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叶落笙

17、第 17 章

　　我们向往优秀的人，从而自己也变成优秀的人。

　　梨白没想过，再次和赵霄相见会是什么场景，从分别的那刻起，她想的就是永久的离别。

　　时光让他的面容变得成熟，少年稚嫩的轮廓变得锋利，清朗的少年成长为俊逸稳重的大人。他小心翼翼扶着身边的女人低声提醒脚下的路，声音柔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靠，是梨白年少时想象他长大的样子，分毫不差，可靠又迷人的大人。

　　“赵霄。”梨白浅浅笑着打招呼。

　　赵霄点头回以微笑，对着旁边人介绍道：“妈妈，我高中同学，梨白。”

　　“阿姨好。”

　　“你好。”

　　三人面色如常的打着招呼，彷佛过去的一切是镜中岁月不复存在。

　　梨白心不在焉地拿着水洒壶，看着男人扶着他的母亲离去的背影。水壶中洒出来的水珠晶莹剔透，阳光投过来，如玉石一般明媚可人，梨白蹲下身来，指尖轻点水珠，看它破灭滚落，掉进泥里，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行了，不用陪我了，去吧。”李茹岚拍拍赵霄的手，看出他的心已不在这儿，也只有那个女孩子才能让他如此恍惚。

　　“妈。”赵霄看向身后，女人拿着水壶，在花草中，身姿绰约，他迈出一步，却无法前进，“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而已，叙旧不在这一刻，我先陪您进去。”

　　李茹岚不再说什么，她看看儿子，被他眼里的苦涩刺了一下，头似乎又疼了起来，咬着牙没有出声，唉。

　　我把我的难堪堆砌在你的面前，你却撇过脸去，告诉我不忍，是不忍，还是厌恶。

　　人们认识另外一个人，总会回忆到过去，未来遥不可及，昨天却可以随意修饰，从她的脸上，我看到几个字，粉饰太平。

　　对于梨白来说，看山看海，可以消磨一天，她的人生没有多大的追求，得过且过，难过的事过了今天就算翻篇，她一直这样说，一直这样做，和过去告别，她也只想干干净净的退场，偶尔去想想，过去也还不错，过去那个人也还算喜欢，仅此而已。

　　海边的风大了起来，临近期末，小小和王明发了疯似的学习，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离开这个海岛，也发了疯的努力，认识王明的人，都说他变了个似的。梨白和小小知道，他只是想通了而已，不想再玩那些幼稚的把戏，去获得他人的目光。

　　他只是努力，想获得自己的光，一鼓作气地往前冲，这样看起来，倒有几分血性，至少，不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三分钟热度。

　　一些路，总要我们自己走出来。

　　梨白走过很多这样的路，骄傲地说，她没有寻求任何一个人的帮助，都是自己扛过来的。她完全的独立的自我的人格，塑成一副盔甲，她是个女英雄。

　　莫天青的图谋不轨在赵宵到来的时候，显出了端倪。

　　他们之间熟稔地氛围，不由得让梨白多想。

　　“天青？”赵宵一愣，没想到他们叙旧的第一句，是从旁人开始。

　　“我看你们挺熟的。”

　　“哦，对。主要是我妈长期失眠，听别人介绍，来了天青这里，他是个很好的咨询师，我妈来过几次，睡眠好了很多。”

　　梨白点点头，她知道他说的不是全部，但也没说谎。

　　“我的工作是你介绍的吧？”梨白直接问到。

　　“梨白我，我只是听说。”赵宵没打算瞒她，知道梨白一向聪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会猜到。

　　“工作挺好，谢谢啦。”梨白诚心道谢，当初这条招聘消息还是朋友圈看到的，后来问了朋友，也去网上看了下招聘信息，觉得消息来源真实了，这才决定面试。只是没想到，赵宵在里面也有推动作用。

　　“当初你就对这一行感兴趣，我也是偶然得知你离职了，也没帮到什么忙。”赵宵不希望他们两人如此陌生。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赵宵看着梨白的背影，蓝色的裙子，上面开着白色的花朵，海风吹起她的发丝，，像是蝴蝶的触角，瘦弱的身体顶着风，一步一步往前走，飞往远方的蓝色蝴蝶，只是短暂的停留过他的手上，蓝色的翎粉落在他的掌心，是亮晶晶的星河，自由的蝴蝶，没有回头。

