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岛纪事》舒淼淼

43、药道的开端

　　那场暴雨后，阿淼病了，昏睡时，常常喃喃的说一些鬼臼听不懂的话。
　　水龙一直守着她，也没有赶走鬼臼。
　　鬼臼没有去听阿淼的细碎语言，但是不自觉的感觉到——水龙的脸色总是随着阿淼那些貌似没有逻辑的只言片语而阴晴不定。

　　鬼臼根本不想刺探什么，况且离开的时候，唐玉凉已经告诉自己：“你跟着阿淼姑娘后，你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原来如何对待我的，你今后便如何对待阿淼姑娘。”

　　“可是，我说过的，我的命是属于你的。”那是属于鬼臼和唐玉凉两个人的故事。
　　“呵，好吧，那把这份情谊用到阿淼姑娘身上去。”
　　“我可以送完她再回来。”
　　“你不要回来，你跟着我，倒不如跟着他们？”
　　“咦？可是……。”
　　“鬼臼，没有比呆在水龙身边更适合你的了。”
　　鬼臼不知道唐玉凉的深意。

　　“我可以煎一些定神的药给阿淼喝。”鬼臼主动这样对水龙说，虽然几天来，水龙总是对鬼臼的存在不闻不问。
　　“你的药是和唐玉凉学的？”水龙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是。”鬼臼不想隐瞒。

　　“那么，唐玉凉是你的师父？”水龙接着问。
　　“不是，唐门主说，如果我进了唐门，不会是一个好弟子。”鬼臼很坦白。

　　水龙点点头，好像对于这样的状态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唐门的当家居然教导一个和他一点关系的孩子药理——鬼臼本来以为，这应该是一个让任何人吃惊到底的事情，然而，水龙的语气淡淡，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水龙没有阻止鬼臼给阿淼喂药，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显然，水龙至少认为自己的方子不是错的，但是，他难道不应该表现得更为关心一些么？
　　鬼臼也听说过关于阿淼是解药的传言。
　　所以，鬼臼一直不回避的打量着水龙的眼色，试图在那张冷淡的脸上找到任何预示。

　　“你经常看着我，你有问题或者犹豫？”水龙的问题。
　　“别人都说，阿淼姑娘对你很重要。”
　　“……。”水龙没有回答，却微微抬眼，眼中没有探询。
　　“我以为你至少会改善我的药方。”鬼臼脸红，踌躇着说了出来。
　　听后，水龙苦笑：“你认为……你的药方对么？”
　　“应该是没有问题。”鬼臼点头。
　　“那就相信自己。”水龙笑。
　　“可是，人难免犯错。”鬼臼不想固执。
　　“有时候即使是错误，也难免要坚持下去。”水龙的话让鬼臼听不懂。

　　烛光跃跃，有风穿过窗，鬼臼和水龙之间的话实在少得可怜，所以，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鬼臼却觉得和眼前的水龙是活在两个世界。

　　不过，鬼臼对这些都不在意，鬼臼的使命只是照顾阿淼，显然和水龙不会有太大关系——况且，从脉象上看，阿淼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所以，醒来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在这之前，鬼臼需要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我想把周围的那些药田整理好。”鬼臼爱草药，这种爱好仿佛化在血中一般根深蒂固，被人捣乱得不成形的药地，让鬼臼隐隐心痛。
　　“好。”水龙点头，回答简短。

　　药草的分布很复杂，鬼臼仔细的看后才知道头麻。
　　鬼臼艰难的琢磨着，努力整理着其中的头绪。

　　头一天，整整一天，鬼臼痴对着药田，从日出前到日落后，不能控制的沉醉起来。
　　以后的时间，鬼臼尝试逐步深入走进药田里，小心翼翼的把弄着其中的每一株、每一种。

　　最后，鬼臼已经不能自拔，药田的布局奥妙让鬼臼感叹——相生相克，此消彼涨，阴阳互生——到底有多少道理！

　　鬼臼曾经在唐玉凉那里学过很多，但是从来没想过很多教义可以这样运用，鬼臼欣喜到忘记了时间。

　　“喂，小鬼！”
　　终于，有人扰入了他的世界，鬼臼抬头，皱眉。

　　“喂小鬼！”衣裙飘飘，山中的灿烂阳光下，阿淼的笑脸。

　　“哦，原来你已经好了。”鬼臼瓮声瓮气，并不喜欢阿淼的打搅。

　　“几天了，对着几块枯了的药田傻笑，有什么意思呢，我这几天都有来看你，你根本不理我哟，那些药田不要管吧，我刚才已经求龙哥哥重新栽过了，龙哥哥答应我了哟，所以，不要傻呆着了，上来，我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哼，什么都不懂的傻女人。”鬼臼嗤鼻。
　　“哈？”阿淼撅嘴，在水龙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异教徒，“死小鬼，什么意思，小小年纪就学会登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我说，你是个傻女人！”鬼臼站起身，冷冷笑。
　　“啥？”阿淼叉腰，杏目圆瞪，撂了裙子，噔噔几步下了田地，伸手直点鬼臼门面，“你说谁傻呢！”
　　“就说的是你！看看，你还把这么珍贵的药给踩了，算是暴殄天物了！”鬼臼心疼的看着阿淼的脚下几株夜交藤。
　　“咦？”阿淼莫名的看着脚下，“啥，都快要枯死了，奇怪的是你才对。”
　　“哼……。”鬼臼扭脸懒得理会阿淼的霸道。

