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山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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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大小姐平静下来了，颇有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已经放平心态等骂了。
但僵持一段时间，她也没怎么骂我，倒是我身上的绷带先撑不住，挂伤的腹部濡湿一块。
我在庆幸自己的身上穿黑色衣服，又害怕对方发觉这一件事情。
于是退后一步。
“你身上最近怎么喷那么浓重的香水……”
察觉不对的她直接凑上来，摸到一块有些冰的衣服硬块。
还没打算改话骂我怎么不用魔法把衣服烘干就发觉自己摸到的液体颜色有点不对。
在月光的映照下，勉强能看出是泛了一点深色的液体。
是血。
Surprise，一个“惊喜”，惊的对方脸色苍白的像是当场要去世。
我用着极其无奈的语气说道：“除却医生，就只能是伤者了，卓维斯女士替我开了一个星期的药，很快就能好的。我们本来是打算找个位置给我包扎伤口”
“那你现在就该去包扎伤口！”她尖锐的尖啸道。
“你这家伙！”她现在完全不在意其他事情了，她现在只想着赶紧找个安全的位置给我包扎。
“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是遭遇黑巫师了吗？！早就和你说了禁林很危险！”
她拉着我，要我随她走。
我不太想要麻烦庞弗雷夫人，于是就直接抱起还在骂我的沃雷小姐：“我在禁林有一个落脚点，今天晚上还是去那里吧。”
虽然明天还要上课，但是如果让沃雷小姐一直揪着不放，恐怕大家都得知道我的身体又遭罪了。
再者麦格教授也很难同中国来的老师们交代。
大妖后裔也就那么几个，难得有一个野生的，若是多灾多病，恐怕是要被拘着照看了。
“拜托，就当是我求你了。如果这样子回去的话，我绝对会被他们连夜送回国内保护起来的。”
她顿住了动作：“什么？”
“我会被强制送回去的。”我低下头对她说，“至少，在我成年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容许我离开我应该待的地方。”
而我如果要到大妖成年的岁数，起码还有一百来年。
一百来年，沃雷小姐的孩子都可能老死了。
188.
顺带着一提，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领地附近经常有出现黑山羊幼崽的尸体。
当我去查看的时候，它们的尸体新鲜的像是刚被猎杀一样。
同我幼时候猎杀的幼崽不同，它们是劣质的量产品，甚至没有资格冠以祂这个称呼。
在原地蹲点，我甚至还能看到一群穿着黑衣服的家伙哼哧哼哧的搬运这些东西，他们心灵的狂热和恐惧在看到我的时候，彻底达到顶峰。
他们狂热的将搬运的东西卸下，像是觐见神明一般将那东西献上。
我被他们的狂热给吓到了，下意识想要逃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跑，反而是主动去接近他们。
领头的人在那东西面前跪下，刨出最好的那一部分血肉，膝行在布满小碎石的地面上。
不惧磨去血肉的痛苦，他眼中是执迷不悟的狂热。
他说：“由此觐见年幼羔羊。献以您的劣化同类，满足您的渴望。”
我看着他，被他捧上的长着眼睛的软肉是颗心脏。
我曾经吃过那个，比这个好，但也只那一次。
只那一次，我的饥饿被遏止了。
但是如果光是只有这个，那可远远不够。
我看着他，表露出不满的情绪。
“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个！怎么能只有这个呢？！我们还有很多，很多……足够让您满意。”
他注视着我，看着我的眼仁由一个圆，变成一大一小的方块。
白色的羊羔在他眼睛里面复苏。
祂断了一只角，残缺的角截面露出干涸的紫，另一只犄角全白，像是一块玉石。
他听到了白色羊羔的催促，祂正在不耐烦的打量着他，试图压制自己想要捕食潘神子嗣的冲动。
他的仆从匍匐，恐惧着神子的不满。
他则不急不慢，用之前的刀刃对准自己的胸膛，取出一颗鲜红的心脏。
我忽然明白，他达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他仅仅只是为了听从“父亲”的指示奉上这颗心脏。
“我的姐妹，你当吃下这颗养料。”
在动物世界中，有时候会出现食子和兄弟姐妹互食的举动。
强者掠夺弱者无可厚非。
然而我并不觉得我在那位神明的眼中属于强者。
且我什么时候成为山羊们的一员，我也并不知晓。
在一年级那时的梦境？还是说一出生就是？
我从不敢仔细追寻叶家的血系，被放置在叶家祠堂的家谱让我感到恐惧，仿佛如果我看了什么，便再也无法维持理智和人格。
而现今，被我恐惧的东西找上门来，注视着我，注视着同为伟大潘神*后裔的我。
位于英国山羊林地的地下，有位存在呼唤着我。祂在等着我听从祂的话语，重新变成祂听话的子嗣。
祂的本身已经在八年之前就已然接触过我的灵魂，惊叹其之成色美丽。
“叶家的小羊羔们一直都在极力维持纯正的血统，而这不惜一切代价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挽留他们那位山君先祖为他们留下来的庇护，维持凡人引以为傲的理智。殊不知他们只是徒劳，因他们的举动，我们迎来了更多的同类，父神得到了更多的优秀子嗣。”他如此说。
我理智摇摇欲坠，思绪奔跑的很快，一下子就联系到为什么那位神明在那个雨夜，放任我奔跑，也想起了祂那时的话语。
祂说：“竭力奔跑吧，我的孩子。你会听话的。”
恐惧和狂热分割我的脑海，与为人的理智对抗。
恐惧和狂热对我说我该回归他们中间，因为本源的母亲在等着我。
可理智死死拉着我，对我说我的母亲不是祂，我尘世的母亲刚刚为我寄来毛衣，对我说天冷了记得多穿点。
189.
