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太宰猫》犹待朝朝

29、第 29 章

　　深夜十点，车厢疏冷清寂。旅客或合眼休息或静声打发时间，错落呼吸隐在新干线前行的轻响与上车乘客放轻的脚步中。

　　柚木葵按车票信息到位置坐好，购票时间太晚，今晚京都——神奈川的新干线卧铺软座全部售出，她只买到了单人位硬座票。

　　不知道乱步先生明后天有没有时间。

　　柚木葵翻出手机，看了眼暂时没有收到回复的邮件，切出定了两个半小时闹钟。

　　京都——神奈川需要3小时左右，她本来想着如果乱步先生回复邮件，如果表明近期有空，委托乱步先生同去一次；如果没有空，委托侦探社有这方面的其他员工也可以。

　　她虽然在横滨读了一年高中，但平常生活路线维持着：家-学校-便利店/餐厅，三点一线的生活。
　　完全不了解横滨的具体地点。

　　像港口及附近海岸鲜少对外开放，偶尔跟班级同学出去玩、参与班级或学校组织的校外活动，也不会往那一块去。

　　武装侦探社也恰好处于那片范围，班级里也没有什么推理迷、粉江户川乱步的智性恋。

　　如果不是焦糖今年没有出现，为了找焦糖偶然看到太宰治手里的杂志，说不定直到高中毕业，也不知道武装侦探社的存在。

　　因此有侦探经验、了解横滨当地信息，非常必要。
　　起码能节省一大半时间。

　　希望……
　　柚木葵轻靠椅背，怀里包的沾染稍许体温，她静静看着倒映车厢光影的车窗，从那片扭曲的明暗中剥离昏昏夜色下飞速后掠的景色。

　　车内灯光侵盈一瞬，映亮轨道外被疾驰列车卷掠晃荡的春樱，花瓣飘扬如雨下。

　　柚木葵手掌紧蜷又伸展，沿着窗玻璃上混沌色调的边缘，缓慢而细致地描摹勾勒，擦开一点微弱的声响。

　　「To焦糖：
　　希望我能把祝福送到你身边。
　　-柚木葵
　　地址：神奈川县
　　联系方式：xxxx」

　　像太宰君那封贺卡一样，希望成真。

　　漫无边际的夜色缓缓流淌，列车行进的微弱晃感，晃来睡意。

　　合眼之前柚木葵将包搂得高了一点，线条细润的手臂紧紧环抱，手背绷出明显的青色血管。

　　她微微蜷躬背脊，脸颊埋进装有必须物品和发带的生成色帆布包里，眷恋轻蹭最上方的发带。
　　像只失去贝壳的寄居蟹。

　　“焦糖，”柚木葵眼眸紧阖，无声轻语：“哪怕做梦，你也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要给我一点渺茫希望，让我窥见一丝光，就像夜幕下车厢灯光擦掠春樱，才有……

　　柚木葵睡着了。

　　疏冷灯光漫过垂散发梢，间或有一两支光束坠映她的颌骨线条。

　　她睡得非常不安稳，能隐约听见断续轻小的泣音，又碎又低地含混喃喃：
　　“焦…焦糖…我好想你…”
　　“母亲……”

　　最后是泣音最重、最混沌与支离的：“由…姐姐。”

　　*

　　合作事宜全部处理完毕，森鸥外之前承诺的20天清闲出差，也在今晚的饭局结束后，大幅缩水。

　　短到达成目的、应付完醉醺醺的田中不到四小时，刚刚在合心合意的枝干上固定好上吊的粗绳，正准备事实自杀计划之际。

　　接到了森鸥外的电话。

　　“23：05。太宰君，”森鸥外形式性地礼貌询问：“应该没有打扰你吧？”

　　“有哦。”
　　太宰治瞅着眼前悬悬摇晃的粗绳，绳结卡在树杈间没办法移位，只能窸窸窣窣的响。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森先生害我错过了十年难遇的，死无往生自杀时间。”

　　“没记错的话，太宰君是无神论者吧。”森鸥外意味深长反问，“怎么忽然相信死后有来生了？”

　　“「异能力」都存在了，说不定呢？”

　　太宰治后退半步，靠着粗壮树干，悬悬眺望枝叶外的清月：“超自然力量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酸化腐朽，还真是让人提不起丝毫活着的兴趣。”

　　“太宰君，”森鸥外叹气：“怎么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听见太宰君说‘死无往生’、‘提不起丝毫活着的兴趣’真的很难过。”

　　“……”
　　安静了一秒钟，太宰治垂拢眼睑吐槽：“鬼才信。”

　　“太宰君好过分，”森鸥外宛若被叛逆小孩冰冷话语重伤的老父亲：“打电话是想表扬太宰君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打算为你开一场庆功宴呢。”

　　“森先生，”太宰治语气幽幽，戳破伪装的窗户纸：“明明是通知‘休假结束’。”

　　“我也不想让太宰君如此辛苦的。”
　　森鸥外沉痛陈述：“但中也君远赴海外出差，目前正处于白热化阶段；红叶最近忙着处理审讯工作；广津……”

　　“太宰君也知道的，港.黑目前能够独自执行任务的人手稀缺，实在抽不出人手了。”

　　“森先生，”太宰治发自内心的诚恳道：“骗鬼呢。”

　　“我可没有骗人哦，”森鸥外解释：“按原定计划太宰君确实能相对悠闲渡过20天。虽然提前完成了任务，但是太宰君，你是不是忘了。”

　　“你和田中先生的筹码交换。”
　　-帮柚木葵找猫。

　　“森先生。”
　　大片大片倾洒的月色淌过常青树与樱树之间的空隙，细碎陆离的光团和斜斜映来的一截月色，交错映亮太宰治青稚削瘦的身形轮廓。

　　他漫不经意地伸手拨弄近在咫尺的粗绳，声音平稳与刚刚毫无区别：
　　“明明是森先生让卧底提示田中的。”

　　“太宰君一如既往地敏锐。”
　　话里话外，透满意味深长。

　　“不如说只有矮子蛞蝓才看不出来。”太宰治惯例拉踩中原中也。

　　“总而言之，3月24日晚的庆功宴、帮柚木小姐找猫，就全部拜托太宰君了。”
　　森鸥外慢条斯理补充：“这是命令。”

　　太宰治：“是，首领。”

　　通话结束，咫尺之外的粗绳也停止晃动，太宰治随手揣回电话，无可无不可地瞄了眼被枝杈桎梏的绳结。

　　绑上吊绳子的枝杈处于常青树背面，离枝条纤弱的樱树最远，借两树空隙泼来的光被常青树树干遮挡，划分出形似锐角的界限。

　　交点由常青树紧握，岐伸外扩的两道光，似乎永远遇不到第二个相遇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