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阁江雨记》尘致

26、尘雪·九

　　雨致和秦伦那天晚上便去了宫中，径直去了江景所居殿中的偏房。
　　而江景早已在那里等他们了。
　　秦伦把手中的一卷资料往桌子上一扔，忽然饶有兴味地问道：“你的后宫一个人都没有？”
　　雨致：“……”
　　江景：“……”
　　江景苦笑了两声：“这也是没办法，实在觉得没有适合的。我才十九，后面这些事情都有时间慢慢解决，倒是秦二少你，虽然以风流公子扬名，但是看起来身边也无玉颜相伴啊。”
　　秦伦勾了一下唇角，说道：“陛下见笑了，我身边这位就是我的玉颜。”
　　江景点了一下头，低头展开手里的资料，忽然之间，资料掉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雨致抬头，就看到江景一脸震惊，尾音都劈了叉：“你们在一起了？？？”
　　雨致：“……”
　　也不知道是谁看出来这位是个稳重的人的。
　　他颔首以示默认，然而这让江景更加震惊。他以为秦伦不过是说笑，结果雨致都承认了，看起来是真的。
　　不对，就是真的。
　　还好江景作为一个有充分经验面对情感问题，见多识广的天子，很快就转到了正题：“这件事情等会再说，先聊正事。这次的行动必须在年前解决。因为我们最近的行为已经让大臣们有了一些预感。如果说过年让他们回家省亲，那就是放虎归山，京霄和周围我们可以盯着，但是如果在更远，或者说故意去更远的地方……那就不是普通的过年了。”
　　雨致和秦伦都点头，他们都不是在这种时候还要插科打诨的人，所以很快干起了正事。交换资料后，雨致一边看，一边想起了什么地道：“话说……之前听说你有弑父的嫌疑？”他总是保持礼节，以至于当他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时连江景都愣了一下。
　　他敛了笑意，仔细回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其实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那年他十岁，还是江文最喜爱的儿子。后来江文就把他接到自己住的殿中住着。
　　那次江文去外地寻访，又恰好刚建国，京霄那些老臣便闹得格外厉害，甚至有几个冲动的，已经叫上几个家仆一起冲进了皇宫，准备通过控制家人的手段，逼着江文下台。守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看到都是些大人物，便放他们过去了。然而这一下，便出了事。
　　那些老臣有的是为了光复前朝，但显然不想用过分极端的方式，而有的是为了“救下太子”来为自己谋求功名。
　　那年江景也才十二岁，在殿里读书，忽然听到远方有人似乎在喊自己，又似乎有很多人在慌乱的奔跑。他不耐烦地起身出门，却发现近处的几座殿已经燃起了大火。刑部尚书陈潇匆匆忙忙跑到他身旁，接着将他一把抱起，对着身旁家仆说道：“将太子送回我府中。”
　　他本来和户部尚书商量好，先烧了宫殿，到时候一起请赏，让家仆来顶这个罪。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在最重要的时候，反水了。
　　户部尚书刘湘，亲自纵马赶到了江文身边，和他说刑部尚书陈潇谋反，带家仆进入宫中纵火。
　　后来查着查着，自然就查出来江景在刑部尚书府中。
　　于是传着传着，就连江文都有些相信江景勾连了刑部尚书，准备谋反。
　　但是却很少有人想起来，那年的江景也才十二岁，最多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景能解释的时候，反而已经解释不清了。但是他已然成为天子，不再有人敢于在明面上议论这件事，所以江景后来也就很久没有细想。
　　到雨致提起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委屈和不服。
　　他低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许是想起来那个“救他”的年轻官员，也许是想起父亲不问事实的冷落。
　　雨致总是冷着脸，他提起来之后就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仿佛是随口一提，根本没想知道答案。但是江景却在此刻觉得这种平静才是他最需要的东西，因此他知道，即便自己什么都不说，对方也会相信自己，因为他从来如此。
　　江景笑了笑，重新垂下目光，看着手里的纸页，目光终于专注起来。
　　他们看着看着，等到看完了资料，准备开始讨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接近天亮了。
　　江景要去上早朝，秦伦和雨致也要回去休息。雨致走之前忽然笑了笑，从桌案上抽了一支笔，说道：“这是先祖以前写过的一首诗，就当是开始这场新的风雨的题诗吧。”说罢安静地将整首诗写下。
　　山涧清泉落，杨柳正依依。
　　落阁风又起，江雨浣清尘。
　　那年竹易隐居落云山，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些挂念的人，于是就写了这首无题诗。
　　如今，雨致所挂念的人，已然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