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梦到了什么》小安潇潇

1、望与迹

　　1.
　　你醒了过来。
　　环顾四周，好像是一间教室。
　　你处于整个教室的中央，周围的同学昏昏欲睡，台上的老师也同样一脸不耐，并没有什么上课的意愿。
　　窗外阳光灿烂，室内的大家也都身着短袖，却意外的没有炎热的感觉。没有风扇吱呀吱呀的转声，也没有空调隆隆的运转声，教室里除了老师有气无力的讲课声，安静得出奇。
　　一切显得陌生又熟悉。

　　伴随着下课铃的响声，你站起身来，明明不知道该去哪里，身体却自己擅自动了起来。
　　越过班里成群结队的八卦同学，穿过手里拿书把老师堵在走廊的学霸们，躲过乒乓、足球、篮排球的球类袭击，你来到了学校里历史最为悠久的钟楼。
　　钟楼是西式的，由于时间的侵蚀，上边的时钟早已不再转动。
　　你向楼底的守门人说有东西落在上面，他才松口让你进去了，还嘱咐要动作快点。

　　木头的楼梯看上去十分危险，你却毫不恐惧地踏了上去。
　　好像踏过千遍万遍。
　　这处钟楼本是校内景点之一，毕竟登高望远，高处的景色总比平地上好看。但最近由于它被划入了国家保护文物，就不再允许同学进去参观了。
　　你隐约感觉自己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上面了。

　　走到钟楼的顶层，昏暗的空间与腐朽的气味令你感到不适。你皱着眉头捂住口鼻，借着从窗口透进的几丝光晕搜寻着你所落下的东西。
　　你并不清楚自己落下了什么，但只要看见应该就会想起来吧。

　　突然一阵强光袭来，你不自觉地闭上双眼。
　　睁开眼时，面前是一张少年脸庞。棕色的短发，金色的双眼带着好奇看过来，身上的服饰充满中世纪西欧风格，他手中的油灯正是那强光的来源。

　　“我叫望，你叫什么名字呀？”
　　“迹，我叫迹。”

　　在看到少年的那瞬间，你就知道，这就是你想找到的东西。

　　2.
　　你们聊得很尽兴，直到窗外最后的夕阳落入地平线下。

　　虽然望穿的衣服不像这个年代的人，发色与瞳色也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同龄学生，但他对时下的流行趋势、时事热点，还有你所沉迷的动漫、游戏，都非常了解，你觉得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楼下的守门人传来了催促的声音，让你在天黑之前快点回家。

　　你恋恋不舍地和望告别，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是相熟已久的老朋友一般。
　　他也笑着回应你，并约好明天放学后的再一次见面。

　　下楼应付完守门人，你高高兴兴地回了家，睡觉前还想着这个新交的朋友。
　　突然，却记不起他的名字了。
　　他…叫什么来着？

　　3.
　　第二天放学后，你惦记着和新朋友的再一次会面，急匆匆地赶到钟楼，用同一个理由糊弄完与昨天不同的守门人，跑上钟楼。

　　“迹，你来啦，”那个少年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装扮，朝你温温柔柔地笑着，“今天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吗？”
　　“还好吧，和你聊天就是我这几天来最开心的事啦。”
　　你吞吞吐吐道：“就是…我好像忘记你的名字了…”

　　“是吗？没关系，我叫望哦，这次一定要记好了。”他对你这不礼貌的提问没表现出丝毫的不快，只是像回答一个普通问题般回答了你。
　　你看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坏，急忙道谢：“抱歉，我这次一定会记得的。”
　　“啊，不如我写下来，这样忘记了也能知道。”
　　你的记性绝不能说不好，不如说已经快到过目不忘的程度，无论是看过的书还是电影，甚至是网络上的百科，只要你想，很少有记不下来的。
　　为什么会记不住望的名字呢？明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你一边把笔记本递给盘腿坐着的望，一边兀自疑惑地想着。

　　今天你为了和新朋友玩的开心，特地从家里带来了跳棋。
　　不出意料地，望果然赢了你。

　　“啊，我玩游戏果然很菜。”你有点丧气。
　　望在一边笑着安慰：“没关系，熟能生巧嘛，多玩几次就能赢了。”
　　“明天再一起玩吧，今天时间也不早了。”

