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认取双栖蝶

8、第八点·涟漪

　　今天的位置很特殊。是包厢，半开放式，对着舞台，视野开阔，却相当幽静不易被人打扰。

　　霖浅啜一口，回想起下午若离打电话给他，特意邀请他来“徘徊”。

　　并不确定她想做什么，可是心底居然有了隐隐的期待。经过昨天下午和晚上的事件，她对他的敌意减少了很多，两个人之间现在，有着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姑且称之为“友谊”吧。能够这样，看到她和蕾蕾都开心，他已经很高兴了。

　　“下面一首歌，是送给两个人的。他们中的一个已经去了天堂；而另一个帮助了我很多的朋友就坐在台下。所以这首歌，希望他们能够听到，能够体会，能够明白。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是第一次，若离在舞台上说了这么多的话。

　　她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台下的喧腾停止，身后的乐队默契和谐地奏响乐曲。

　　“HEY 又喊了一遍

　　以为你还在身边只是自我催眠

　　夜 被寂寞染遍

　　反覆播着 那段留言 当作最后的纪念

　　穿起那双你送的红靴

　　是不是能跨越

　　不安静的时间太顽固的想念

　　转身微笑以为痛就能痊愈

　　如果流下 黑色的泪滴

　　留下那些失落不安的回忆

　　我的心是否就能变透明

　　爱的重量都慢慢归零

　　如果流下 黑色的泪滴

　　留下曾经和你完美的相遇

　　我的心是否就能更清醒

　　写下匿名的信想着爱过你

　　恋 有你的每天

　　孤单被撕成碎片落在沉默里面

　　学 我还学不会

　　填满空缺冻结依恋

　　还盼着你会看见

　　穿起那双你送的红靴

　　是不是能跨越

　　不安静的时间太顽固的想念

　　转身微笑以为痛就能痊愈

　　如果流下 黑色的泪滴

　　留下那些失落不安的回忆

　　我的心是否就能变透明

　　爱的重量都慢慢归零

　　如果流下 黑色的泪滴

　　留下曾经和你完美的相遇

　　我的心是否就能更清醒

　　写下匿名的信想着爱过你

　　如果流下 黑色的泪滴

　　留下那些失落不安的回忆

　　我的心是否就能变透明

　　爱的重量都慢慢归零

　　如果流下 黑色的泪滴

　　留下曾经和你完美的相遇

　　我的心是否就能更清醒

　　写下匿名的信想着爱过你”（薛凯琪《黑色泪滴》）

　　霖静静的听着，手指在杯沿收紧。

　　他明了，她已经不会再挣扎在过去的记忆中了。

　　这样很好——可是，既然她和蕾蕾之间已经没有了问题，那么他和她的交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了呢？

　　“哎呦！”

　　“小姐你没事吧……哎，是你！”

　　“程先生，你身上不会全都是骨头而已吧，我又没有练铁头功，痛死了啦。”清扬小声抱怨。怎么总是在“徘徊”门口撞上同一个人呢，幸好这一次没有打翻她新开发出来的糕点，那可是她研究了一个白天的心血诶。

　　“谢大小姐，是我才该叹息吧，你走路都要一直低着头不看路吗？很危险知不知道。”儒捂着撞痛的胸口，又伸出手揉清扬的额头。“还好吗？”

　　突如其来微凉的体温和不知名的清凉香气席卷了她的五感。

　　清扬不知所措地退后一步，扬起笑脸，不觉就转开了话题：“程先生你很上路嘛，知道这是最有名的Pub哦……”语气揶揄，不经意的就有了一种怪怪的味道。清扬暗骂自己的唐突，不过是才见过一次的“陌生人”——虽然他们之前也这样华丽地撞过一次，虽然他们因为她做的糕点相谈甚欢了一整个下午，虽然……自己因为脚扭伤还被他抱在怀里过——可是还是有些……

　　不等她胡思乱想下去，儒已经微笑着开了口，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整齐雪白的牙齿随着闪亮的笑容熠熠生辉：“没有啊，我来这里只是找人而已，倒是你，外卖的话也应该用不到你这个老板亲自动手吧。”

　　心底的某个角落仿佛轻轻松了口气，那微妙的气流，片叶不曾掀起，呼吸却顺畅了许多：“不是啦，我新开发了糕点打算作为七夕情人节的主打，不是很有感觉，所以想找我在这里工作的好朋友来帮忙试吃一下给点意见……”

