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认取双栖蝶

18、第十八点·涟漪

　　“我说你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蕾蕾用脚尖踢踢在沙发上睡着的李俊熙，顺便把买好的便当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这家伙这几天一直都躲在这里不敢出去，吃住睡一体。“就不能像个男人出去面对吗？”

　　李俊熙睁开迷蒙的睡眼，邪魅一笑，黑暗里依旧耀目。他伸个懒腰，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拆开便当开始吃，边还含混不清地说：“……要唔要偶涨明给内看偶细唔细个男人？（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我是不是个男人）”

　　蕾蕾停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抄起饮料瓶就丢过去，却被他敏捷地闪开，捧着便当还不停地大口吞咽着，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刚欲继续这段时间每天都进行的追逐大战，包厢门口探过一个头来：“哎呀，谋杀亲夫啊！”是美美。

　　“什么啊，你不要乱讲！”蕾蕾慌忙解释，却惹来美美不相信的白眼和李俊熙充耳不闻的吃饭声。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蕾蕾急着让李俊熙替她解围，他却并没将注意力放在女生的斗嘴上。

　　“他都默认了啊，蕾蕾你不要害羞了嘛，我们都知道啊。”

　　“你们？知道什么？”

　　“是啊大家都知道了啊——你们俩在一起有一阵子了吧。”美美挤眉弄眼。“谁先追的谁啊？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蕾蕾先的对不对？”美美逼问着只顾埋头大吃的李俊熙，不用他开口，一切当成默认，完全不理睬快要暴跳如雷的蕾蕾。

　　蕾蕾气恼地走出去，耳不听为净。哼，什么跟什么……

　　“蕾蕾，你家俊熙是不是在里边？昨天有位客人掉了东西在他那包厢，你帮我问下他有没有看到。”是沐汐。

　　“什么我家的？！”

　　“哦蕾蕾啊，帮我跟你家俊熙说一声，我有事要出去，今天约定的过招改期吧。赶时间先走了Bye~”

　　不愧是韩硕，说话方式都跟沐汐如出一辙——不过，这不是重点吧，为什么大家都认定她跟李俊熙是一对？！难道就因为她先被他救然后又救了他吗？完全百口莫辩。

　　“哎，蕾蕾你今天好早，是来……”刚进门的若离还没问完，就被打断。

　　“先不用说，我知道了。”蕾蕾果断地冲进包厢把俊熙拉出来。

　　“干嘛干嘛啦！”

　　蕾蕾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配合我一下哦，只要说两句话四个字就好——‘好吧’，‘好吧’，懂了吗？”

　　俊熙本来莫名其妙，可是却也不敢说什么。那边蕾蕾已经转过了头去。

　　“好既然大家这么说那我就把事情讲清楚好了。”

　　蕾蕾面向俊熙：“李俊熙，我们在一起吧！”

　　一霎时，全场屏住呼吸。从来都是冷静淡然的苍白小女孩，居然也有这么火爆的时刻。

　　李俊熙愣了一下，才想起了她之前的嘱咐，僵硬着舌头道：“……好吧。”

　　“OK，下一阶段。”蕾蕾继续，“李俊熙，我们分手吧。”

　　啊？这是唱的哪一出？全场静默，刚才来不及喊出的欢呼压抑在喉咙口，呼吸迟滞。

　　良久，李俊熙才勾唇一笑，说不出的邪魅却俊美：“那怎么可以！”

　　在场的人全部惊呆了。

　　李俊熙伸手抱住呆若木鸡的蕾蕾，笑道：“虽然开始有一点戏剧化，不过我不介意以后的日子生活化哦。”

　　蕾蕾彻底晕了。

　　“你说什么？！”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倒进沙发里。

　　“做得这么绝？”若离站在窗边，手指勾住粉色窗帘的蕾丝花边，听不出情绪的口吻。

　　“是，早上苏稣跟我报告的，莫老抽出了全部资金，而安胜勋，也决定跟‘非音乐’合作了。”儒合上双目，尽力了，如果还是这个结果，如果还是要失败，就当做是一次尝试好了，但是跌倒了，还要在那里爬起来的，他，还有他们，都不会认输。

　　“真是的果然‘女人心海底针’，这么记仇！”美美不满地嘟囔。这样子，明显就是因为霖甩了那个莫颜惹回来的麻烦。

　　“……可是美美，你也是女人诶……”清扬小声补充。美美跟修这回估计是生气生大了，这么久都是僵着，他们又不敢问。倒是美美撂过话，说大不了就分手，恶狠狠的表情像是修要是在面前就会被她生吞活剥掉一样。

　　美美刚想说什么，被若离制止了：“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我们只剩下这公司的空壳，恐怕……”儒苦笑。

