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魂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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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铁不成钢啊。
傲赤身为九头玄龟，明明长得潦草吓人，却有颗慈悲心肠。这妖兽之名安在傲赤这只九头玄龟的身上，都有些侮辱妖兽凶猛的口碑了。
日暮时分，林中吹起呜咽狂风，苍穹之上布满雷电。许是雷声太大，暗紫色妖兽才张了嘴，似乎是要醒了。
一道雷电直直劈在妖兽的脚趾前，击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商聆跟傲赤离得近，险些也被击中。
傲赤的一只脑袋衔着商聆就跑，一如之前伴主英勇杀敌一样。
商聆的腰部被衔着不能动，黑林的树木在她眼前飞逝，树影重重。
“不对。”她望着暗流涌动的天色，“这不是普通的雷，普通的雷电不会砸出大坑，这......这是雷劫，有人要飞升了。”
自千年前六界被天罚，下了一场摧毁生灵的血雨，灵气与魔气便一同大量枯竭。不论修仙修魔都已是不易之事，要多花出加倍的年月到处收纳稀薄灵气，原本五百年能飞升的，要花一千年。
所以修仙这事，与勤奋无关，只讲究机缘。以至于仙门的人在收徒之前，会先占一卦看看弟子天命，目前谈得上天命所归的只闻人湛一人。
所以，这个雷劫是为闻人湛而来的。被劈中后不死便飞升成仙。
“傲赤，快回去！”
商聆抓住傲赤的鼻孔，拧了一把，心急如焚地往回赶:“不能让闻人湛飞升成功！今天就算劈死我，也不能劈到他一根毫毛！仙门想要得个便宜飞升的仙，哈哈哈哈，本尊偏不让！”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如何，大不了她被劈死，即便劈个魂飞魄散，那也算壮烈牺牲了。
多一个仙，日后魔族就多一分威胁。
只是她想不通，这狗贼到底是得的什么机缘，他在妖兽肚子里头取魂镜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还引来了雷劫！
她趴在龟壳上，还被树叶树枝时不时抽脸，当真越想越气。
林深处，雷声响了许多下，暗紫色妖兽惊慌地不知所措，发出沉闷的兽叫声，欲唤同伴来救它。
它每走一个地方，雷电就会直直劈下来。不消片刻，山底大坑多到犹如蜂巢一样密集。暗紫色妖兽被逼到池边，退无可退。
商聆坐在傲赤的龟壳上赶来，看到这一幕直接拔出青崖门给她配发的木剑。将毕生修为注入木剑，迎着那道劈下的雷电，以身躯以剑身作为抵挡。
只是，木剑遇雷起火，当即断裂焚烧起来。商聆也被雷电击到空中，鱼跃龙门般弹了出去，重重摔到池边。
指尖触碰到水池的水，有一丝莫名的灼热感，她连忙撑着身子站起。
商聆的眼神十分坚定地盯着天雷，忍了忍，还是吐出一大口鲜血。抬手用袖口蹭干净，她十分不服气的继续望着天，语气傲慢道:“幸好有仙门弟子的统一佩剑在身上，仙门的东西果然不错，就是品质还需精炼。”
九天之上积攒的黑云越来越多，商聆背脊挺拔，眼神透着倔强，狂妄大笑道:“天界想要新的上仙？呵呵，我、偏、不、给！有本事，踩着我的尸骨造就你们的上仙！”
每一字都是如此决绝有力。
此时，暗紫色妖兽腹部破开一个血窟窿。少年进去时还穿着紫色外袍，此时却只剩下里头那一身玄墨色婚服，以及几片外袍的残片布块。他手握魂镜，从血窟窿里滚下来。
失去魂镜的妖兽，变回了灰褐色皮肤，倒在血泊中。
傲赤同情心泛滥，朝着受伤妖兽走去。它用肉爪子搭在妖兽的身上，试图安抚。
闻人湛嘴角溢血，显然已虚弱无比。
天雷声响彻云霄。他望着天雷，将全身仅剩的最后一丝灵力凝聚于指尖，正要起一个隐息护盾，避开这该死的天雷。
可他刚抬起的手，却被少女硌手的背部狠狠撞歪，护盾也跟着歪了，套错在妖兽身上。
闻人湛：“......”
