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叶落笙

30、第 30 章

　　“梦见什么了？”

　　弯弯睁开眼，面容惨败，眼前的重影逐渐重合，看清眼前的人，弯弯回过神来，扑进梨白的怀抱，“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里的她，变成了一个愚不可及的人。

　　“可以告诉我是个怎样的梦吗？”梨白温柔地问。

　　弯弯惊魂未定，她从梨白的怀里退出来，环顾四周，温柔微笑的梨白像是唯一活着的存在，在做了一个梦后，现实的一切恍如隔世，她呐呐无言，面色恍惚，面前的人让她感到陌生，也许现在也是假的。

　　梨白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屋里的女孩重新睡去。

　　“莫天青，这就是梦的力量吗？”可以颠倒黑白，创造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世界，以梦的创造者的过去为起点，打造一个她所‘期待’的未来，然后亲手打碎。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慧些。”莫天青拉着她的手，放在掌心，静静欣赏，说话的语气十分骄傲。她把他所教的，运用的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他灌溉的玫瑰。

　　“可是，这种力量也十分可怕。”梨白的话语里带着深思，面前人似乎不知道这种造梦能力的恐怕，他只是专注于对比他和梨白手指的大小，面容淡淡的，彷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梨白的一双手，干净而修长，指甲修剪的平整，指头粉嫩，细腻的肤色如白玉一般，放在他的手掌上，柔软的像是一朵云。

　　“你在听我说话吗？”梨白抽回自己的手。

　　“可怕吗？我给予他们美梦，他们应当感谢我才是。”莫天青勾起一个笑，摸摸梨白的发，眼里的温柔彷佛要把人溺毙，他定定看着她：“你做的很好，弯弯醒来后，会想明白的。”

　　如莫天青所说，醒来后的弯弯想明白了一切，她主动给家里人打了电话，诉说了自己的错误，表示自己愿意和那个男人断干净。

　　在这座岛上待的最后一天，她约了梨白，去岛上一家咖啡馆。

　　醇厚的香气飘荡在温暖的房间，进来的人出去的时候，身上必定会带着咖啡的香气，弯弯的嘴很挑，这家是难得符合她口味的现磨咖啡。

　　搅动的咖啡液中间蜿蜒着一条螺旋的漩涡，弯弯抿了口，满足地笑弯了眼，梨白心道怪不得她的小名叫弯弯。

　　“梦和现实，都不是那么令人愉快。”昨日还幼稚忧郁的少女，今日就变得成熟而淡然，以前她会为不那么愉快的生活而愁苦，现在，她只是一笑了之。

　　“抱歉。”

　　弯弯轻轻笑道：“我还得谢谢你，最坏也不过那样了。”她口中所指的是那个梨白为她造的梦，她从家里逃出来，被男人找到，回到了他的家，接下来发生的事顺理成章，最后，她真正意义上的逃离了禁锢她的家，拥抱了自己的“幸福”。

　　“你看到了我的心。”她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着窗外，远处的大海像是蓝色的宝石，白色的浪花像是天然的项链。

　　她当然会后悔，如果是现实，她不会和那个男人回去。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她口中的那个男人。

　　室内温暖的空气让玻璃蒙上一层白白的雾，弯弯伸手在玻璃上画上一朵雪花，潮湿的水珠滑落，破坏了她的画作，朦朦胧胧的窗景，模糊的两个人对坐，斑驳的色块，像是另外一副画。

　　弯弯回了家，和吴耀一起，她看着和爸爸相携而下的女人，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艳丽的红唇像是一张要吃人的脸，诱惑经过的人吞吃，弯弯侧开脸，脸色苍白了一瞬，闭了闭眼睛，定神后，直视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至亲，一个是她的好友，真恶心，她抑制住反胃，笑着打着招呼：“爸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弯弯回了一个僵硬地笑，捏着手，她不过离开了几天，就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她要忍耐，胸中的怒火在她身体里乱窜，极力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对那人也笑笑打招呼：“萱萱姐。”

