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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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阴森森的，不似凡间那般有烟火气。”黑无常蹲下身体，健硕的肌肉将卫衣撑得很平。他伸出手指，在地上抹了一把，一股浓烈的土腥味瞬间冲入三人鼻腔。
白无常紧皱眉头，手指优雅地搭在鼻子上：“气味很怪。”
判官给两人说了自己在地府的见闻，那仅存的几颗灰烬是他们唯一的线索。白无常戴上黑色皮质的手套，五指轻柔触地：
“业火锁魂，开！”
一股暗红色火焰从他的掌心向外四散开来，在土地上划出一片红莲的模样。朵朵花火摇曳生姿却令人胆寒，白无常有如伫立其中的花蕊，身形消瘦但刚韧不倒。他微微睁开眼睛，那眸子是比红莲业火还要明艳几分的红，似乎要将这世上的罪业焚烧殆尽。
倏然间，四下散开的火焰向内集聚，化作一枚待放的花苞，将白无常包裹其中。他的脚下生出无数条锁链，攀附在手臂之上，随着火焰笔直地向一个方向伸去——
锁链的前端剧烈的抖动，不住地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在安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可怖。
“这边。”白无常眯起双眼，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抓到他了，狗东西。”
“不愧是你。死洁癖。”黑无常大手一挥，从白无常脚下的锁链里抽出一根，缠绕在胳膊上变成坚硬的铠甲，“我走在前面，你俩小心点。”
业火渐渐熄了，只留下小小一朵红莲悬在空中。它顺着锁链的方向，在小路上踩出一个个灼烧的印记，如同从血池之中踱步而出的恶鬼足迹。
黑无常攥紧了手中的束魂锁，深吸一口气走在了最前面。判官与白无常紧跟其后，三个人神色紧张，随着那脚印向更深处走去。
判官最开始抓住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在业火的焚烧下变得十分明显，那股味道熏得他们紧皱眉头。脚步踩踏的声音逐渐黏腻起来，那脚印由一开始的淡淡血迹变为泥泞不堪的粘稠血浆，每一步都像是踩碎人的内脏一般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直听得人汗毛道竖头皮发麻。
三人倒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在地府摸爬滚打这些年，什么东西没见过，这几个人到底也不是被吓大的。
小场面，小场面，不要慌。
锁链在一个路口似乎迟疑了一番。它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搜毒犬般细心抖动着小鼻子，继而果断地选择了西边的一条小路，笔直地闯了进去。三人紧随其后，判官也没有大意，他在掌心早已紧握一团浓厚的法力，随时应对意外的可能。
“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骚啊。”
黑无常感到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好像被无形的手掌抓住一般。脚底的触感越来越怪异，已经不像是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倒像是一步一步都踏进了沼泽，每抬一次腿都要使出千钧的力气，累的他是气喘吁吁。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身后的两人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判官挡在白无常身前，“出什么事了？”
一阵死一样的沉默。黑无常的脸色难看极了，一向胆大勇猛的他一脸青白，嘴唇都没了血色。他缓缓抬起手，略带颤抖地张开手掌，那几颗灰烬在空中缓缓升起，向前飘动而去。那几粒灰尘像是找到回家之路的孩童一样，跳跃颤抖着往巷子里跑去。判官和白无常的脸色也难看极了，他们心知肚明，握着束魂锁的黑无常看到了什么——
尘埃落地。
血肉如同雨后爆炸生长的蘑菇一般，从土地的每一处缝隙里爆裂出来。混合着血浆和脂肪的白肉翻滚着，高涨的黄色油海里支出几根白花花的耻骨和桡骨，还有不知道是第几节的脊柱。骨缝之间摩擦得嘎嘎作响，撕裂开人的耳膜和头皮。骨头扎破皮肉和脂肪，露出白森森的一截，几片肋骨不断地开合，夹着被血污浸湿的头发，那是恶臭的蔷薇中的花蕊。两只眼睛猛地从皮肉上凸出来，滴溜溜左右巡视后又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三人——
这两只，都是左眼。