“你做什么！”闻人湛紧抠着魂镜，放到胸前衣襟里头牢牢护着。渡劫天雷威力之大，能将魂镜劈个四分五裂。
商聆挡在闻人湛身前，展开双臂：“看不见吗，在帮你挡天雷啊。师兄你伤势过重，不宜此时渡劫飞升，飞升不成会因此丧命的！”
她自觉命硬。
往好了想，兴许天雷也能让魔修飞升成魔神，助她一臂之力。
闻人湛眯眼，退了半步仔细打量少女的背影。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她嘴里就没句实话。
凭着她这一身等同于无的修为，加上身子太弱命不久矣，便是寻常的一道雷电，都足以令她失去性命。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次次的想要救他。
她会哭着跑回小庙，跪在大坑之上，边吸着鼻子边关心地问他：“你没死，你没死。那你身上也没缺什么少什么吧？”
她也会像此时这般，挡在他身前，好似视天雷为无物，告诉他伤势过重此时不宜飞升，会因此丧命。
闻人湛不知该说她是天真，还是无知，可她身上这股倔强的劲，真是像极了某个人。
一道天雷直直劈下，少女那身玄墨色嫁衣曳地的布料被卷起，拍打在闻人湛的肩头。
猎猎风声，伴随着轰隆一声，雷光一闪，映白了嫁衣。
千钧一发之际，闻人湛望着少女倔强的背影，心头一软，不论她究竟是何身份，万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闻人湛：“池子里都是幽冥鬼火，兴许可避雷劫。”
话音未落完，商聆便觉得一阵旋转，竟是被狠狠推入了那方池中。
池中的水化作燃烧的灰色火焰。
她置身于其中，肌肤完好无损，魂魄却备受煎熬。这火焰在一点点侵蚀着她的魂魄。
幽冥鬼火是冥界之火，只烧亡魂，不烧活人。亡魂见了幽冥鬼火是不敢靠近的。
上古魔尊曾一度统领六界，却因生性多疑，即便手握六界，依旧终日惶惶不安，惧怕那些仙者死去的亡魂会卷土重来。
直到去往幽冥界取得幽冥鬼火的火种，散播到仙人两界，上古魔尊才有了片刻慰藉。
所以，这鬼火为什么会烧到她？商聆不解，难不成她是鬼啊！这根本不可能！
但再烧下去，她怕是要二度陨落在此。
商聆极为难受的微微蜷缩起身子，皱眉一鼓作气往前冲。
少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出了熊熊火海。闻人湛才跟着跳进幽冥鬼火的火海之中，打算将她捞出来的，但看到这一幕，眉心不禁皱起。
被灰色火焰包裹着，这是火焰在烧她的魂魄。
她一个活人怎会被鬼火伤到？灵魂被灼烧，很快便会烧尽，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不会有下一世轮回。
深知其中后果，他抽出水符咒朝她的后背飞去。
同时，衣襟里藏着的魂镜发出震动，他隔着胸口的衣物捂住魂镜。
雷劫还未停息，却每一道都劈在火海的边缘。
商聆的耳边仿佛听到嗡嗡震动声，使她头晕目眩脑子胀痛。
下一刻，她被拉入一片黑暗中，一缕魔气飘进了她的鼻间。轻轻嗅了嗅，便觉得心旷神怡。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些灰色火焰已经消失，带给她灼烧灵魂的疼痛感也没了。
自从复活后，身子骨一直不太舒适，可这个黑乎乎的地方，却让她觉得四肢百骸都通透了许多，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大概是刚才那一缕魔气的功劳。
但也奇怪，这是哪，怎么会有魔气？
“这是什么地方？”
她才发出疑问，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此空间中回荡开。
他说：“你给我出来。”
听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在这个空间下，声音会被放大很多。
商聆边寻找出口，边问声音的主人：“你是何方神圣？为何将我困在此处？”
那声音的主人却被气笑了一样，“事到如今，你莫要再装傻。早知你也是为了魂镜而来，我一开始便要杀了你，不该心慈手软留你性命。”
说到魂镜，商聆终于想到这个声音是谁的。对魂镜如此执着的，只有他一人。
她本来以为他来寻魂镜是出于大公无私友爱师门，没想到竟也是为了私念。
看他如此着急，她很快便能想到自己身处在魂镜中，大概是方才被鬼火消耗得太狠，又得以雷电相助，直接将她引进了魂镜当中。这就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
若是在外头，她还会忌惮他三分，但如今嘛......
商聆眉梢一挑，索性盘腿坐下，对着黑乎乎的四周呐喊：“那你便进来杀我好了。闻人师兄，我可等着你呢。”若他能进来，就不会在外头狗吠了。
闻人湛的声音发寒：“你处心积虑夺魂镜，是哪个宗门派你来的？”
“装了这些天，真把我装累了。事已至此，也不怕将实情告知于你，”
商聆听到外头雷声已去，冷嗤一声：“我乃是魔族派来的，为了我们陨落的魔尊大人来找你寻仇的。雷劫已过，你错过了飞升时机，只怕此生再无缘飞升。恨么，你心里恨极了吧！可惜呀，下一次雷劫怕是还得等上百年千年。”
良久，他问：“魔族的？可我与你相处之时，没察觉到你身上有一丝魔气，你根本不是魔族的。”
窝囊了三个月，终于不用装得像仙门弟子一样乖顺。不用畏畏缩缩的感觉真好，商聆挺直腰杆做自己：“我还能诓你不成？不许魔修魔力低微？我没有魔气就不配来找你寻仇？你倒是忘了，我魔族重创之下，焉有完卵，魔气没了再正常不过，你不也是大战损耗过度，灵力尽失么。”
外头又是好一阵沉默。商聆几乎要睡过去时，便听闻人湛忽然督促道：“那你就在里头好好待着，别在里头随意走动。那一缕魔气，别碰。”
商聆：“......”晚了，不但碰了，还吸得一干二净，区区一点魔气，有什么碰不得的，就这种魔气在魔族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可惜，这里是仙门，才会显得珍贵稀少。
她连说话的声调都变得无比硬气，眼中满是狡诈与贪婪，“想要我不碰，那你得告诉我，这神器里为何会出现我魔族的一缕魔气？是神器自己吸食的，又或是还有何妙用？”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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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镜之外。
闻人湛捏着魂镜的指节泛白，望着天边愣神片刻，脑海里浮现了魔尊商聆的音容样貌，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出现。
魔尊领着他找灵脉，魔尊赠他寒芒剑，魔尊给他戴紫玉簪，魔尊还说：“他日你若是背弃我，这紫玉簪化作的利剑必然会刺穿你的胸膛，我也会捏碎你的魂魄。”
“闻人湛，还是做我的男宠吧，就像他们一样，不行吗？”
“你走吧，既然你不愿意与他们一样做我的男宠，那你留在魔域又有何用呢，滚吧。”
他抽回思绪，轻闭双眸，将魂镜封进自己的心魄里，不再回应任何一个字。
这小师妹嚣张的样子，颇有几分昔日魔尊的气势。或许是因为都是魔修的缘故，性子上总有几分相似之处。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魂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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