　　在望的提醒下，你在守门人喊你之前下了楼，并乖乖地为自己逗留时间太长而道歉。

　　躺在床上，你期待着明天与朋友的见面，和昨天一样，又奇怪的忘记了他的名字。
　　这次你可是做了备份的，你翻身下床，从书包里拿出那本应该写了他名字的笔记本，可上面却什么也没有。
　　你疑惑地把每一本本子都拿出来看，同样一无所获。

　　4.
　　今天地守门人是第一天的守门人，由于那次你在楼顶停留时间过长，这次无法用同样的理由哄骗他，只好趁他不注意就往门里冲。
　　感谢你的运动细胞。

　　“我今天带了象棋哦！我下象棋可是很厉害的，不会再输了！”
　　“是这样呀，那我们先下一局吧，迹。”

　　他应该是故意叫出了你的名字，等着你回答。
　　但你这次真的不好意思说你又忘记他的名字了。
　　看着你局促的模样，他笑了：“我是望，要好好记住呀。”
　　“嗯嗯，我写下来就不会忘了。”说着，你拿出一本笔记本，在一页空白上写了好几个“望”，然后邀功似的给对面的少年看。

　　“嗯嗯，迹真聪明。”
　　望扭过头，敷衍地回答，明显对你带来的象棋兴趣更大。
　　本想发作，你又想起这次的起因还是你没记住他的名字，只好悻悻把象棋棋盘张开，期待在游戏里杀他一盘。

　　你又输了，明明是最拿手的象棋却还是输了。
　　为什么望连这个都那么拿手啊！
　　“惟手熟尔。”
　　他调皮地说道。

　　“对了，现在魏大叔估计去厕所了，快点下去比较好哦。”
　　“你怎么知道？”
　　“你猜~”

　　你半信半疑地下楼，真的没看到守门大叔，便立马跑走了，万一被抓到可是要处分的，
　　在庆幸的同时，心中也有点疑惑，为什么他能知道门卫大叔的名字呢？就算不在的时间是猜的，那名字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怎么就没写下来呢…

　　5.
　　就这样，你和钟楼上的朋友玩了许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始终记不得他的名字，但他已一跃成为你最好的朋友。
　　在青春躁动的年纪，优秀又帅气的少年也在不知不觉中令你移不开眼。

　　“望，做我男朋友吧！”
　　“好啊。”

　　你很惊讶，又有些羞涩，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因为我从见到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呀。”

　　少年拥住了你，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说起来，他有过不在笑的时候吗？

　　“下次可不要忘记我的名字了。”
　　“你都是我的男朋友了，不会再忘了吧…”

　　你能清晰记得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包括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惊艳与相处过程中的悸动。
　　却永远记不住他的名字。

　　6.
　　你好像有一个男朋友在钟楼那里。

　　放学后，你照着印象中的路朝钟楼走去，熟练避开守门人，爬到顶楼。
　　棕发少年正准备拿出前一天你给他带的数独，说好今天要比赛谁解的快，看见你来了，便转头对你说：“迹，你来啦。快坐。”

　　“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你踟蹰着不敢往前，看着少年僵住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些许微楞后，他又笑了起来，就像之前几天一样：“我是望呀，你的新任男友。你不记得了？”

　　你记起来了，没错，他是望，昨天刚刚成为了你的男朋友。
　　怎么会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你真是的，望肯定会生气的。
　　你想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仍是那副笑脸，看不出一丝怒意。
　　但出于求生欲，你还是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望，我刚刚脑抽了。不记得你什么的…怎么可能嘛。”

　　你的手被扯向望的方向，身体的不平衡让你跌坐在少年的怀里，你的脸噌的红了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望低头埋进你的颈肩，头发和皮肤接触让你有些不适，而他衣服上的金属饰品也确实硌着你了。并且他现在的动作使你感到很尴尬，昨天才确定关系，今天就这个亲密的姿态是不是太快了…？
　　不过是你自己理亏在先，望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你也就默认了他这样的行为，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脑袋。

　　没想到望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他在你面前表现出的样子，几乎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就连打游戏的时候都是带着游刃有余的笑容预测对方的轨迹。
　　完美得不真实。
　　只有偶尔对你恶作剧之后的笑声才感觉像一个“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明显的表露情绪…

　　后来你们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开始玩数独，虽然你表示这个姿势根本不能好好思考，但望却异常坚持。
　　你妥协了，就当是补偿了。
　　最后的数独比赛当然是一败涂地。

