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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子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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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池舟一时喝多了,此刻才觉晕晕乎乎,直到夜晚的风吹拂至面,方察觉自己已然离席。
他反应过来萧沉渊一个人被他留在了殿里,眼下是要赶紧回去的。
池舟走得飞快,繁琐的衣袍险些将他绊倒,水榭的石阶在他眼前和影子交叠相映,难辨虚实。
“当心!”
不远处一道及时提醒,让池舟避开了一脚踩空。
他眯着眼向那方看去。
萧沉渊个头高,来者颀长身影看起来竟和他齐平。
池舟率先注意到他一双深邃的眉眼,眼窝轮廓明显、眉毛黝黑浓密,不像中原人,倒像是某个擅游牧的部落。
猜测中,来人单手覆在另一侧肩臂处,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微臣回纥太子,阿克卓尔·艾则孜,参见陛下。”
或许是特意请人教授过,回纥太子的中原语运用得炉火纯青,池舟只能通过他通身华丽独特的服饰,推断出确实是回纥打扮。
池舟现下酒醒大半,倚着廊柱微微颔首:“平身。”
“回纥太子不在宫宴,怎么到这来了?”
“微臣同陛下一样,都想出来醒醒酒。”阿克卓尔说话不像其他国家使臣,倒是恭敬中带有些随意。
池舟笑着上下打量着他:“你醒酒就醒酒,跟着朕做什么?”
“…微臣,”阿克卓尔愣了愣,旋即仍是那副腔调,“微臣遇见陛下只是凑巧,微臣看陛下独自离开,又不着人跟随,怕陛下……”
皇宫戒备森严,侍卫随处可见,还有在暗处时刻跟随保护他的暗卫,除了上回碰见的怪女子,池舟倒不觉得他会遇到危险。
阿克卓尔丝毫没有被他说中的不自在,反是很快想到了对策,侃侃而谈。
池舟倒没继续拆穿他,只评了一句:“你倒是挺有眼色。”
“陛下聪慧至极,微臣敬佩。”阿克卓尔爽朗一笑,自己大方承认了。
池舟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直言道:“可是有话对朕说?”
阿克卓尔正经起来:“陛下圣明。”
正当池舟想听听之时,阿克卓尔望见他因酒后微红的脸和认真的神情,不禁喃喃:“陛下仿佛,不似传言那般……”
“嗯?”池舟听得不真切,“什么传言?”
“哦没什么,”阿克卓尔意识到失态,却还是没忍住道出内心的感觉,“微臣只是觉得陛下很像儿时的一位故人。”
故人?
醉酒让池舟的头有些疼,他反应了好一阵子,只当回纥太子要么是想和萧沉渊的身份拉近关系,要么就是真的怀念起故人了。
池舟没深究的打算,继续听着这太子会说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池舟依稀觉得耳熟,应该是小涂子。
果不其然,下一刻小涂子就喘着粗气跑来了:“陛下,您可叫奴才好找!”
池舟习惯了,问:“发生何事了?”
“陛下不好了,北厉与东川起了口舌之争,还殃及到了君后殿下。”小涂子长话短说。
“什么?!”池舟惊呼。
这可真是大事!
“随朕回去。”池舟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他拖动衣袍,擦着一旁的人,火急火燎跑下了台阶,一路远去。
“陛下等等奴才……”
独留的阿克卓尔在原地,他目送过后沉思了一阵,也迅速返回了大殿。
离开前歌舞升平的宴厅此刻变得剑拔弩张,若不是都有顾忌,恐怕早就动起兵刃了。
池舟从殿后直直奔向萧沉渊,见他好端端的坐着,才长舒一口气。
他一路跑来,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自然趴到萧沉渊耳边:“怎么了?”
萧沉渊没理他,池舟又问了一遍,萧沉渊觉得烦,用手肘将人捣开。
自己又没惹他,池舟心里嘀咕,他还一头雾水呢。
还不等他弄清楚缘由,殿里就有人迫不及待告状:“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啊陛下!”
池舟循声看去,又是北厉的大皇子,真是不简单呐。
“东川二皇子在您走后不久便对微臣带来的舞姬百般挑剔羞辱,让舞姬伺候他就算了,还说她连二皇子的王府都进不了,更不要肖想做陛下您的妃子了……”
“子桑霆,你胡说!”池昊柏气得拍桌子,酒水碗筷在空中扬起又落下。
“陛下,是他先出口中伤我东川国的,您知道东川国是君后的母国,微臣作为东川的二皇子,自然不能让人如此诋毁!”
“还不是你先说我们北厉偏远贫瘠,民风野蛮。”
“你不也说我东川水多陆少,荒无人烟吗?”
“是你先说的……”
“是你先说的……”
“………………”
二人争执不休,加上两国平日也有纷争,此刻顾不上撕不撕破脸皮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池舟听得心烦,又不能像从前那般说个身体不适就可以离场,远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陛下,他还说君后生不出孩子!您当真不管吗?”池昊柏急了,将矛头对准台上的那位,这样一来,以陛下的脾气,肯定会好好惩治这个子桑霆的!
没想到子桑霆丝毫不慌,当言道:“哼,你进献宫女,不也是打得这个主意吗?”