　　“咕。”糕点丝丝香甜的味道毫无防备地扑面而来，儒的肚子以尴尬的声音打断了清扬的解释。
　　“呃……对不起我……”

　　清扬勉力抑制唇角的笑意，看着儒有些不好意思的俊颜：“你们这些公司老总什么的都是不会按时吃饭的哦，好了啦我朋友的话还有的等，不如就找个地方‘荣幸’地‘邀请’程总当我的‘试验品’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面是我们加场的Special——但是今天不是我，而是我们的键盘手磬——她将带来一首歌，给一个特别的人。”若离朝小磬眨眨眼，不等目瞪口呆的她反应过来，施施然下了台。

　　听到这样的话，正对舞台的包厢里，哲忽然抬起了头。

　　小磬却在台上窘得失神。她只是跟蝶姐说是要感谢哲的照顾，因为哲打算进军歌坛，也希望能够给他帮助——她根本就没想过是要自己单独唱歌，而且还是被蝶姐讲得那么暧昧的“专属歌曲”!可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大东小语美美都已经下了舞台，眼神飘飘忽忽，和蝶姐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有些焦急，可是掌声已经响起，还伴有轻轻的好奇的议论声。

　　光打在她身上，台下的景象看的不甚分明。但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依旧流光溢彩。

　　垂下眼，微长的发遮住了面上稍为紧张的潮红。深吸一口气，居然很是平静下来。

　　指尖不经意流泻的一串音符，仿佛有了魔力。

　　安静中，只听到她水样的声音。

　　“静不下心的天气

　　要做什么都没半点情绪

　　唯一的乐趣就只有想你

　　思念是美丽的旅行

　　谈一段用心的感情

　　最棒的是有丰富的回忆

　　从爱一个人了解的事情

　　就算有苦涩也温馨

　　爱到边境是你让我相信

　　两个人分手不是彼此忘记

　　是默默关心

　　远远鼓励而已

　　在夏天结束前

　　特别的想念

　　那一年在海边

　　第一次彼此了解

　　两个人的世界

　　就在一瞬间

　　好像整个重迭

　　那是我有过

　　最实在的幻觉

　　年年来这里看海

　　也许我是想与你遇见

　　看看你分手后有的转变

　　能不能让我戒掉迷恋从前

　　在夏天结束前

　　特别的想念

　　那一年在海边

　　第一次彼此了解

　　两个人的世界

　　就在一瞬间

　　好像整个重迭

　　被最爱的人懂得内心的依恋是永远　永远”（JS 《夏天结束前》）

　　这样的小磬，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微暗的灯光如水波般柔和地包围住她，那样的吟然浅唱，仿佛神话故事中迷惑了水手的人鱼歌声。

　　全场静默。不仅仅是哲专注得连呼吸都忘记，甚至一起那么多年的伙伴，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真的是小磬（磬姐姐）吗？”大东和小语一向很有默契。

　　美美则是笑着攀住若离，望着台上的小磬，目不转睛的赞叹之色。

　　若离只是微笑：“我只是让她发挥她的能力而已。”

　　美美闻言斜睨她：“真的只是这样单纯？”

　　若离不动声色地转头：“你说呢？”

　　小语和大东对望，都是不明所以。

　　深黯的眸底渐渐绽出清亮的光芒。哲望住台上的小磬。她并没有看向他，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飘渺的歌声带着她，仿佛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一个回忆的远方。

　　可是这样的歌声却让他醍醐灌顶。唱歌，是要有感情的，将心中的感情、或者是某些记忆、又或者是某件重要的事情灌注在歌声中，得到的效果会让人意想不到。

　　小磬，谢谢你的“惊喜”，你要表达的意思我接收到了——只是，那件事情的答案，为什么我会那么介意……哲忽然有些苦恼，低头的瞬间，却暼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磬淡然地谢幕下了台。而那个身影，也在黑暗中向通向后台的走廊走去——不由自主的，哲匆匆起身向那边跟去，丝毫不顾及碰翻了的红酒湿了衣服的下摆。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可是那默契，仿佛与生俱来。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自己对自己这样说。哲定神快步走进黑暗的走廊。

　　正被一脸严肃的韩硕拉到一边，听了个开头“我有事情要跟你讲……”，那一边就有小弟过来报告说后台有骚动。

　　沐汐急急一句：“有什么等一下再说。”适时摆脱不愿面对的场景。

　　闹事的已经被拆分开。只是两个人的打架而已。

　　沐汐皱了眉：“怎么又是你？”这个姓吴的是专门来找茬的是吧？

　　韩硕拉住她，走到她前面：“大家没事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目光环视化妆间里的其他人。
　　所有的人都在。但是很明显的几个男生都有挂彩。

