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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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威尔伯爵虽然名义上是阿尔伯特的监护人，但实际跟他的接触并不多。这个时代的贵族家庭大多如此，他们会将教育移交给家庭教师，将日常照顾移交给管家或者下人，自己只会偶尔看看孩子们的成绩单。
毕竟在他们看来，贵族的家庭接触就应该克制有礼，随意的肢体接触是劳动阶层的人才会干的事。
洛克威尔伯爵祝福了几句这对新婚夫妇之后，这场会面便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他们在门口告别，洛克威尔伯爵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府邸。
艾莉诺在马车前稍微等了一会，直到阿尔伯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看了一眼身后，确认洛克威尔伯爵已经完全回到府邸里面，才对阿尔伯特说出早已在心里排练好的借口：“我的耳环好像掉了，阿尔伯特可以稍微等我几分钟吗？”
阿尔伯特闭上眼，只是冷淡说道：“我知道了。”
在重新踏入府邸大门的那一瞬间，像是检查自己仪态一般，艾莉诺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衣领。等右手手指滑落到衣领末端的时候，指尖竟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只色彩斑斓到有些诡异的蝴蝶。而随着她手指的轻微颤动，那只蝴蝶微微振翅，仿佛被什么东西指引一样，朝着府邸内部飞过去。
艾莉诺观察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下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才装作一边扫视地面寻找什么东西一样，一边跟着蝴蝶的轨迹，再次踏入洛克威尔府邸的大门。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往前走，她很快来到了刚才的会客厅。如她意料中的那样，洛克威尔伯爵因为“突如其来的困倦”，已经被杰克管家安排去了休息。她的目光落到矮桌，那上面正放着先前会面时，她递交给洛克威尔伯爵的见面礼。
——那是一本由艾维沃家族出版的、《红楼梦》的译本。只是此时，先前被她放飞的那只蝴蝶正停留在书本的封皮上，颤动着翅膀仿佛吸食花蜜一般采集着什么。
房间内，其他下人早已经被杰克管家支开。只有杰克管家一个人，站立在房间的中央。察觉到她的到来，原先一直注视着那只奇怪蝴蝶的管家终于移开目光看向她，眼里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甚至都不用开口确认，在那只奇怪的蝴蝶飞进来的时候，杰克就已经知道，洛克威尔伯爵的“困倦”到底从何而来。
——出身五毒派的万宝楼主人想要制造谈话机会，能够依靠的手段不就是从小玩到大的蛊术么？
因为房间里只有杰克一个人，艾莉诺也终于不用绷着那套贵妇人礼仪。她懒散地半倚靠着门框，不阴不阳地冷笑道：“怪我不谨慎，没想着竟在您老这栽了跟头。”
面对她话语里隐隐的挑衅，杰克垂下眼，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一样礼貌地回应：“夫人谋划周密，并非不谨慎。只是您误会了，我与您从未站在对立面。
“您今日的行动，无一处伤人……这足以让我判断您的来意不是恶意。”毕竟只是让伯爵熟睡，这已经是很有分寸的行为了。“您若真有意与我谈，现在的情况便足够安静，也足够安全。
“但请您明白，若您今日的目标不是谈话——
“我不会允许任何伤害靠近阿尔伯特。”说完，他抬起眼，直直看向艾莉诺，眼中似乎隐含着锋芒，“夫人，您想与我谈什么？”
“谈我是谁的事。”此时艾莉诺看上去完全不像之前和洛克威尔伯爵会面时，每句话都九转十八弯那般，几乎每句话都带着如同刀子一般的锋利。
他是在担心自己对阿尔伯特不利。艾莉诺在心中得出这个结论后，隐隐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毕竟已经结婚，在她决定艾维沃家所有家产都当成她的嫁妆搬到莫里亚蒂府时，她就已经想好了之后的一切。
她会选择阿尔伯特，也只会选择阿尔伯特。都已经下定决心了，当然不可能再瞻前顾后。
只是她观望着阿尔伯特对自己的态度——
还是太急了点。艾莉诺在心里想，如果是确认两情相悦再提出结婚的请求，恐怕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揣摩着什么时候透露什么信息。
一边思考着，她一边继续说道：“您看穿不看穿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只要阿尔伯特别在我跟他说之前知道了这事就行。”
杰克敏锐地察觉到，艾莉诺真正在意的点——
也就是她会找自己谈话的真正原因。