“你!”池昊柏脸色涨得通红,看向池舟,“陛下……”
“陛下,臣有话要讲。”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了池舟已经想好的对策,同时,殿内嘈杂的动静跟着渐渐小了下来。
寂静之下,池昊柏和子桑霆似乎意识到了失态,纷纷止住了争吵。
走上前来的女子是从西樾国席位间首位起身的,她身着华贵,金饰虽多却不显繁重,仪态大气,且形貌昳丽,带些异域特有的模样,眉宇之间透着英气。
“臣西樾邰仪,参见陛下、君后殿下,祝陛下圣体康健、福泽绵延,君后殿下万事安康、岁岁无虞,愿陛下殿下琴瑟和鸣、相携一生。”
邰仪举止端庄,礼节到位,话中尽是真诚之言。
不愧是西樾国的长公主,池舟从她与回纥之间的事中便看出来了。
同样是一国之主的孩子,怎么北厉和东川这两位皇子没有半点皇室的模样?
池舟欣慰地让她起身,点头示意她往下讲。
“陛下,臣认为,北厉大皇子与东川二皇子所言,无外乎是在意后宫女子的身份,”邰仪不怯场,“臣有一议,不知陛下是否觉得妥当,以臣的身份,可否入主后宫?”
石子入水,本就意犹未尽的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邰仪不慌不忙,从容道:“西樾此次前来,正有与陛下结亲之意,帖子和嫁妆皆已备齐,若陛下准许,择一良辰吉日便可完婚。”
底下哗然一片。
“这不错,君后殿下是皇子,长公主进宫为妃,也不丢陛下后宫的人。”
“甚好甚好,这下二位皇子也不用因着此事争执了。”
“公主和亲,上好的良缘啊!”
“陛下乃天下之主,确实该有子嗣,否则皇位百年之后,不知到了谁的手里,到那时候江山恐怕就易主了!百姓好不容易安生,又要经受动乱了……”
“嘿李老头,别说百年了,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活到那时候吗?别把心操那么远,有人能为咱们陛下开枝散叶就是好事儿!”
“是啊是啊……”
池舟万万没想到,这等大事,西樾长公主来访前竟然不提,也没有早早禀明此意,却在眼下这个场合当众提及。
不管西樾是怎么想的,池舟觉得这位长公主仪态端庄大气,别说当萧沉渊的妃子了,就是做君后肯定也比他合适。
正好他原本打算以后带着孩子就溜了,要不是他们互换了灵魂,池舟说不准已经开始着手了。
而且太后那边也一直催选妃的事,西樾长公主身份尊贵,她老人家肯定满意得很。
池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扭脸想看看萧沉渊的意思。
哪知刚对上眼,那人正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池舟仿佛又回到从前,不自主打了个哆嗦。
算了,萧沉渊这样的脾气,长公主真嫁给他,过得日子说不定还没在西樾国好,来这尽受委屈了。
哪怕嫁给个平民百姓,只要互相喜爱,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反正他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就别让这么好的姑娘跟他一样受苦了。
池舟心中对萧沉渊这个反应腹诽了一阵。
他抬手止住议论:“诸位所说的,朕会认真考虑。”
“长公主所言,朕也会细细思量,给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忽略掉萧沉渊变得不可置信的样子,池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没给任何人再说下去机会,召过身旁的人:“来喜,去把朕命人准备好的回礼,分给诸国。”
万国朝会本就是每年各国聚在一起热闹的喜事,为了增进关系,稳定整个九州,而天下共主便像是一个家族的大族长,维系国与国之间的情谊。
显然,都城国回的礼要比他们进献的更加丰盛、更加贵重。
“天色不早了,明日还有事宜,今天就散了吧。”
回到照渊殿已是深夜,池舟说别再往暄和宫折腾,萧沉渊就跟他一起回来了。
他发现萧沉渊一直到现在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这会儿就剩他们两人了,他还是一言不发的。
池舟主动问:“他们在殿上没对你怎么样吧?我听小涂子说……”
“没有。”萧沉渊吐出两个字。
见他说话了,池舟稍稍放心,又变了模样:“这池昊柏,一天不收拾就欠欠的,等哪天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他转言道:“那你气什么,怎么这个表情?”
萧沉渊:“他们说你。”
“什么?”
“说朕没有子嗣。”
池舟一脸看傻子样:“怎么会?我可以生孩子呀。”
“可……”萧沉渊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池舟又劝:“没什么啊,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呗,又不会掉块肉,”
“再说了,我也习惯了,根本不在意的。”
“而且我走之后肯定是他们说我说的最多最不好吧?怎么搞得像是在说你。”池舟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在我身体里久了?看来得赶紧找找哪有什么高人,快点把咱俩换回来……”
话都说到这了,萧沉渊还是那副模样,琢磨不透。
“这样,你就当他们是在,”池舟思索着用词,“嗯…在放屁!”
萧沉渊隐约拧了下眉心,许是没听过这么不文雅的词,不知是被气笑还是逗笑,人跟着放松了下来。
池舟心笑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还需要哄呢,他继续道:“好了好了,今晚上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我让小涂子弄点粥和小菜,咱们吃点早点睡觉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