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认取双栖蝶

6、第六点·涟漪

　　“钟浩，你要适可而止！”若离朝他大吼。

　　钟浩愣了几秒，也吼回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当年那只是个意外啊，我们谁都不希望……”

　　“够了。”若离转回头，定定看着他，目光中一片淡然，仿佛他的影子根本不存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就好。”

　　“若离！”她的眼里，根本看不到他！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她根本从未看到过他！甚至那眼里，连以往的恨意都不再有！钟浩心内剧烈震颤，他宁愿她恨他，哪怕是刻骨的恨意，而不是像现在，他连一点影响力都不再有，在她的心湖，一点涟漪都没有留下！嘴角是苦涩而扭曲的笑。“我喜欢你啊，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我只是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若离静静却狠狠地拉下他的手：“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不要奢望不属于你的东西，因为，那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属于你。”

　　冰寒的目光语气刺痛了他的心，他瞬间暴怒起来：“不！”他的眼中充满鲜红的血丝，“我不承认！不承认！”

　　“放开我……你疯了吗？”若离惊吓于他忽然的大力，挣扎着他的钳制，痛楚令她慌乱。

　　“放开她！”

　　若离惊讶地看到一个不可能出现也不应该出现的人解救了她。他将她从钟浩手中拉进怀里，并且面对钟浩失去理智的一再进逼，挥拳打去。

　　“妈的！哪来的臭小子！没长眼睛吗居然敢打我们浩哥！”钟浩的手下看到大哥居然被打，都围了上来。

　　身手纵使不错也敌不过围攻，何况只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并不精巧的技艺。霖很快挨了几下。

　　“你怎么会来？”若离将他拉过身边，借着钟浩手下顾忌于她，利落地解决障碍。

　　“我……”看到你在这边，就过来了啊。可是这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钟浩的拳头已然欺到脸上，碰撞出热痛的火花。

　　“还说，快走！”若离翻身上了最近的一台机车，霖顺着她的拉力也跃上了后座，急速离开。

　　身后的人愣了一会儿，才叫嚷着追赶。失了先机，自然无功。

　　“可恶，跑哪里去了？！”小磬懊恼地跺脚，拳头握得死紧。

　　“你在找谁？”哲追出来，看着小磬一脸的莫名其妙。

　　“刚才跑出来那个男的！”依旧咬牙切齿。

　　“你认识他？”哲愣了一下。小磬不是说她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合，也不认识这个阶层的人物么？却居然认识吴越霖这个公司小开……

　　“哼，亏我那么信任他，他居然已经有女朋友了，还要每天跑来干什么？！孝子也不是这么当的！”以为他对蝶姐一定是“痴心绝对”，才会在暗地里帮他，怂恿小语去敲边鼓，让蝶姐心软使得两个人有更多接触而不是直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这个人居然是劈腿的，或者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

　　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哲看着小磬仍在碎碎念的小嘴，忍不住抓了她的手。

　　“干什么？”小磬被拉着走，脚步有些踉跄。

　　“我们去摊牌！要公平一点，战争就要直面敌人！”

　　什么跟什么啊？她有跟什么人结仇么？这个人好奇怪啊，该不会这个圈子呆了太久，什么都要想到竞争吧？还有，他瘦巴巴的一个人，捏起人来还真是不手软，好痛啊！

　　“Stop！”小磬好不容易停下来，挣脱钳制。“要摊牌也要主角在啊，我这个样子去了算是怎样？！闲事也不是这么管的啊！”

　　哲也停了下来，一脸迷惑地转过来：“你说什么？！当你是朋友才要帮你的，你……好，算我狗
　　拿耗子……”

　　怎么换成他生气了？小磬眨眨眼。只是迷惑了一下子，哲的身影已经隐进门里。

　　“对那种人，态度需要那么好？”沐汐冷着脸。

　　“你应该感谢我，我可是替你解决了后续的麻烦呢。”韩硕懒懒地靠在门口。“请喝一杯不过分吧。”之后就一屁股坐在吧台边，要来一杯威士忌。瞟了一眼汐没有表情的脸，对调酒师笑道，
　　“汐姐请的客，一定要好好品尝啊。”

　　这个自作主张的沙猪男人！沐汐不打算理他。

　　“喂，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很多事情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浅啜一口酒，硕慢声道。

　　“可是对有些人来说，不是——他们恰恰喜欢自己掌握事情；而另外一些人，却会自作主张，以为是对人家好，可是实际上……”她没有再说下去，只留下暗色的背影。

　　硕脸色微变，低下头去只是喝酒。垂首的眸子渐渐黯淡。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儒看着鲜艳可爱的蛋糕，不禁食指大动。

　　清扬将擦干净的衣服小心地挂好：“刚才不小心把你的名片夹弄掉了，就看到了哦。”

　　儒看她换了粉蓝的田园风格围裙，与店里明快温馨的风格交相辉映。

　　“尝尝看，这个是我们的招牌呢。”她推了盘子过来，又递过一个杯子。

　　“茶？”

　　“咖啡喝太多的话对身体没有好处，还是茶比较养生。”清扬眨眨眼睛。“这杯茶的名字叫做‘灰姑娘’，还蛮受欢迎的。”

　　儒笑着接过，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唔，好吃……”很快语调开始模糊不清。

　　“修找过你？”

　　“嗯。”小语手里还在不停挖着草莓冰淇淋，“我没有答复他。”

　　“看样子，他对若离的意愿还摸不准，才会先找你们几个。”大东道，轻轻握住小语冰凉的指尖。

　　“不管怎样，我会等蝶姐作出决定。”小语笑笑。“你呢？”