“我明白了。只要阿尔伯特的安全无虞，我并不急于探究您的来历。”他恢复到彬彬有礼的管家模样，也做出承诺，“在他得知之前，我不会多言。”
艾莉诺得到想要的保证便打算告辞，她的手轻轻掠过桌面，那只蝴蝶便顺从地离开了那本典籍的封面，重新停留在她手指上。临走前，她对杰克说道：“伯爵应该差不多两个小时后醒来。”她用停留着蝴蝶的那只手，仿佛习惯性地顺了一下衣领，等手再次出现时，上面的蝴蝶便不见了。
杰克闻言，只是躬了躬身，如同一个普通的管家一般目送着艾莉诺的离去。
***
一回到莫里亚蒂府，阿尔伯特便躲进了书房。只是不多一会儿，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阿尔伯特看了一眼书房的门——因为此时在这座府邸的不止有他和艾莉诺，还有莫兰，他便应声让人进来。
只是等人一进来，他便仿佛难以忍受一样低下头，装作忙碌的样子翻看文件。
艾莉诺晃到书桌前，伏在一边看了阿尔伯特好一会儿。直到她察觉阿尔伯特似乎在忍耐，才恍然想起自己的目的。“阿尔伯特，”想起自己要说的话，她的语气有些紧张，“你现在是不是上议院议员？”
阿尔伯特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突然知道这种事会被吓到吗？
艾莉诺有些担心，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
阿尔伯特的手一顿，他终于抬起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艾莉诺的脸色，谨慎地开口：“这件事，想必伦敦的上流圈已经传遍了吧。不过，我不认为这是你今晚想说的全部。”
艾莉诺从怀里拿出一个坠子——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用木头雕刻而成、面目狰狞的傩戏面具。
“之前杰克管家说的万宝楼，它的新主人就是我。”艾莉诺原本是想直接递给阿尔伯特的，但看他顿住没有接，便顺势放在了桌面上，“这是信物。只要阿尔伯特开口，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不会拒绝。”
阿尔伯特呼吸一顿，他看着艾莉诺，没有说话也没有碰那个样式奇怪的坠子。艾莉诺扔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发现阿尔伯特并没有露出害怕的模样便放松了下来。一直压在心上的重担被卸下一半，她看上去非常愉快。
艾莉诺最后看了一眼阿尔伯特，看出他似乎隐约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是她歪了歪头，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口告别之后就跑出了书房。
毕竟这不是能够随便对待的事情，阿尔伯特会感到惊讶也是理所应当。她这样想道，只要阿尔伯特的当下情绪不是恐惧或者厌恶，对她来说都是有利的。
直到艾莉诺离开好一会儿，阿尔伯特才试探性地碰了碰那个“信物”。
恶毒无知的贵族小姐，这是他一直以来对艾莉诺的评价。
“将家里的仆人全都毒哑”只是其中一个传言，毕竟在那之前，艾莉诺的名声就已经是“脾气无常的大小姐”了。
虽然这在贵族圈并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大事，但还是有一些零碎的话语传到他的耳朵里。
比如说，某个俱乐部的贵族男士用玩味的语气说“艾维沃家那位小姐，脾气挺烈的”；亦或者，一些贵妇小姐用告诫的口吻告诉他，“艾莉诺对下人管理严格”。
——这些传言无一例外都指向他最厌恶的那件事。
只是此时，面对着“万宝楼新主人”这一层身份，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艾莉诺的身份。
那层“恶毒无知的贵族小姐”是她的伪装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今晚又为什么突然暴露身份？
不，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因为杰克提到了万宝楼，她应该是收到了某个警告讯息。
他竭力不去想，也不去相信——
“艾莉诺信任他”这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毕竟，仅仅因为爱情就付出信任太过于愚蠢。伦敦最大黑市的主人，行事怎么可能会如此天真？
这么看来的话，艾莉诺选择他作为婚姻对象的事情就说的过去了。毕竟这个时代，女性的行动还是饱受束缚的，最理想的丈夫人选自然是有深厚背景而且绝对不能是多嘴蠢货的人。
这样也好。阿尔伯特心里想道，贵族婚姻都是这个样子，就当是各取所需吧。
他没有再碰那个信物，而是就这样将它留在了桌上。
等到下次弗雷德过来时候，拜托他确认这条信息之后，他就会将这个信物永远密封藏到抽屉的深处。
毕竟无论是作为上议院的议员，还是和威廉私下的“事业”，将一个未知的势力卷进来都是不明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