　　走出钟楼，你的心中还满溢着幸福感，明天再来找他玩吧。

　　可到了晚上快睡觉的时候，你又疑惑起来。
　　你明天…要去钟楼干什么？

　　7.
　　带着昨晚的疑问，你在放学后来到了年久失修的钟楼，不认识的守门人问你是不是忘东西在上面，你为了自己的目的点头应是。
　　“这次快点下来，”他摇摇头，很是无奈，“每次都待那么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景色不都一样吗…”

　　可你…不认识这个守门人啊…？

　　踩着木制楼梯向上走，少年早已在等你：“迹，我们今天玩什么？”
　　“你是…”

　　他似乎有点低落，但还是笑着答道：“我是望啊，你又忘了。”
　　你不知为何感到悲伤，“望”这个名字牵扯出你的记忆：“啊，对了，望。”
　　“我们说好今天要玩象棋的对吧？”你从包里拿出为了避免无聊一直带在身边的象棋，“我这次可不会再像跳棋一样输给你了。”

　　“嗯…迹的象棋很厉害嘛。我知道。”
　　望笑着，接过了你手中的棋子，眼中似乎有着你所不能理解的灰暗在沉淀：“可是我也不会输哦。”
　　“来吧，一决胜负！”

　　和好友约好明天再见，你下楼，向放你进来的守门人表示感谢，便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在那天晚上，你突发奇想要写个日记。仔细回忆一天的生活，挑了些有趣的事写在上面，却死活记不清放学后自己去干什么了。
　　明明回来的不早，难道你去四处游荡了？你那么闲的吗？

　　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明天还要考试，早点睡吧。

　　8.
　　一整天的考试弄得你身心俱疲，放学只想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向爸妈倾诉数学考试到底有多变态，便急匆匆地赶回家。
　　到了睡觉的时候，才隐约觉得忘记了什么。
　　不过既然没用笔记下来，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9.
　　考试后的一天课程，无论是等待成绩的学生，还是熬夜改卷的老师，心情都不怎么好。
　　学生昏昏欲睡，老师上不走心。
　　在这样的氛围中，你也睡了过去。

　　10.
　　“她今天没来…下次又是第一次见了吧…”
　　望在狭窄昏暗的阁楼里发出叹息，似是对这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感到厌烦，又像是对自己无能为力所表达的不甘。

　　他把玩着身旁的油灯，脸上没有与迹相处时的温和与笑意，只是一片无表情的冷寂。
　　这是他唯一能在自己独处时触碰到的东西，也是除了这身衣服，唯一和那个世界有联系的东西。

　　他还记得在实验失败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她的惊讶，她早已死去，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自己也不知为何回到了和她相遇的年龄。
　　她不记得他了。

　　“还不想结束吗？你也很累了吧，查尔斯。”
　　听到这个女声，望嫌恶地皱起眉头，不发一言。

　　“有什么意思呢？被困在这个钟楼里，每次最终都会推翻重来。”
　　“不用你多嘴。”

　　从开始的狂喜、疑惑再到绝望、振作，到现在抛弃姓名、放宽心态去尝试，原名为查尔斯的少年在这个钟楼里经历了多少时间，那个被称作“神”的声音就看了他多久。

　　“人啊，真是可悲的生物。不过我也正是喜欢你们这一点，还请继续挣扎下去吧，望。”

　　他没有理睬它，想要去触碰那放在内侧的象棋盘，却毫不意外地穿了过去。
　　同样的象棋盘、数独本、跳棋子，在他背后的小房间已经叠成一小堆。迹不是每一次都会留下这些，他所经历的事件远比这些留下记录的还要多得多。

　　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使她记起那个世界，他有预感，只要她回忆起一切，他就能离开这里，和她一起生活。
　　就像当时她也没有放弃他一样。

　　望今天还在等待着迹的到来，思考着这次要来个怎样的初见面。
　　这可能是他每次轮回最能感到乐趣的时候。

　　那女孩走上阁楼的瞬间，他提着油灯站在整个楼层中央，露出笑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小姐。”

　　“你…是叫查尔斯吗？还是望？”
　　他脸上的笑消失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抱歉，难道是我说错了？”迹看见他这副表情，慌张道，“看到你的时候这两个词就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了…”
　　“我们认识吗？”

　　“你…你你怎么哭了？别哭呀，叫错名字就哭了，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

　　终于，“望迹”不再是“忘记”，而是永不放弃的希望与永不褪色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