　　赵宵看向并不平静的海，灰暗的天与波涛汹涌的海面融为一体，世界是颠倒的，他的苦涩淹没在心雨里。

　　直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纷飞的裙摆像水波一样，飘来一片绿叶，扣响了他的心房。

　　他想起年少时，热烈的少女也曾跑在他前面，他在后面追逐，落日与田野像是模糊的油画，直到她停下，路边有大片盛开的雏菊，她对他喊道：“赵宵，你怎么这么慢。”

　　他总是这样慢，赵宵低低笑道。他看向身边的人，忽然失语，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又怕她察觉，低头看着脚下散落的贝壳，努力爬上来的蟹，波浪花朵般的裙边。

　　漫步在海边，像是他们高中那年畅想的以后，他说起这些年的事，她静静听着，赵霄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错过的这些年似乎不存在了，他想重新和她开始，一如他这些年的愿望。

　　“赵霄，以后我要在海边建一所房子。”

　　“好。”

　　“我要中式的房子，有大大的花房，长长的回廊，门口一片菜地，一半种花一半种菜，青石板，小池塘，曲径通幽，外面是现实，里面是梦境，我们一起蜗居在独属于我们的世界里。”梨白的未来里有赵霄，她在日记本里写下这段话，并把它分享给自己喜欢的人。

　　赵霄不在意梨白所说的未来有多遥远，他只在乎梨白说的话里有他的存在，对于她的奇思妙想，他总是给予积极的回应。

　　“你怎么这样好，赵霄，我们一直这样好，好不好呀？”17岁的少女一双含情目，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河，依恋地柔情地注视着少年，满心满眼，都是他。

　　年少之时，她也是满心欢喜的喜欢一个人，青涩甜蜜的过往在脑海中交织，只是一阵风吹过，他们之间，隔了一片一望无垠的海。

　　家长会的时候，梨白的家里没有一人过来，她早已料到了，平静的转述家长的话给班主任。

　　“老师，我爸爸妈妈都很忙，可能来不了了。”

　　“都没空吗？梨白，这可是高三第一学期的家长会，之前你的家长从来没有参加过，就算了，这可是高三，还是十分重要的，要不，你再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们真的很忙。”

　　“唉，有空，去你家做个家访吗？”

　　“他们常年出差在外，您可能也见不到他们，您可以来家里，管家阿姨可以吗？”

　　“那电话总有了吧？”班主任也很是无奈，工作再忙，孩子的事也重要呀。

　　“有的。15911111111”

　　“嘟嘟嘟嘟······”

　　意料之中的无法接听，班主任实在无法，只能让梨白回去和爸妈说一声，有空的时候做个家访，实在没空，抽一个时间电话联系一下。

　　走出办公室，梨白看四下无人，拿出手机点开，面无表情的删除红色感叹号的未接电话。

　　“请问，是梨白同学吗？”轻柔的女声，面容秀丽的女人端详着梨白，她穿着一件简单大方的黑色长裙，耳边一对儿珍珠耳环，气质优雅端庄。

　　“是的。”梨白含笑礼貌回应。

　　“我们能谈谈吗？”

　　“好的。”梨白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女人熟悉的轮廓，让她想起某个人。

　　她们来到操场的树荫下，像是一对母女，远远望去，气氛十分和谐。

　　“我是赵霄的妈妈。”

　　“您好，阿姨。”梨白笑着，像是风中摇曳的百合，挺拔的站姿像一颗笔直的小白杨，单从外表看的话，这是一个乖巧秀丽的女孩子。

　　“不用紧张，只是想见见你。”女人温和地说着，她挽过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看着镇定自若地女孩子，心中有了几分判定。

　　梨白落落大方，听到铃声响起，提醒道：“阿姨，家长会要开始了。”

　　“没事。”女人摇了摇手中的手机，说道：“我刚刚请了假。”语气带着几分调皮。

　　梨白乖巧站着，心中有几分厌烦，到底沉不住气，她问：“阿姨，赵霄，我会和他分开的。”

　　女人讶然，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女孩就猜到了她的来意，只是，她没想到女孩放手得如此干脆，她斟酌着问道：“要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呢？”