痛苦。
190.
我踉跄停下脚步，从思绪里面挣脱出来。
走在我边上的卡珊扶住我，将我背了起来。
可能是我的脸足够白，又或是体重太轻了。
我察觉到她在抖（也有可能是我在抖），好像是很害怕我会合上眼睛。
“蠢獾，你还好吗？”她问。
“……我想我只是有点困。”我对她说。
狠狠啜吸了她身上的安心气息，我的身体难得涌出疲惫，连带着涌起连绵不绝的困意。像是潮水，拍打大脑的海岸。
“不准睡觉！”她的语气又变的尖锐。
尔后，她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尖锐，于是又软下语气对我说：“乖，别睡，我们很快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嗯。”我应了她一句，“很快就到了。那个地方还挺安全的。我一年级养的两只小龙现在都完完全全能保护我了。”
“嗯？！你什么时候养的龙？！”卡珊厉声质问道。
我笑出声，很小声，但还是被对方给听到了。
她恼怒的往我腿上掐了一下———本来是要掐我腰的，但是我的腰上有伤，就改位置了。
“丹尼尔和艾薇洛蒂他们都知道呀，他们没有告诉你吗？”我逗着卡珊。
她一时被我堵住嘴，说不出话，只得恼火的把怒气施加在我的大腿上，让我疼得龇牙咧嘴，困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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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想，后来是怎么挣脱那种被控制的状况呢？
……
哦，是我的两只小龙回来了。
他们愤怒的和我的“兄弟”争斗，用古老龙语赶走了那些家伙。
那颗鲜红心脏依旧在蘑菇林里面有力跳动，他的心脏声就像是在讥讽我的懦弱。
我依旧能听到他在说：“你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而我，只感觉头上犄角又一次被他口中的“父神”咔嚓一下折断，太痛了。
192.
“一年级的时候，我捡到两只小龙，一只还在蛋里面，一只刚从蛋壳里面爬出来。他们是很小很远的兽亲……我那时候以为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倒霉蛋啦，就私底下养了他们…”
因为很孤单，只有自己一个真的好孤单。
世界空空荡荡，超级超级庞大，完全想不到自己能蜷缩在哪里。
爸爸妈妈又不要我，叔父也远在异地，想要和奶奶说说话，但是我知道这会连累到她。
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孤独，因为龙只剩下了我。
谢缘和陆维虽然都回来了，可我总觉得她们并不在我的身边，祂们在遥远的星辰彼端。
我们之间隔了好多好多光年，即使祂们想要把我彻底卷进自己的怀抱里面，也得要一段时间。
在我周围都是孩子，我应当融入人之子里面。可是我早就长大了，变成怪物了，没有太多的未来。
“……我想保护他们。”我用着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我只有他们可以依赖。”
“当丹尼尔和艾薇他们说'我们'这个单词时，我就想着我得保护我的朋友。”
因为他们也在保护我，他们在保卫我即将失控的本我。
“当我以为我无处可去的时候，丹尼尔和艾薇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洛蒂对我说她准备好了画纸和笔迎接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啊，原来也是有人会把我这个怪家伙当成重要的人呀……”
我忽然想起什么，露出餍足的表情：“一年级的时候，丹尼尔和艾薇他们没有回家，因为他们说留我一个人在霍格沃茨太孤单了。”
难得有一块玩的小伙伴了，他们甚至还为了我给家里面的人写了信，说留在学校里面和朋友们一块过圣诞了——这对于他们来说不亚于本国人在过年的时候你有几个朋友看你在家孤零零，于是就和自己的家里人说：我今天不回去了，我和他们一块过个年。她家太冷清了，我们给她家添点人气。
“他们真的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说。
大小姐没说话，一直很安静的在听我说。
“当然……卡茜也是很奇怪的人。明明是斯莱特林，可是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格兰芬多一样？把炸尾螺变小带进霍格沃茨做恶作剧什么的……这也太过于格兰芬多了吧……”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不太好意思：“虽然听着有点过分，但是我还是希望如果重来一次的话……卡茜还是那么做吧。”
这样子的话，我们就会因为这个成为朋友。
我能心安理得的依赖她，在她身上获取少量安全感，得到一个不是那么坚固但绝对重要的小“纸箱”*。然后一步步发现这位牙尖齿利的斯莱特林的内心柔软的像是一朵云，完完全全可以让人埋进去。她是一颗熠熠的星，足够让人将因能和她做朋友这件事视作自己做过的最棒的事情。
“能和你认识真是……太好了。”
帮我捡回自尊，打醒我的颓落，拉住我两回。
是我的灯塔，我的星辰，我的锚。
193.