　　“弯弯，我们都很担心你。”王萱如往常一般，亲切的拉住弯弯，像是一位知心大姐姐一般亲切温柔。

　　弯弯挣开她的手，她还是没有办法给她好脸色呀。

　　王萱被落了面子，冷了脸色，咬牙忍了忍，挽住弯弯爸爸的手，像是在炫耀也是宣誓主权。

　　“爸爸，我想和你谈谈。”弯弯不再忍耐，刚开始装的笑荡然无存，她们两个，像个小丑一般斗法，真正做主的人，一丝情绪波动也没有，当真可笑，弯弯一瞬间长大了。

　　他们进了书房，聊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王萱，一副淡然的模样，弯弯心里唾了一口，明明想偷听，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急不可耐的小偷在主人的门外，打扮成被邀请的贵客，拙劣可笑的演技。

　　“想知道我和爸爸说了什么吗？”

　　“。。。。。。”王萱不回话，像是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说，你可以做爸爸的情妇，但不能生下孩子，不能拥有我们的家的一分一毫，一辈子，只能见不得光，也许，当你不再年轻，撑死也就这几年。”弯弯笑着说，眉眼弯弯，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说出的字眼却十分恶毒。

　　王萱瞳孔一缩，面容绷紧，她咬牙笑着，眼底不含温度的说道：“弯弯想要得到的，总会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即使是天上的星星。我很羡慕弯弯，喜欢弯弯身上不染尘埃的天真与纯粹。我知道弯弯看不起我，但我仍然希望能和弯弯做最好的朋友。吴先生是资助我的长辈，也是我情不自禁爱慕的人，能待在先生身边就是极其幸运的事，其他的不敢多想，能看上这副皮囊是我的荣幸，就算年华不在，我想，我与吴先生，也有其他的共鸣。”

　　最后一句话暗含挑衅与自信，弯弯不怒反笑，真是好手段，这一段深情告白，哪个男人听了能不心动。只是她的父亲，从他背叛他们，接受小女儿的好朋友的示好，逐步踏出不道德地底线的那一刻起，他从根上就坏掉了，他现在对她新鲜爱护，明天就可能被另一朵娇花吸引。

　　弯弯所敬仰着的伟岸的高山，是一座被掏空的山，随时会坍塌的粉末烟尘。她气愤她所依恋着的爸爸，在妈妈走后不过短短一年，就和她的好友走在了一起，她痛苦愤怒，无处宣泄，于是产生了报复的心态。

　　“你们做的，为何我不能做的？”

　　精心饲养长大的乖女，人生安全感都获得满足，长时间收到社会规范的压迫，孺慕崇拜的父亲，和精神引领者的姐姐，为她的安逸顺遂撕开了一个裂口。她寻到了一种刺激感与迟来的叛逆，来摆脱长期平淡没有挑战的生活。

　　她敬仰他，于是选择了一个社会地位和自身条件都大不如她的人，进行追逐，佯装深情；她羡慕她，于是摘取她不顾十年寒窗的初心，利用年轻不择手段不劳而获的虚荣，引诱旁人。离经叛道，寻求关注，她只是在反抗。我和他不被祝福，你们俩凭什么被所有人捧上高位。我不追求外在的东西，选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就碍了你们的眼的，是某些人自己心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送的钱已经够他下半辈子生活了。”弯弯已为那男人安置了最好的未来。

　　“弯弯，我几乎不认识你了。”吴耀感慨道，好像忽然长大一般，只会在他身后抓着衣角羞怯的小姑娘，如今也会沉着冷静的算计得失。

　　“哥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那人最在意名。”

　　“弯弯？”

　　弯弯冷笑一声，她看着不可置信的吴耀，轻言细语地说道：“哥哥，你当初也喜欢过她，可她背叛了我们，也许钱财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她妄想凳青云梯，我们就送她一把梯子，世人常说，人只要成功，身后的一切龌龊都是奋斗，可她贪心不足，拿我们当脚踏板。她要利，也要名，我们现在不动她，以后等她骑在我们身上，为时已晚。爸爸的身边可以是别的人，甚至比我还年轻，就是不能是她。爸爸喜欢的是有文化知情趣假清高的女人，有她一个就能有第二个，她只不过运气好些，借着我们的关系，能够接近亲近，我们创造条件，也可以有其他人。”

　　吴耀失声喊道：“弯弯你疯了？”