　　“歌手和制作团队准备了这么久，不能让他们的努力白费。高成本有高成本的做法，低成本也未必没有出路。”若离坐到霖身边，长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他的，轻轻传递力量给他。

　　“……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霖忽然抬起头。逃避不是他的习惯，如果真的山穷水尽，何不破釜沉舟？

　　“兄弟这么多年不是作假的，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儒拍拍他的肩。

　　“更何况，还有我们在嘛，‘Tonight’可是无所不能的哦！”美美凑过来，双手分别跨住若离和清扬，霎时豪情万丈。

　　两个女生在他们对面，笑得柔和并不见沮丧，二人不知为何也放下心来，不再浮躁。

　　至少，他们不是什么都失去了。最珍贵的，还在。

　　“有没有后悔？”

　　刚刚练习完舞蹈的哲仰面躺倒在原色木地板上，汗水濡湿的头发顺贴地粘在微红的面颊上，胸口起伏着急促到平缓的呼吸。

　　由镜中准确捕捉到瘦小浅淡的剪影，在他身边不远抱膝坐着。

　　他笑：“不会，早就知道会有风险的不是吗？成功没有那么简单的。”

　　“可是，如果你没有跟着冒险，或许一步一步上位，更稳妥。”小磬歪着头，“万一这一次真的不行呢？”

　　其实，如果没有遇到这些生动鲜活地生活在那样一个丰富多彩世界的人们，他那样光鲜亮丽却内容空洞的演艺生涯，会平淡顺遂，直到红得让他厌倦吧。

　　可是如果没能听到她天籁般的空灵歌声，没有跟着她穿过城市，没能在她的帮忙下强化声乐——如果没能认识她，风景在他眼中并不会有什么不同，色彩在他眼中并不会有如此绚烂——他也更没机会体验到，爱一个人的感觉。

　　“我选择了，就不后悔。”他微笑着坐起来，“我的课上完了，陪我走走吧。”

　　他的平静诧异了她的眼。仿佛新签约公司的问题并不存在，而他的演艺生命也没有任何损伤一样。

　　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熟悉的地点，必然是有熟悉的记忆——只是，并不能珍藏的记忆而已。

　　告白，第二天转瞬的笑话。就像是棉花糖，白色粉色，纯洁或者甜蜜，可是兴奋太过温度太高，瞬间就融化掉了。剩下的只有粘腻的残忍的骸骨。

　　可是，之前的之前，相处的是那么的快乐啊，才让她义无反顾爱上了他。然后在收获惨淡结局之后，用骄傲掩饰伤神的事实，强迫自己走出那段回忆。伤疤没有痊愈，又遭揭开。

　　沐汐冷静地分析事情的真相揣摩前因后果思索每一个细节，却找不到可以责怪的人。不管她能不能把一切的罪过归咎于韩硕，事实已经证明了，受伤的始终都是两个人。

　　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玻璃折射夕阳将尽晦暗不明的光斑，那一爿小店，还在小路的尽头。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物是，人已非。

　　眼角捕捉到一缕熟悉的身影，沐汐惊讶地瞠大了眸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檐下的阴影里，听韩硕跟老板娘的对话。她告诉自己，她只是好奇而已。

　　“……又来给女朋友买别针啊？她收集了有很多了吧。”

　　“是啊，她喜欢。”韩硕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很是温柔。

　　“这回也是惹她生气了打算赔罪的吧？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倔强哦。”老板娘笑眯眯地夸赞，“老规矩，零头免掉。”

　　“谢谢老板娘。”

　　“希望下次看到你们一起来哦。”

　　韩硕小心地将手中的袋子揣起，背对着店门露出苦笑。有多久了，自己买下她喜欢的东西，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这已然成为他的习惯——不愿伤她，却伤她最重。却也免不了自己的伤怀。

　　沉浸记忆，编织一个虚假的幻境来麻醉自己，守住一座城，唱一出空城计独角戏。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很快便汇入人群再也看不见了。沐汐却始终没有收回目光。

　　从前，她总喜欢驻足这小店，挑选琳琅满目晃花她眼睛的别针，时闻她惊喜的声音。而他，总是别别扭扭地等在门口，不肯进到那专卖女生小饰品的小店，怕损了他“大男子”的形象。为此，他和她的暧昧，添加的不只是欢笑，更有斗嘴。

　　而现在，他竟然默默地做了很久她自己都想要忘弃的事情。执着着的，是什么心情呢？

　　夜风拂过她的脸，细小的微凉感一直渗进她的皮肤，钻进她的心里面。

　　——只是，她不愿承认，那是泪。

　　安胜勋站在门口，看着颜儿耐心地教小朋友们学古筝。

　　她的笑容恬静声音温柔，她的动作轻若飞云，她的举手投足都那么安然，就像是——就像是中国古典水墨画中走出的女子，带着漫卷诗书的浅淡气息。

　　他着迷的看着，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发觉。

　　“你喜欢颜儿？”