　　“我听赵霄说过您，您独自把他从小拉扯大，事事严格样样操心，您是一位很优秀的母亲。赵霄品学兼优，您对他寄予厚望，自然不希望他做出不符合您要求的事。”梨白话语直白，李茹岚从中听出几分讽意，嘴角的笑落下，正待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子。

　　手机铃声响起，是赵霄的电话，李茹岚摁断了，她再次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开口说道：“既然你清楚，就应该远离他。这也是为你好，你们都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不管是你，还是赵霄，都应该全力以赴，你们应该为你们的未来负责，作为家长，我也应该尽我应有的责任，提醒你们督促你们，你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先代我的儿子对你道歉，他现在的行为不成熟不能付他应有的责任。他的目标是B大，如果你们有共同的志向，并且为之努力的话，在不久的将来，我想我会很乐意再次见到你，那个时候，我不会再阻止你们。”

　　李茹岚想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她了解过这位女孩的成绩，不过中等偏上，和她儿子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他们不是一路人，她的儿子她了解，一定是这位女孩子先撩拨他，思即此，她的目光不由得带上几分轻蔑，自轻自贱，不过，作为一名成熟的大人，她断然不会说出太令人难堪的话。

　　梨白面色平静，她点点头，像是很赞同李茹岚的话，诚恳地说道：“阿姨，我知道了。给您带来的不愉快让我很是抱歉，赵霄以后仍然会是您的好儿子，我们只会是普通的同学的关系。”

　　有什么不对呢，李茹岚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是了，从头到尾，她的面色都很平静，难堪、愤怒、羞愧，一点也没有，像是谈论别人的事，要不是她看过赵霄书里的那张照片，她都怀疑她是找错了人。急切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李茹岚接起电话，温柔地说道：“嗯，我在来的路上了，5分钟能到。你给老师说句抱歉，妈妈堵车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女人两鬓斑白，眉眼的细纹像是蛛网一半，愁苦堆满她的脸，脑袋彷佛有一把锥子敲打。

　　“您是想起什么事了吗？”莫天青将一杯清茶放到女人的掌心。

　　温热的温度清了几分烦闷的思绪，李茹岚叹道：“老毛病了，缓缓就好。”

　　“最近睡眠好些了吗？”

　　“和你聊过之后，好了很多。”

　　“可我看您，现在面色不太好。”莫天青递上纸巾。

　　李茹岚擦了擦额角的汗，“老了不中用了，走几步就不行了。”

　　“阿姨，我想您今天有些话想倾诉对吗？只是现在，您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没关系，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喝完这盏茶，我们再聊聊天。刚刚您走进来，看见新种的花了吗？”

　　“蓝色的花？”

　　“对。您真是好眼力。”莫天青与李茹岚聊着家常，亲切自然地语调，像是一位晚辈真诚的问候。

　　李茹岚逐渐放松下来，刚刚的难耐的头痛也轻了几分，她不自觉地随着莫天青的问询思考回答。

　　“您准备好了吗？给您准备了专属的毯子，我们可以慢慢聊。”

　　思绪逐渐轻盈，李茹岚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洁白的鸽子，从牢笼挣脱，飞向蓝天，她做了一个愉快的梦，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身体像是泡过热水一半柔软轻松。

　　她坐起身来，看向窗外，心绪开阔不少，“我想，什么也不做，或许我应该相信我的儿子。”

　　“您一直很信任他。”莫天青与李茹岚相视一笑。

　　“从前，我总是对他处处管制，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想要叛逆，但我总是将他”叛逆“的苗头按下去。后来，他瞒着我，做了一件在我看来，万份不像他会做的事，甚至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为此，我做了一件，让他至今不能原谅我的事，尽管事后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还是不可挽回，为此，我一度很后悔，幸好，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李茹岚眼里闪着光，面容似乎年轻几分，这份转机，让她枯萎的心冒出了一颗绿芽，她内心憧憬着，期盼着这份不期而遇能让某人得偿所愿。

　　莫天青点点头，轻声说道：“也许会吧。”

　　“一定会的。”

　　妇人肯定地说道，一如当年的自信。

　　“一定。”莫天青在纸上写着，他对这两个字画了个圈，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定，？天有不测风云。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