　　“哥哥！”弯弯高声呵道：“你还喜欢她吗？你印象里勤工俭学自立自强，性格坚毅，有着高洁灵魂让你欣赏的女人，完全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假象！你喜欢她，知道即使喜欢，也不能相爱，于是远离她，叫我亲近她，帮助她。我不管她一开始是为了你，还是真的爱慕爸爸，但她就是不该借着我们，介入到这个家里！”

　　吴耀不敢直视弯弯愤怒的焰火燃烧的双目，他摊在沙发上，无奈地问道：“弯弯，我也很气愤，可是我们是爸爸唯一的儿子和女儿，她造不成什么威胁，而且爸爸也不可能会娶她。”

　　“呵，唯一。”弯弯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如果是唯一，他就不会在妈妈去世一年后，移情别恋，搞大了资助女学生的肚子。”

　　“你说什么？”

　　“我说，王萱流过一次产，是爸爸的孩子，我们的弟弟或妹妹。”她居高临下地笑着，眼中含着泪与恨。

　　吴耀闭上了眼，他终于有了危机意识，有一就有二，也许以后，这个家，就没有他们俩的位置了，再次睁开眼，他的面容变得冷漠坚定，“说吧，怎么做？”

　　还未毕业的女学生被不正当手段养着，有照片，还有去医院的记录，虽然打了码，但是熟识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时间、身份、穿着都对得上，一时间，学校流言四起，王萱被逼到退学。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狼狈如同落水狗的王萱找到了弯弯，她满眼痛恨地看着她，不相信曾经单纯得像傻子一般的弯弯能有如此心机。

　　“有什么不好，这样你就能时时看见我爸爸了，上学做什么呢，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你看，你读那么多年的书，不如当我爸爸的Q妇，现在你没有后顾之忧了，学习是浪费时间，没什么比牢牢抓住我爸爸更为重要。”弯弯笑眯眯地看似十分好心地为她做好了计划。

　　王萱听到这番话，气得举起手想要打她，但是她的手被身后赶来的人握住，然后被推到在地，她不敢置信地吼道：“吴耀！”

　　“叫什么叫，这是我哥哥！”弯弯躲在吴耀背后，像个娇俏的小女孩一般探出头傲娇地说道。

　　吴耀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这位他曾经欣赏到心上的女孩，面容冷冽透着残忍，“王萱，这是我们的家，摆清楚你的位置。”

　　王萱想通了什么，这背后肯定也有吴耀的推波助澜，她咬牙说道：“你们好得很，如你们所愿，我以后会安分守己，好好守着你们的爸爸。”

　　弯弯捏着吴耀的衣服一紧，即使说着不在乎了，听见王萱不要脸的话，还是很不爽。

　　“你们这样做，就不怕他知道吗？知道他最疼爱的儿子和女儿，背后这样算计他吗？”王萱站起来，仰着头，她索性撕破了脸皮，“这些照片被打了码，我能被认出来，你们的爸爸当然也能。他的名声受损了，就算你们再受疼爱，也会在他心里埋下一根刺吧。”

　　弯弯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王萱愤然离去，弯弯知道，她是寻求怜惜庇护去了。她垂眸玩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圆润可爱，指甲晶莹剔透，指尖透着粉，看起来像是没做一般，其实经过了精心的养护。

　　她跟处心积虑上位的王萱到底是不一样的，在爸爸眼里，她仍然是最受宠的女儿，尽管发了小脾气曝光了他的小情人，但也仅仅是生气了训斥了几句而已。多么讽刺，表现得如此在乎她，却伤害她最深。王萱气冲冲跑过去诉苦，绝对无果，她有这个自信。因为，她早就去了爸爸面前，大吵大闹过了，她泪水涟涟的指责爸爸，足够惹人愧疚怜爱，而不会让人厌烦，再让哥哥不经意提到她的心理病情。

　　一切刚刚好，刚刚好的哭闹，刚刚好的愧疚。王萱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但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这样，弯弯和吴耀对视一笑，有些东西，是得仅仅攥在手里，才安全，比如话语权。现在的他们太过稚嫩，毕竟这世上可能有千千万万个王萱，凭空出来的弟弟、妹妹，现在他们的阻止只是小孩子的哭闹，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平等的位置交谈，在那之前，他们要不断成长强大，拥有更多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