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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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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御……”
“你为什么要进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苏御的眼眶通红,双手死死抓住楚念的肩膀,仿佛愤怒到了极致。
与见到楚念为他孤身犯险的心疼相比,烧着的横梁木头落在后背上的剧痛简直不值一提。
“我担心你,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
见到了苏御这一刻,楚念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儿彻底断掉,转瞬之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
苏御的吻恰到好处地袭来,堵住了楚念接下来的话。
“起来,跟朕离开这。”
楚念被苏御拉起来,这时候才注意到苏御完全换了一身装扮。
是女装,就连头发也披散开,胡乱卷了个并不好看的发髻。
“陛下你……”
“有人要杀朕,朕得让他们相信朕已经丧生火海才是。这衣服是隔壁房间女客行李包里的,那女子已经身亡。”
苏御清醒过来以后,就想办法给自己换身装扮,刚走到隔壁,便找到了这套行头。
然后苏御的目光落在裴青身上,眼中带了几分嫌弃,伸出手不讲一丝情面,用了全部力气连着扇了裴青两巴掌。
裴青是被疼醒的。
“醒了?醒了就随朕从那边跳下去。”
裴青看着熊熊大火,重重咳了几声,却又牵动了脸部的肌肉伤,面目狰狞,满脸困惑。
他不过是看着苏御无聊,找店小二要了壶酒,醒来后这里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阿念,下去的楼梯和窗子都燃着大火,你抱着朕的腰,朕带你从门口跳到一楼去。”
楚念抱住苏御的腰,紧张地闭上了眼,一直到苏御带着她平安逃离了客栈。
丞相府孟劲的书房子时时分还燃着灯,孟劲坐在桌案旁,手指不停摩挲书籍的纸张,却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
“你说的确实是真的,苏御他真的死在大火中了?”
孟祈拖着伤腿艰难跪地,竖起三根手指,对着孟劲发誓:“爹,儿子发誓,苏御他确实死在大火里了,我的人一直在客栈门口盯着,就没见着苏御出来,再说儿子都发现苏御的尸体了,虽然尸体烧焦了,可上面还残留着苏御进这家客栈时穿着的衣服,不会有错的。”
“苏御和裴青那是过命的交情,你没发现裴青的尸体,却发现了苏御的,你不觉得这不合理吗?”
孟祈情绪激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却又牵动了断腿处的伤,忍不住呜咽两声,随后道:“有什么不合理的,夫妻之间有了灾难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别说他们了,再说苏御处事素来残暴,他这次险些丧命,就算活着也一定要拿裴青问罪。裴青害怕,便逃跑了呗。”
良久,孟劲终于做出了决定,“你去派人连夜接静王夫妇入京,务必在早朝之前把静王接进宫。不出意外,明日这大燕就要变天了。”
*
“陛下,您忍着点,那女客的衣裳已经与您的血肉相连,奴婢得把那部分的伤患全部清除,免得感染。”
郑欢一手拿着小刀为苏御剔除身上的腐肉一手拿着沾有消毒药汁的棉团擦拭苏御的伤患。
苏御闷不吭声,脸颊却因为过度疼痛,苍白泛青。
“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裴青自从回到乾宁宫便一直跪在地上,看着苏御疼痛的模样,竟是没忍住落了泪,恨不得当场拿着刀自刎在苏御面前,以死谢罪。
“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陛下出宫前,你说什么,说你能保护好陛下,让我安心打理宫帷的事务,可是你呢……”
“郑掌印,我知道错了,陛下,您罚我吧,或者您干脆杀了我!”
裴青跪着移动到苏御身前,双手捧着刀递给苏御。
苏御并不接过裴青手中的刀,反倒仔细端详着被他打肿的裴青的脸。
“表哥,一会儿把乾坤阁秘制的消肿药膏给裴青找出来,让他好好擦一擦,要不等到天亮了,裴指挥使恐怕没法见人了。”
郑欢点头,手上动作不停,过了一会儿道:“陛下,您的伤口已经上完药,包扎好了,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可要先睡会儿?”
苏御分明已经很累了,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呢,如何了?”
郑欢道:“刚刚李豆子来报,说楚昭仪被裴青送回凤鸾宫,沐浴过后便睡去了。”
苏御挣扎着起身,穿着里衣就想要出去,去凤鸾宫见楚念。
“陛下不可。这几日您没上朝,朝中多了许多流言,如今静王夫妇即将入京,又在这么个当口您差点在大火中丧命,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策划。明日的早朝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苏御总算又坐下来,道:“好了,表哥,裴青,你们都退下吧,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准靠近朕的寝宫,朕要睡了。”
“阿彩姐姐,娘娘她是不是没把陛下伺候好啊,这怎么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候仿佛就剩下半条命了,虚弱得不得了,还有你注意到娘娘的手没,手掌好像有擦伤。”
李豆子是藏不住话的,见楚念彻底睡熟了,便从屋里退出来,逮到阿彩就说个没完。
“你说陛下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行啦,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赶紧回你屋里睡觉吧,明儿个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呢。”
凤鸾宫中的各宫人都已经安歇,就连守夜的玉禾也歇在了寝殿外屋的小床上。
楚念躺在被子里,睡得好像并不安稳。苏御坐在她的床边儿借着月色注视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小哥哥,救我,小哥哥……”
“谁是小哥哥?”