我真的觉得很困，尾巴都暴露了，眼睛的伪装都快消失了。
头这里一边重一边轻，搞的我头总是一边歪。
我掰断让自己一头重的东西，白色的羊角凄惨的发出喀啪的声音。
“好脆。”我低声嘟囔着。
什么时候我的龙角变成了和巧克力树干一样脆弱，我感到困惑。
然后我看到我捏下来的东西，貌似是白色的。
大小姐把我放下，面色精彩纷呈，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拿起她的镜子，让我看到了我现在模样。
年幼的小羊羔。
断了两只角，截面都是紫色的。
“老天，有点倒霉。”我感慨道。
她的确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比如我。
还好我们已经到了龙巢，而卡珊德拉大小姐也需要我的解释。
我想要跳起来，但是身体不听使唤。
身上的血升腾，周边凝成白色带点红的浅色雾。
骨骼咯吱咯吱作响，疼的慌。
但我得冷静，冷静的让沃雷小姐远离我。
“先别靠近。”我说，“亲爱的，我建议你最好远远离开我。”
施加一个统统加护，隔离雾气，也阻拦大小姐在外面，以免遭遇不测。
我已经彻底失控，统统加护不仅替隔去外界的干扰，也能让外界不遭受我的破坏。
194.
骨骼融化，血肉瘫软在地上，上半身还有个人样，下面身直接就变成一团软泥——这滩软泥甚至溶解掉了我的校服裤子。
暗影们从影子里面冒出来，和这滩软泥纠缠，看着就很掉san。
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被溶解下半身，然后看着那滩橡皮泥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捏着塑形。
比起这个，疼痛反而是小意思了。
我咬紧牙关，坚决不让自己吭出声，同样也忍住自己想要打滚的想法。
我总觉得，如果我忍不住在那滩暗影和血肉交缠的“化学反应剧烈”的液体里面打滚，后面我绝对会再也变不回人形。
我或许会在这微红的雾气里面如同发面一样膨胀，然后变成我曾经的食物———那只可憎的山羊幼崽。
下半身那堆软泥刚开始被人捏成八爪鱼，全是触/手，但是祂似乎又觉得不好看，就把那些触须捏成羊蹄，满意了。暗影有点不满，吞掉大部分的，只身下四条混了暗影纹路的羊腿留给我。
玻璃质感的统统加护被我一尾巴拍碎，我才发觉龙尾巴还在，只是被羊毛占领了。
头上的羊角长出来了，暗金色的条纹烙在上面，仿佛像是谢缘在向祂宣示主权。
“即使这孩子是你的后裔，但她也混了我的血！”
我摇晃了一下头，角很短，因为是母羊。
作为一只雌性Satyrs，我如果有很庞大的角，我才会感到惊恐———因为有那样大的角通常意味着我可能下半身多了我并不想要的挂件。
吞下多余组织的暗影们纷纷变成了半虚体的黑色小羊，一个接着另一个从影子里面蹦出来。
它们咩咩咩的叫着，然后一股脑儿的涌向沃雷小姐，一个接着一个的向被震慑的沃雷小姐撒娇，求抚摸。
在我抬起腿向沃雷小姐那边走的时候，它们又纷纷让出位置。
走第一步的时候，我走的有点艰难，差点让前腿绊了后腿。
后面多练习几步之后，动物的本能就让我能够熟练运用四条腿走路。
走到被魅惑的沃雷小姐面前时，这位小巧的人类女孩已然忘记了自己应当如何做，或者说她的恐惧本能已经彻底报废了。
194.
“为什么不走呢？”我低声问着她，“明明很害怕吧。”
不跑也没有关系，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渴望。
我在她的身旁四肢跪下，将暂时无法做出反应的她揽进自己的怀抱里面。
是令人感到愉悦的草药气息。
我能闻出她白天的时候经过草药课的课堂，给曼德拉草换过盆，给月光草浇过水，给白鲜施以清水如泉，最好沾染我的气息，被安息香的香气吞没。
喜欢，我想要吻她。
但我知道乘人之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让她躺在我的羊背上，毛绒绒的尾巴给她取暖。
我低声哼唱，以前听过的摇篮曲，但是发现那些都无法安抚沃雷小姐的恐惧。
于是我换了一首，小学时候学的歌。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Bloom and grow forever
Edelweiss,
Edelweiss
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
我轻轻哼着它，安抚着沃雷小姐缓慢陷入梦境。
小羊羔们在她的身边伏下，得到一夕安寝。
195.
“我想驮着她，消失在森林里面。”
作者有话说
第201章 山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