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的平常》的云

14、寂寞

　　程延往前挪了一下，伸出手：“我能搂住你。”
　　他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好像是在等荣与表态。但荣与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反应，那只胳膊于是轻轻落到了他背上。荣与笑道：“胳膊是比我的长。”
　　程延使了一下力气，荣与真的被搂住，他配合起程延的玩笑，把手从程延腰间往后伸。荣与从来没抱过男人，不香不软，怀抱倒是很坚实，靠近了能感觉到程延身材很好。窄腰，臂膀有力。
　　他哈哈笑了几声，抽回手臂，说：“快睡吧。”程延“哦”一声，放开手却没有往后退，也没有翻身，只是闭上眼睛。
　　荣与觉得脸跟脸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有点不舒服，想退，但是迟来的困意已经罩住了他。他没来得及动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荣与催程延回去，宣溦让他也跟着走。荣与表示自己请了假，宣溦笑：“放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有事我会跟你讲的。”
　　俩人临走前，宣溦牵着荣与的手去宣父床跟前：“爸，荣哥要回去上班了。”宣父精神头看上去比前两天要好，这会儿见他俩牵着手，点头笑说让荣与好好工作，又说以后宣溦要让他多照顾，这姑娘性子太犟了，如果没有人顾可能过不好，他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几个人听这话都有点不祥的意思，宣母赶紧打断：“你再说小荣和程老师回去就得半夜了。”宣父点头，脸色平和地躺回去。
　　出门后荣与跟宣母道别：“干妈，有事一定跟我说。随时。”宣父透过窗户朝院门口看，荣与朝宣溦张开手臂，宣溦跟他抱了一下，轻声跟他说谢谢。
　　回程在高速上，荣与和程延都没怎么说话。秋季的天很高，荣与把车窗开着，风吹过来只觉得万物变轻。程延打开音响，放一首叫《Trouble I\'m In》的歌。
　　晚上才到A大附近，程延送荣与到楼下，荣与又认真地道了一回谢，程延说师兄跟我太客套了。荣与要下车时，他忽然说：“好可惜。”
　　“嗯？”荣与回头看他。程延说：“师兄没能回成家。”荣与笑说下次吧，希望到时候老家不会太破败。好像两个人是定了个什么约定。

　　过了没两天，宣父去世。消息是荣与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他请了假跟母亲一起赶回去，去时宣家母女正在商量葬礼的事情。
　　双方亲属都不多，而且都还在赶来的路上。荣与一赶到，宣母像是突然找到主心骨，什么都要过问他的意见。问了几次宣溦说：“我是你女儿还是荣哥是你儿子？”
　　几个人都是一愣。母亲打圆场说歇一歇再说，都没休息过，宣溦说要去透透气，荣与跟上。
　　离家远了，宣溦抽出烟来点着，跟荣与说抱歉。荣与应道没关系。宣溦吐出烟圈，无奈地笑：“没有男的这家就不是家？”
　　荣与说干妈不是那个意思，宣溦说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什么都要问你。荣与被噎了一下，半晌玩笑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男朋友啊？我只是帮衬你。”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的玩笑不合时宜，宣溦却噗一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开始流。
　　到晚上宣母那边的亲戚过来了，众人七嘴八舌地给意见，但最后大小事宜基本是宣溦定的。荣与给程延发消息，说这回事之后宣溦家里人应该都会对宣溦有改观，她挺有主见的。
　　“你这个女婿不拍板的吗？”程延说。
　　荣与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正想着怎么回复，母亲来叫他进去帮忙。后来也就忘了。

　　宣父的葬礼结束，回去正好是周末，荣与给程延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程延始终没回。
　　荣与以为消息是不小心被滑了过去。周日晚上跟程延说第二天开会见，程延才回复：“师兄我明天要出差。”
　　荣与：你周五是没收到消息吗？
　　程延：忘记回你了。

　　从这天开始，荣与就很少看到程延。程延好像忙到露台都再没时间去。荣与去港台书室找了几次都正好跟他擦身而过，后来就不怎么去了。
　　中间夹着国庆节和中秋节，荣与基本都待在书店。
　　这天刚下班，在图书馆门口碰到宣溦。两个人说了几句，宣溦突然提到程延：“程老师今天给我推荐了本书，他说荣哥你有，能借我一下吗？”
　　“他今天在图书馆？”荣与问。
　　宣溦只来得及说了个“是”字，就看到荣与转身刷卡进馆。

　　荣与有点着急，他甚至没等得及坐电梯。走安全楼梯跑到港台书室那一层，过去正好看到电梯门合上。程延就在电梯里。
　　程延低着头看手上的资料，并没有看到他。
　　荣与还没开口，电梯门已经合上了。他跑过去按了下行键，等了几分钟，进电梯时他才反应过来，他找程延并没有什么事情。
　　本来按的是负一层，长按取消后按了一层。第二次出图书馆，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车从地下停车场的出口离开。
　　荣与不解地在自己胸口摸了一把，因为走得急，心脏还没安稳下来。走到湖边碰到一个同事，略略聊了几句，同事忽然说：“刚才还看到你女朋友。”
　　“嗯？女朋友？”荣与没反应过来。
　　对方说：“啊？不是女朋友啊？就是最近都跟你一起走的那姑娘啊。看你们那么亲密我们都以为是你女朋友。是咱们学校的吗？哪个学院的老师？”
　　荣与张张嘴，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宣溦扔在了图书馆门口，他又想折返，正好收到宣溦的消息：“荣哥我先走啦，有空来我家吃饭哦。”
　　同事瞄到他的手机界面，笑眯眯地在他肩上一拍。荣与无奈地说：“不是女朋友。”同事显然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情绪，笑说：“还在追啊？加油加油！”荣与语塞。

　　这一周的周六，荣与去图书馆，下午心血来潮溜达到了报告厅看电影。放的是《海上钢琴师》。平时看电影的人就不多，但基本不会有空场的时候，然而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荣与一个人。
　　看到1900放弃下船，荣与转过头去，旁边座位是空的。他正过脸来，忽然觉得有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