苏御阴沉着脸朝楚念问道。
楚念被苏御没什么好态度的问话惊醒,看着苏御仿佛幽灵一般坐在她身边,险些惊讶地叫出了声。
“朕问你,谁是小哥哥?”
楚念回想刚刚她做的那个梦,意识到她在睡着的时候说了梦话。
“就是一个梦,从小到大做了许多次的梦,在梦里,我坠入冰冷的水中无法呼吸,拼命挣扎着几乎就要死去,有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年救了我。”
是个男人救了她,还是个比苏御小了很多的男人,苏御心情有些不爽快。
楚念瞧了瞧留了一条缝儿的窗,问:“陛下该不会又是翻窗进来的?”
随后楚念的视线落在苏御身上,“陛下背部的伤如何了?”
苏御心里惦记着的全是楚念,楚念可倒好,心里全惦记着一个小孩子,早知道是这样,苏御还不如趴床上睡大觉呢!
“朕的身体,几时轮得到你一个昭仪娘娘随意过问。”
说罢,苏御甩了下衣袖,跳窗离开了。
楚念却再也睡不着了。
苏御刚刚生气了,他还没朝楚念这么凶地说过话。
其实得不得到苏御的喜爱从来都不是楚念心中在意的事,她现在心里想的是苏御震怒了,是不是就会派裴青或者别的什么亲信杀了她,灭口。
楚念躺回到被窝里,脑海里总是闪过她与家人在一起时幸福美好的记忆,说实话对于这个世界,她还是舍不得。
第二日天没亮,紫宸殿外已经熙熙攘攘,因为这些大臣们中流传着当今圣上已经遇害,今日的早朝就会有新皇登基,而这位新皇极有可能是来京城给王妃治病的静王殿下。
苏御一夜未眠,气色比数个时辰前还要憔悴不少,郑欢见他这个样子,面露难色。
“陛下这样出去难免会惹人猜疑。”
“那你要朕如何做?”
郑欢有些困惑,苏御睡了一觉怎么脾气暴躁了这么多!
“咳咳,你说吧朕得如何做?”
苏御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随后轻咳两声,转变了态度。
“与奴婢一起长大的阿彩对于化妆术有一定的研究,奴婢可以把她请过来。”
阿彩这人苏御听郑欢提到过很多次,说是父亲因为江宁侯案子被牵连,罚没到浣衣局为奴的,心地善良又能干,在宫女中是数得着的出类拔萃。
“行,那你派人把阿彩带过来,把那些个妆品也带着。”
郑欢跪地领旨谢恩。
慈安宫中,孙姒早上起来便忙活着给她的花草浇水,仿佛没事人似的。
“太后娘娘,紫宸殿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据说静王殿下提前了两日到这儿,眼下正在紫宸殿外候着。如果陛下真的死了,恐怕咱们的三王爷就再也没机会了。”
静王苏彻世袭老王爷的爵位,是苏御的堂兄,与父生活在封地南都,在当地势力不容小觑。
当年苏御被困在阿芒山,还是苏彻的父亲派了自己的亲兵,帮了苏御脱了险。
苏彻这个时候来,摆明了是要争夺皇位的。
“没机会?苏彻他一个宗亲子弟就有机会了?做事啊,急不得的。”
孙姒笑了笑,剪断了刚刚枯黄了枝叶。
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苏御并没有出现,候在紫宸殿的朝臣们更加躁动不安,不少人把视线落到苏彻身上,企图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楚侍郎,你可知陛下迟迟不上早朝的原因?”
陈敬章一门心思以为是楚恒的女儿楚念迷惑君心才导致苏御不上朝,问这话的意思三分是问询,七分是批判。
楚恒觉得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已经古板至极,没想到这个陈敬章比自己古板不知多少倍,若不是他儿子入京后一直师从于这位翰林院大学士,楚恒早就冷眼避开陈敬章了。
“下官不知。陛下从前也有几日不上朝的时候,也没见人四下探究陛下不上朝的原因。”
“哼,从前陛下不上朝那是过度操劳国事,如今他是……他是因为女人。”
楚恒心中火气腾的冒出来,陈敬章怎么说他的不是都可以,却不可诋毁他女儿。
“左都御史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觉得陛下纵.欲过度,还是说你不同意陛下亲近女子,不同意陛下为皇家开枝散叶?”
见他二人剑拔弩张,工部尚书姜照赶忙站到二人中央。
“陈老,楚兄,都消消气,消消气,陛下不是还没说今日不早朝嘛!”
“爹,只要你一声令下,儿子便安排人把陛下归天的事传出去,我们时间不多啦!”
孟劲手指摩挲着笏板,良久终于做了决定。
“你去安排吧。”
一刻钟后,自紫宸殿外传来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大燕天盛皇帝苏御突染恶疾,已经驾崩。
“皇帝驾崩需得另立新主。”
“陛下并未有子嗣,也没有遗诏,我们该立谁为新主?”
“我们是不是得把太后娘娘请过来?”
紫宸殿外,朝臣们交头接耳,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楚恒心中更是困惑,昨日他刚看见苏御好好的,难道说福兴坊的那场大火与苏御有关,苏御已经葬身火海?
“静王殿下文韬武略,这些年镇守南都劳苦功高,由静王殿下继承皇位再合适不过!”
“对,应当由静王殿下继承皇位!”
“肃静!”
御前太监从紫宸殿内走出来,见众朝臣不再继续交头接耳,清了清嗓子,道:“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