正看见jeremy夹在其间,身上穿着神甫的袍子,手里拿着本圣经,正微低着头听身边的中年妇人说话,快要转过角时才抬头,不经意地往我们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携着那妇女渐走渐远。
我转头去看杨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眼神叫我差点哭出来。
“傻丫头,你走吧,让我自己进去坐坐。”他拍拍我的头,笑着说完这句话就进了人刚散尽得教堂。留下我独自站在那里,忽然觉得生活好生无趣。
好在我这人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昨日伤秋,今天喜春。第二天便搭了回程的飞机去参加AUSTIN的婚礼,之后搭了他们的顺风去迪拜玩了几天。在飞机上我同AUSTIN说起杨歆的事,顺便谴责他没良心:“你的好兄弟人生失意正需要人安慰,你居然好意思在这里喜气洋洋地结婚。”
“他若需要我就不会一个人悄悄跑掉了。”Austin说。
“你不知道JEREMY出世了吗?先失至亲再失至爱,万一他过不了这一关呢?”
“他若过不了这一关就不是杨歆了。”苏锦插进来,淡淡地说。Austin握着他的手,点头附和,然后殷勤地指给他看窗外的沙漠。我还从来不知道他原来还能这样狗腿,完全辱没了我们杜家人的风骨。可一个人能这样幸福地狗腿,也未尝不让人羡慕。
后来我回了学校,又熬过一年后毕业了,带回家的除了一大堆行李箱,还有个帮着提箱子的方家勤。胡闹胡混了这么多年,身边的朋友换了不知多少轮,只有一个方家勤还规规矩矩地守在身边,没多久我们订了婚。设计师把婚纱从法国送来要我试,高腰的白纱裙穿在身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才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长大了这么多,豆蔻流年,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