　　霖和哲分坐一边，身边是若离和小磬。医药箱已经打开，都在忙碌着给他们擦药。哲倒是没什么，是他先动的手，只是手有些伤到。霖则是莫名其妙被打到脸上，面颊青紫一片。

　　大东是在拉开两人的时候扫到一点台风尾，也并不严重。只是经了小语的手，快要包成粽子了。

　　美美走过来，大声说着经过：“也不知道是怎样，那个男生一过来二话不说就挥拳开打……”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若离淡淡道。她问过霖，他和哲并没有过节。而她看哲坐在那里被小磬上药，僵硬别扭的黑金刚模样，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答案的边缘。

　　“没有。”哲扭过头避开小磬的棉签。“只是要教训劈腿的人罢了。”

　　“他？劈了谁的腿？”美美问道。

　　“我……”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看了一眼若离，可是对方却正目不斜视地对付他的伤口，丝毫不以为意的平稳样子。其他的话忽然就一下子完全说不出口。

　　“你们应该问受害者！”哲仿佛不耐烦地指指小磬。

　　小磬却是一脸莫名其妙：“我哪有受什么害？”

　　“你忘记了昨天？！”

　　“昨天有什么……啊！”小磬忽然想起了那一幕，猛然明白了所有——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帮她“报仇”吧……

　　“你不说？那我来。”哲复述昨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以他的视角。

　　等他气呼呼地说完，众人的表情已经瞬息万变。

　　“于哲，现在我来说明这个问题。”若离收起医药箱，转过身淡淡道。“我想你真的是误会了，吴先生和小磬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劈腿之说更是子虚乌有。至于小磬的话，我是觉得她也有同样的误会。在大家眼里，我和他之间的所谓‘暧昧’，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有同一个妹妹而已，再加上一些默契和友谊。至于他的私人生活和人际关系，不是我们能置喙的方面。”

　　若离一步步走向哲：“你的举动，倒让我会深思一些——总之很感谢你为我们小磬出头，她有你这样的朋友和前辈照顾着，我会放心很多。”弯下身子在他耳边，是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距离，“友情提供：小磬她，并没有男朋友。”

　　不去管哲忽然慌乱尴尬的表情，若离转回来走到霖身边：“男女朋友间的关系适当放松保持距离会有意想不到的反而更加亲密更加默契的作用，可是时间长了也是会有副作用的——作为朋友，不是鸡婆，只是一种提醒。”

　　“所以误会解开了？那么就一起去喝一杯吧！”美美道。

　　“好啊。”抢在韩硕的“既然没事我们继续我们的谈话”之前，沐汐上前挽住了美美。

　　一行人离开了化妆间。

　　尴尬的气氛混合着暧昧不明的微妙气氛，在酒意里冲散。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这杯酒敬你，我跟你道歉。”哲诚恳地道。

　　“没什么，一场误会。说起来你的经纪公司和我们‘Sunrise’有谈过，双方很看好这次合作，
　　只剩下确定细节。我倒是很期待，希望你的声音会和你打架的技术一样好！”所谓的“不打不相识”上演。碰了杯，他又低语，“还有，至少你搞清楚了你心里的感觉……而我……”经过事件的描述，他也隐约感到了哲与小磬之间的那一些什么。可是误会解开的同时，心的另一边却仿佛有了一个大洞，有什么，在直直地坠下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哲叹了口气。“我倒是有感觉，你需要看清楚的，不比我少。”他是敏锐的，但是当局者的迷，外人是难以轻易解开的。唯有等待时间带来顿悟。

　　“修，有时间的话，我们谈谈。”“徘徊”门口，若离对来接美美的修说道。

　　“那么明天我们去清扬那里。”修很自然地接过美美的包。

　　“好。”

　　“蝶姐，走了哦。”大东和小语已经骑上机车。美美和修也叫了计程车，跟他们挥手道别。

　　“于哲，可以麻烦你送下我们小磬吗？女孩子晚上一个人……”

　　“我知道了。林小姐，再见，也许以后还需要你的帮助——还有今天的事情，很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

　　小磬只来得及朝若离挥挥手，就踉跄着被拉走了。

　　“那么现在，该我们解决一点问题了。”若离转回面对霖错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