　　老人的英语说的很地道，安胜勋一愣，不见一点慌乱局促：“久仰莫先生。您说的没错，我是爱上了您的孙女。”

　　莫老也没有惊讶于他的直白，反而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吧，我不介意促使你尽快做出选择。”他的目光转向玻璃窗里面的女孩——面色有些苍白，但幸好，目光里的神采还在——有这个男孩子在她身边，他待她如她是珍宝，这样对于宝贝孙女他这个老头子才能放心。至于过往的交情，都比不得孙女重要。

　　安胜勋也微笑注目颜儿：“老人家，我对颜儿这样，并不是为了那些事情。”

　　“这样最好。”

　　“为什么没有感觉？！”录音棚里，大东握着已经被他捏的皱巴巴的歌词纸，满是懊恼。

　　不是修和楚慧的歌写的不好，事实上，他们的作品真的很优秀。可是，现在站在这里，却跟那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好想回‘徘徊’哦。”小语也苦着脸，趴在桌边，可怜巴巴地嗫嚅着。

　　大东想了想，拉起小语：“修……”

　　连叫几声，录音棚低气压的另一制造者仍然灵魂出窍恍若未闻。

　　直到大东走过去摇他：“修，我跟小语……要回去一趟……”

　　修自然知道大东说的“回去”是去哪里，眼睛亮了一下又瞬间熄灭，无言地点点头。

　　小语于心不忍：“……你不跟我们一起吗？”如果回去见了美美姐，两个人开诚布公谈过，说不定就和好了呢，也不用这么苦恼了啊。

　　修摇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他没有告诉他们，他上次见过美美的。但是想要道歉的语句，说出来却全变了味道。没再吵起来已经是万幸了，裂痕只能以后找机会修补。

　　大东带着小语叹息着离开了。

　　修坐在空荡荡的室内，仍旧发呆。下一次，却是被一个电话惊起。

　　“有没有很累？不要这么拼，我们去看电影吧。”尊的语调，永远那么温柔。

　　楚慧抬起头：“就快好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和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一夜，实在太过奇妙。

　　尊，是那么优秀。他做事情认真有条理，他的事业成功稳定。同时他又是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

　　可是久了，楚慧也才知道，他是寂寞的。

　　他有一个认真的灵魂，也需要一个认真的灵魂来陪伴。

　　他追求她，用玫瑰礼物以及细心的叮咛，用每一个执着认真的眼神。

　　他为她披起外套，牵着她的手，一起坐电梯下楼。

　　只是几个小小瞬间，已经足够她把甜蜜转换为记忆，转换为那一曲曲歌词。

　　“散会了哦？”几个人陆续走出“Tomorrow”之后，小路探头问。

　　薇薇靠在吧台边点点头：“我总觉得事情大条了——刚才很大动静呢。”

　　“唉，我们又不懂那些，忙都帮不上。”小希撅着嘴巴鼓起腮帮，懊恼地道。

　　岳君翔一指头戳过去：“不要这样了，都可以挂油瓶了。”

　　“……你干嘛害我漏气！”小希尖叫一声扑过去。岳君翔早就一个旋身避开她，敏捷地跑开。

　　东绕西躲，每次都在小希触手可及的地方堪堪避开。“……他们两个也不嫌腻歪……”兰刚刚洗完手，扯了纸巾擦干。天天都打情骂俏斗嘴打闹，上演你追我逃这一招——唉，小情人间的趣味啊……

　　清扬是最后一个走出“秘密基地”的，被打闹成一团的两个活宝擦身而过也浑然未觉。

　　薇薇拉了她避开，小路赶上去拽住两人：“要甜蜜下班后回家甜蜜去，现在赶快把里屋收拾
　　好。”

　　看了看脸色有些苍白的清扬认真算账目的样子，小希和岳君翔吐了吐舌头，赶忙跟进去了。

　　“你们怎么会回来？”看到大东和小语，美美很是诧异。她叉着腰站在那里，一脸研判。

　　“放心，我们就是回来看看——不是替某人做说客的。”大东道。

　　“美美姐，我好想你们哦。是真的！”小语有些委屈地说。

　　“美美，不要这样。”若离走过来，浅浅一笑，“怎么样，还顺利吗？”

　　“对不……”

　　“哎，我可不要听道歉的话，你们没有谁对不起我什么。”若离打断了大东的话。“今晚唱一场再走吧？”

　　大东也正是这个意思，点头答应，跟在若离身后走进阔别多日的“徘徊”。

　　美美也过来拉了小语，有些别扭地斜睨她，看到小语对她甜甜地笑，也就挂不住板起的面孔，“扑哧”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