　　“小傻瓜，当然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啊。”

　　小语低头大口吃着冰淇淋，掩盖面颊的红晕。“只是不知道其他人……”

　　“你放心，我们是一个整体，不会轻易分开的。”

　　“嗯——来，吃一口吧。”

　　“喂，这么小口啊。好小气！”

　　“给你吃就不错了啦，还挑。”

　　“你说什么？！”

　　“没啊，呵呵，来大口的——”

　　“哼，这还差不多。”

　　这里居然是——墓园？！

　　一路风驰电掣，霖惊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若离径自走上山坡，只得跟上。

　　她从容不迫，眼中从刚才起就只有一个目标，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

　　鲜花在打斗中丢失，蛋糕也没有来得及去取。若离就只有拿出随身带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墓碑上的照片。

　　有些憔悴的中年女子，眉梢眼角的疲倦却掩不住慈祥善良。

　　“你跟巧姨说说蕾蕾的事情吧——我想，她会很乐意听的。”

　　霖这才恍悟，原来这个是蕾蕾的母亲。

　　若离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隔了一段距离，在另一座墓碑前停下。

　　阳光强烈，霖眯起眼睛。他开始絮絮说起妹妹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霖直起身，舒展酸麻的双腿。深深鞠躬之后，向若离的方向看去。

　　她还在那里，就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头微微靠在墓碑上，就像靠在情人的肩上，那么自然眷恋。

　　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霍嘉俊！

　　霖几乎要惊呼出声。

　　回忆电光石火般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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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傻笑什么呢？”练习结束的篮球场边，霖边喝饮料边用毛巾擦汗，而身边的好友嘉俊明显的灵魂抽离状态吸引了他的注意。

　　“霖……我……呵呵……”帅气的男孩有着小麦色的健康肌肤，眼睛笑得弯弯的，却黑亮有神。

　　“该不会是追到了吧？”早就听闻这小子最近在追求一个女生，好像是出名难搞的样子，可这小子就像吃了迷魂剂，夸张地说就是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你怎么知道？！”嘉俊惊讶了一下又笑了。“她昨天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那很好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让我们‘万人迷’嘉俊大帅哥对身边的万花丛不屑一顾，花了半年多时间去追求的女孩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那好啊，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不就好了。到时候你一定也会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言犹在耳，可是最终也没能实现。

　　就在几天后，嘉俊出了事。他和人飙车，结果出了意外，连人带车坠下山崖。

　　据说，是因为同时追求那个女孩子的男生的挑衅。

　　可是现在，他豁然明白了当年嘉俊的感觉——尽管她有了改变，可是那种内在的气质，就如同最芳香的醇酒，引人欲醉，甘愿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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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听完霖的叙述，若离轻声感叹。

　　“其实当年，我曾经恨过你，可是现在……”

　　“我也很恨我自己。如果没有认识我，嘉俊现在还会好好的。”

　　霖的话被她幽幽的声音盖过。他霍然惊醒。“不……”

　　难道竟然要说出，他见到了她，恍然觉得嘉俊的所作所为都是值得的吗？还是说，自己换成是嘉俊，也一样会为她着迷么？！

　　“其实我宁愿你们恨我，宁愿这个世界恨我，那样，我反而会觉得好过一点。”

　　她的语气莫名的刺痛了他，他一把拉起她。“跟我来。”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要我像肥皂剧的女主角，玩什么‘大声释放出悲伤’那种无聊游戏
　　么？”若离嘴角边是一朵冷笑。

　　霖并没在意她的嘲讽，只是轻轻微笑：“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的风景很美。站得高，看着这样的景致，有时候就会把很多本来不明白的事情想的透彻。”

　　若离愣了一下，没说什么，转回头看向前方。

　　这里是一处并不高的山坡，却将周围和远处的一切尽收眼底。两人现在正站在山顶。面前是远远的车水马龙、碌碌人群，繁华亦或颓败，在每一个角落重复上演。

　　风，从身后的树林吹来，带来清爽的绿色香气。不知哪里传来的鸟吟虫鸣，更添幽然气氛。阳光肆无忌惮地披洒下来，人的心，也渐渐暖了起来。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静静感受身边的这一切。

　　“要不要尝试‘云霄飞车’？”霖忽然侧过头来。

　　“什么——啊！”若离的疑惑转为尖叫。

　　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她的腰，开始快速旋转。

　　他们面对着面，距离很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近到他可以感受她清浅的呼吸，近到他们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

　　他们旋转着，天地在旋转，阳光和树林在旋转，连耳畔的风声都似乎在旋转。

　　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唯一能看到的，是他瞳孔中的光，那么温柔那么明亮，仿佛全世界的快乐都汇集其中。

　　她开始笑，他也笑出声来。

　　两人一起跌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并排仰起脸，眯着眼睛躲避白花花喧闹的阳光，大口地喘息着。

　　“你胆子很大。”

　　“我需要怕什么？怕你是个‘大姐头’？！还是怕那个什么‘东哥’？！”他侧过头反问。

　　“看起来，你什么都知道。”

　　“是。”他一早就知道她和大东没有任何关系，他也知道，很多时候的她，不过是在伪装——披上不近人情、冷酷的外衣，杜绝任何可能的伤害。

　　“那么……你……我……”她沉默一下，开口却仍然迟疑。

　　“你想见她。放心，我会安排。”他的语调温柔，“其实，她也很想念你。”

　　她有些讶然地看他，便又笑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