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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手心 ...

  •   开车回程延老家跟回荣与家是差不多的距离,只是方向完全相反。两个人一路上说的话比往常说的所有话加起来还要多,因为聊得太过宽泛,夹杂着无意义的絮絮,说的大部分事情荣与已经记不太清了。
      中间路过一个服务区,再启程换了荣与开车。高速两旁的山上有渐染的秋意,不时冒出一团一团的黄色和红色,荣与猜测红的是正在熟果期的山茱萸。跑出没多远,程延忽然说:“谢谢师兄陪我回来这一趟。”
      荣与就笑,问他这有什么好谢的。程延说每次回家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坐在副驾看风景的经历。荣与瞥他一眼:“你下次坐班车不就行了?”
      程延一副恍然的样子,说是哦。沉默过后又说:“最近有个项目。”
      “去日本那个?”荣与接口。他看过文件,跟程延的条件是挺吻合的。但程延平时从来没提过。
      程延点点头:“我申请过初步审核了,顺利的话春季学期就走。”
      荣与把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说那挺好啊。程延问:“师兄有没有想过……”他话没有说完,荣与打断他:“去多久啊?”
      “一年。”回答得很干脆,“至少。”
      荣与想了想:“你申博应该比较容易吧?各方面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不干脆去读博?”
      程延刚才侧头一直在看他,此时转了过去:“只是想去看看而已,读书是次要的。”
      荣与就笑。最后还是说那挺好的。看看外面挺好的。

      程延的奶奶是位极度有修养的老人,温和慈祥,两个人进屋的时候她正戴着老花镜在廊下看报纸。哪怕荣与在程延身上感受到一些东西,猜测过他家说不定是书香世家,但看到奶奶的时候依然有些吃惊。
      看到孙子带了朋友回来,老人家起身要来迎。荣与吓了一跳,上前两步,扶着人坐下去,半蹲在她的椅子旁边:“奶奶您坐。”
      老人端详荣与片刻,笑说:“这孩子长得真俊。”
      荣与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看向程延,程延笑笑,问:“奶奶,我姑呢?”
      得知姑姑去了程琳家,程延转头问荣与:“晚上去不去看妞妞?”
      荣与“啊”了一声,仰头望着他。奶奶又要起身:“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荣与忙再拦:“奶奶怎么能让您做?”
      这话说出来的后果是两个人站在厨房里面面相觑。
      “你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过生活的?”荣与提着刀问。
      程延摘下菜板:“你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过生活的?”
      荣与无话好说,摸出手机问宣溦,宣溦说自己也不会做菜,但是给他推荐了一个菜谱app。荣与把消息拿给程延看,程延接过他手上的刀:“我来吧,弄熟应该没问题。”

      菜刀放在菜板上,荣与犹豫半天拿了番茄去洗,回身时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扫到刀把,带翻了刀。站在旁边择菜的程延反应极快,立马伸了手去接。
      刀刃切断了他手上拿的菜,从手心划过。程延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是该用手接的东西,飞快一让,菜刀跌落在地,哐当一声惊响。荣与倒抽了一口气,就看到血从程延手心里冒出来。
      他一把握住了程延手腕,着急道:“我打120!”
      奶奶闻声赶来,程延忙回头安抚她:“奶奶我没事。”又跟荣与说:“师兄不用打120,开车送我去包扎一下就好。”

      去医院的路是荣与没有料想到的堵。转头看程延的手,上面胡乱压上的奶奶的手绢被染得通红,那绢布吸了血,在荣与眼里饱满得几乎要滴下血珠子来。荣与察觉到自己的衬衣湿透了,恍然间以为背上粘的都是程延的血。
      到了医院急诊,荣与跟进处理室,杵在旁边看着,一动不动。旁边的护士对伤口见怪不怪,倒是对着荣与说了一句:“你的脸怎么比伤者还白?晕血吗?”
      程延转过来看他,荣与道:“别动!”声音不高,但的确是吼出来的。程延一愣。
      荣与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他伸手捂住了程延的眼睛,好像害怕他晕自己的血似的。
      程延没有动弹,任由荣与捂住自己的眼。荣与深深呼吸,平静了些,忽然感觉手心有点痒,半晌反应过来是程延在眨眼。是程延的睫从他手心扫过。
      “快去挂号啊!”护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荣与被赶出了治疗室,忙慌地去挂号,回来等医生开好麻药,再去缴费拿药。来回跑了几趟,终于等到程延的伤口缝了针处理完毕。
      最后拿完要带回家吃的药,荣与往程延所在的地方走,越走越慢,到拐角处,他靠墙站了一会儿才动弹。拐过去发现程延就站在拐角后的窗户旁边。
      “走了。”荣与说。

      回家的路上荣与一直没讲话,到了屋旁车子熄火,两个人都没着急下车。程延说:“师兄,我不疼。”
      荣与闷闷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又不是你推我过去的。”
      程延还是很平静。从被划伤到现在,他都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荣与有点怀疑他的痛感神经是坏的。他勉强笑笑,说:“给我看看。”
      车里光黯,程延把手伸过去,荣与摸了摸没有被纱布绑住的裸露皮肤。程延手微颤。荣与忙缩回手:“疼?”程延摇摇头,手还是支在他眼前。
      最后荣与叹了口气,说:“掌纹得破了吧?”
      程延说:“那我的命运就是因为师兄改变的。”
      荣与噗地笑出来:“我认识一个看手相的大师,等你伤口好了什么时候带你瞧瞧去。”
      “师兄这是要对我负责吗?”
      “负责负责。先负责填饱你的肚子吧。”
      程延举起无辜的右手。荣与一阵语塞:“我……”程延看着他,他说:“我帮你吃?”

      饭桌上荣与又说了一回对不起,程延正在用左手舀汤,看他一眼,对奶奶说:“奶奶您说他。”
      奶奶就笑:“哪有那么多对不起。”又倾身向荣与,像讲什么秘密一样:“他小时候是左撇子,左手好用着的。”
      荣与好奇道:“那为什么变成右手是惯用手了?”
      程延埋头吃饭,表情认真,好像没听到旁边两个人在讲话。荣与忽然觉得他挺像个小孩子的,最起码此刻很像。
      奶奶说:“他妈妈觉得左撇子不好,硬给掰过来的。”
      “左撇子怎么不好了?”荣与诧异。
      程延没有抬头,说得轻描淡写:“跟别人不一样的就是不好。”

      晚上洗漱,荣与用密封袋缠了程延的手,又给他调好了水温。要往出走了又想起什么来,回身给程延挤好了牙膏。程延洗澡的整个过程他都竖起耳朵听着,生怕程延摔跤,就好像程延不是手伤了,是脚站不稳。
      程延出了浴室见他杵在门口,擦头发的左手一顿。荣与有点尴尬,呵呵笑了两下转身。程延在后面喊:“师兄。”荣与转身,程延说:“师兄能帮我吹一下头发吗?”
      程延比荣与稍高一点,老房子的插座在电视柜旁边,没有能坐的地方,荣与高举着双手给程延吹头发。程延微微垂着头,从额前碎发中间看他。
      偶尔荣与会觉得看不懂程延的眼神。太直了,让他有点迷茫。比如此刻。

      回A城之后荣与几乎每天都去程延家,有时候专门开车去接他上班,晚上一起吃完饭又把人送回去。还会算好时间载他去医院换药,连消炎药也一天三次地叮嘱他吃。
      这么过了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在程延家,荣与把洗澡水放好,从程延的浴室出来,略略叮嘱了几句。临走时程延忽然说:“师兄,别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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