还没等他们惊愕，这两只眼睛的旁边生长出更多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向外巴望着这个绝望而残忍的世界。血液从这些眼眶中流出，像一朵滋生在罪恶上的蔷薇，把这片土地染成带着不甘的恶臭国度。花瓣一般的肌肉层层叠叠地包裹成一只巨手，肉块与肉块之间磨蹭出混合着水声的粘稠声响，向他们三人笔直地伸了过来——
“救……我……”
面前是地狱。是数人的肢体混合而成的，恶趣味的血肉的狂欢。
“我在血池地狱都没见过这景象。”白无常笑意全无，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有些瓮声瓮气，“这人也太恶心了，杀人还弄成这样，一块儿好肉都没有。”
判官走上前，他紧闭双眼，再次睁开之时，这副血肉之花上蒙上了一层热烈到极致的猩红色彩。他微微蹲下身体，手指触碰着翻开的血肉，却没有丝毫的嫌弃。
“这上面有牙印，还不止一处。”判官拿起其中碎裂在地上的一小块递到二人眼前，“看这里的边缘，全都是大力撕扯下来的。”
“看来是死了以后扯开分尸的。有几处的伤口倒是很整齐，看起来像喉管。不像是活活咬死，那样的话动静也太大了。”
“真佩服你们两个。除了那几年，我都没用手碰过尸体的。这行不管干了多少年，我还是不适应。”白无常打了个响指，或许是戴了手套的缘故，听上去有些闷闷的。数根锁链拔地而起，却像海草一般温柔地飘着。
“救我……”
肉块再一次发出了求救的呼喊，它的声音也如同外表一般支离破碎，令人不忍耳闻。
“不管怎么说，至少先把灵魂都带走吧。这样太……”他试探性地看了看判官，不管怎么说，只有等这位冷淡的上司点了头，他才能动手让他们得到解脱。
“你说的对。”判官手上闪过一阵白光，斑驳的血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上面的妖力十分明显，我已经记下了。把他们的灵魂都带走吧，时间长了……会出大事的。”
“七爷，动手吧。”
“好嘞，八爷。”
黑白无常各执一根束魂锁，由铁链织成的捕网温柔地向那一块块逐渐崩塌的血肉靠过去。那怪兽似的肉块只是低低地嘶吼一声，连一丁点儿反抗的意思也没有，任凭那铁索将自己分割开来。锁链包裹下的血红渐渐褪色，化作一捧捧齑粉在风中消失于无形。
“走吧，都该走啦。”黑白无常的锁链中各束缚着三个灵魂，正是枉死的三男三女。判官看了看这些蒙着一层浅黑色的灵魂，叹了口气：
“都带回去吧。想想办法，让他们早点投胎到个好人家。真是无妄之灾。”
“是，属下会照办的。”白无常在空中一挥，束魂锁和灵魂都被收入囊中。他摘下手套，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过，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像呕吐声。”
“没有吧？”黑无常竖起耳朵，左右晃晃脑袋，“没听见啊？”
“你个傻子，真有点什么动静现在还能让你听见啊！”白无常气急败坏地给了他一下子，拍在那健硕的肌肉上真是乓乓作响。
判官笑笑：“讲真的，我也没听到。”
黑白无常在地府号称七爷八爷，这俩人的感情数年来一直很好，如同亲兄弟一般。一动一静一文一武，二人倒也是搭配起来干活不累。
“那可能是我多心了，说不好是这怪物弄出来的声音。刚刚我探知了一下，这四周确实也没人。”
黑无常揉揉一头短发，大咧咧地说道：“我说你就是太敏感。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活儿是活儿，咱们白天那个工作也是活儿啊！我还没找到工作呢！你俩手脚倒是快，您说是吧，熊饼干。”
判官眼皮都没抬一下：“滚。”
“你俩说我怎么办啊……要不我也去跟你当奢侈品销售怎么样？”
“滚。你这样不如去做鸭。”
“诶？好办法！”黑无常眼神一亮，“做鸭好啊！”
“哈？？？”白无常惊愕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黑无常一脸天真：“我知道啊！在地府我就经常给你们做好吃的嘛，就是做鸭子我倒是不太熟。不过可以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厨师也蛮好的耶！”
“行……你开心就好。”白无常投去一个看二傻子似的眼神，嘴角挂着一个十分无语的笑容。
“你们先回地府复命吧。今天晚上我值夜班，我得赶紧回去，出来太久容易被发现。”判官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这东西是真的很方便，精确便捷，比看太阳月亮可好用多了。
“好的，熊……”
判官一个眼神就把俩人要脱口而出的名字给憋了回去。他俩讪讪地离开，巷口只留下一阵清风。很快，判官四下环顾一番，也戴上兜帽默默离去。
小巷恢复了寂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只有那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多了那么一滩十分不显眼的呕吐物。安静的，粘稠的。
像是在唾弃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