　　水龙很快收到了阿淼的投诉。
　　“他实在很过分呢，龙哥哥！”
　　“哎呀，龙哥哥怎么不去帮我说说话，阿淼刚刚明明是好心好意，却被那个死小鬼当了驴肝肺！”
　　“待会儿我就带个锄头，把那个小鬼死瞧的一亩三分地刨了，看那个小鬼还和我神气！”
　　阿淼涨红了脸，挥舞着双手，跺着脚，骄横的嘟起嘴。

　　“阿淼，和我在一起……寂寞了吧？”风飘过，水龙第一次忽略了阿淼当前的怒火，“和我一起寂寞了，所以上次才想离开了，对不对？”
　　阿淼静止下来，一瞬间的事情，连背影都不会动。

　　醒来后，一直回避着——阿淼以为，一贯话少的龙哥哥，只要自己不去触及，就不会再问——所以，尽管身体不知道该怎么行动，心却失措了。
　　“所以，多了鬼臼才会开心，对不对？”水龙轻轻抚摸阿淼的头，微笑着。
　　“不是的，阿淼只要……阿淼只要龙哥哥陪着，就足够了。”阿淼下定了决心。
　　“是么？”水龙笑了，眼中带迷茫。

　　星空，夜晚，闪闪点烁的光，鬼臼还是蹲在药田的原处，沉醉于水龙建设的药草世界里，完全被折服了。

　　“鬼臼，你可以出来了，”淡的声音，白色的身影。
　　抬头再看见水龙，鬼臼遏制不住自己眼神中的崇敬，鬼臼老老实实的走了出来，认真的垂手站到水龙一侧。

　　“这几天，我也没有管你，说说你看出了什么？”
　　“八卦七杀阵。”
　　“你懂太极？”水龙嘴角上扬，微微的笑。
　　“略懂一点，在唐门看过一些相关的书籍，没有特别学过。”鬼臼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唐玉凉和我说，你很有天赋。”
　　“唐门主，他……，”鬼臼脸红了，实际上，自己从来不知道唐玉凉夸奖过自己。
　　“唐玉凉当时说介绍一个小孩给我当徒儿，我说我一向没有兴趣教授它人，但是……。”水龙低头弯腰，认真看着小鬼臼，话语带笑。

　　“啊……。”看过药田所组的八卦阵后，本来傲气的鬼臼早就被水龙收服，现在一下听出水龙言下的收徒之意，心下何止是一阵狂喜，“这么说，阿淼以后就是我的师姐了？”

　　月光虽然朦胧，鬼臼的话一出口，却也马上水龙的脸即时的阴沉。

　　“谁说阿淼和我是师徒？”
　　“嗯，那……是师妹？”鬼臼多少知道一些莫燕岛的故事。
　　“哼……。”水龙拂袖离开，掩不住的怒气。

　　果然回到水龙身边才安心，阿淼就知道会这样。
　　做了一个梦，梦中全是宁静，只有自己和水龙两个人。

　　淡淡的水榭，蜿蜒的水上长廊，抹不开的浓雾，欢喜的心情。
　　“龙哥哥，爹爹还是不同意教我功夫呢，可是岛上别的人都有事情忙，为什么闲极的只有母亲和我呢？”
　　“呵，小可，为什么一定要学功夫呢？”
　　“可是，娘说过的，如果不懂得一点功夫，今后在江湖上是混不下去的。”
　　“江湖的话，对小可来说……。”
　　“龙哥哥，不如你教我一些东西么，反正龙哥哥懂得多，随便教我一些都好。”
　　“那，小可，我们学弹琴好不好？”
　　“不要，不要，明明同样的琴谱，人家弹出来的都和龙哥哥不是一个调调呢。”
　　“小可，你想学什么呢？”
　　“龙哥哥，教我学写字吧，反正爹爹也没时间教我。”
　　“写字？”
　　“就是那种，龙哥哥不是也认识的么？那些古怪的文字，好像道士画的符咒。”
　　“小可……，那些字……。”
　　“龙哥哥，你听小可说，我那天偷偷进爹爹的书房了，看见了这样一本书，书皮上画着这样两个字。”

　　自顾自的画下两个符号的女孩，然而抬脸看着水龙笑得得意，全然不顾水龙脸上的错愕。
　　“龙哥哥，这两个字怎么读？告诉小可嘛～”。女孩撒娇。
　　“是药道两个字。”水龙最后经不住女孩软磨硬磨，终于回答。

　　“哦，原来这个是药字，另一个是道字。”女孩撅嘴，得意的笑了。
　　“可是，小可，千万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你进了师父的书房看到这本书，尤其是……师父他……。”
　　“我知道，这件事就龙哥哥和娘亲知道。”女孩嘻嘻笑。

　　从梦中轻轻醒来，阿淼有种莫名的冲动。
　　站在地面，阿淼闭眼轻轻用手指在地上轻轻画下一串陌生而熟悉的符号。
　　睁开眼，明明不是熟悉的汉字，然而阿淼却能清楚默念出声：“药有阴阳配合，子母兄弟，根茎花实草石骨肉。”

　　“《药道》？”阿淼掩嘴轻轻惊呼，觉得心底处最害怕的东西，在黑暗互近互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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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关键的东西慢慢出来了，这样的情节，大人们都猜到了么？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