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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会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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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用。”荣与把咖啡搁在桌上,“咖啡师没回来,我做的可能不是很好喝。”
程延还是很礼貌:“谢谢,很香。”
“吧台。”荣与手朝后一指,程延了然地颔首。
荣与点头:“程老师请自便。”
程延安静地坐在刚才的地方,抽了本书翻阅。荣与站在柜台后,偶尔抬头能隔着书架缝隙瞥到他的动作,是别人学不来的泰然。
荣与觉得程延挺奇怪的,自己单身的时候几乎不会在休息日上街,即便要出门也是缺什么买什么。更不会到这种一看就是主打小资情调的店里看书喝水。
半个小时后,店里进来一个姑娘,二十来岁的模样,看上去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她四下张望片刻,跑到了程延那边。几分钟后两个人一起过来了,程延被挽着。
荣与心下释然,笑笑。
结账的时候咖啡打了半折,不过荣与没提。双方目光遇上,彼此客套地点点头。门口风铃声响。
从这天在咖啡店见过之后,荣与有好一段没见过程延。本来古籍室和港台书室就是两个并行的小单位,除了一月一次的全馆大会,基本没有往来的可能。
两个人再一次产生交集,是在全国图书馆的年会论坛上。
今年的会议由省图书馆学会主办,A大图书馆承办,每个部门都要推人出来做事,说白了就是干些打杂的活儿。古籍室除了荣与都是快退休的老教师,没得让人年纪大了还跑腿,这边的主力理所当然是荣与。
周一的全馆大会过后,各部门都留了人开小会,众人座位往前挪,程延刚巧坐到荣与旁边。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
会开到一半,程延的笔滚落在荣与脚边,荣与弯腰去捡,正好触到程延的手。他率先起身让开,看到程延耳后一缕头发微翘。
规整的人身上突然出现某些小意外,让人觉得有点奇妙。
会后一起走出会议室,在四楼的楼梯口道别,程延忽然说:“荣老师您手有点凉,小心别感冒了。”
荣与惊讶,还没说话,程延已经朝楼上走。荣与握了握拳头,发现自己指尖确实泛凉。
真奇怪,春雷都启了这么久,还能忽然冷得要套毛衣。
各人的任务分发下来,荣与和另一位同事负责文书以及会议手册的部分。
本来工作也不算太重,但是搭档的同事家里临时有事,绝大部分事情都落到了荣与头上。任务看上去并不复杂,但做起来意外地琐碎。
加了几天班,会前两天,荣与这边的内容校对到第三遍。正想催一催同事,对方终于上线:荣老师,实在辛苦你,我这边忙完了,印制就交给我吧!
荣与客套两句应了,把东西发过去之后提醒对方:我们的部分是交刘主任审核。
手机在桌面震动,荣与以为是同事的回复,却看到是先前把自己拉黑了的前女友。聊天界面上只有一句话——“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
荣与不明白为什么。在前女友之先,他在学生时代还曾谈过两次恋爱,每次都自觉是认真的,可每次分手女孩子都会说同一句话。像个诅咒。
荣与愣了一会儿,想问一句为什么,鬼使神差回复过去的却是“对不起”。
稍后再发消息过去,又已经是拒收的感叹号。
荣与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过她的。
两个人是研究生同学,虽然毕业之后才在一起,但彼此一直很谈得来,性/生活也和谐。有时候做过了躺在床上,或者他抱她去浴室洗澡,她会用沉迷的语气说想跟他一辈子。
他从不与她吵架,有什么要求都满足,错了就说对不起,对的也说下次会注意你的情绪。
唯一一次闹得厉害是因为开书店,荣与把攒下来准备买房的钱投了进去,惹来她的接连抱怨。母亲知道后抵押了家里的房子,让荣与把钱拿去交首付。荣与把母亲的意思告诉她,她却气得颤抖:“荣与,这是钱的问题吗?是房子的问题吗?你王八蛋!”
卡后来被她还给了母亲,还多打进去五万块。荣与知道之后要还她,她开始不接电话。
当时听到电话里的忙音,荣与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确实是个很差劲的人。用“王八蛋”三个字来形容恰如其分。
可能他这个人就不该谈什么感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床头的手机在震动。荣与起身换了睡衣,缩进被窝点开消息,看到前女友的一张床照,她旁边有个年轻男孩。
荣与叹口气,关掉手机。
兴许是这一晚和衣睡觉的原因,荣与着了凉。春天容易生病,而且病势缠绵好起来慢,人走路都轻飘飘的。
周末在家躺了两天,周一醒来时间才凌晨。先前同事已经把印制好的会议资料放进办公室,荣与起了个大早,去办公室抱了几本大会手册和A会议室的流程表。
A会议室在五楼,荣与爬楼梯上去,正好撞上电梯门开。跟里面的人对上了视线。
程延穿着西装。深灰色的马甲和外套,衬衣领子洁白。他人长得高,腿长是一目了然的,身材似乎也是倒三角型,穿衣显瘦。只是平时穿着稍随意些,不如现下打眼。
至少在生活里,荣与从没见过这样适合穿西装的人,正式,但一点也不死板。
他同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程延。
就男性的眼光来看,程延应该也是少有的帅男人。不在于面孔多么漂亮,而是一种很难言的沉静气场。妙的是这种气场并不逼人,如果不仔细观察,甚至都感受不到。
今天尤其明显。
当然,话说回来,那张脸也是好看的。
荣与朝程延笑,却没有立即得到回应。程延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才稍稍扬了嘴角:“荣老师,早。”
“……早。”荣与有点纳闷。落在程延身后两步走着,他摸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脸上没有鼻涕。
程延负责的是会场布置一类的杂务,因此A会议室的钥匙在他手里。
这边的会议还早,要等到开幕式结束,荣与没打算立马做事,进去就站到了窗边。程延跟着走过来,荣与问:“程老师不去开幕式那边吗?”
“还早,”程延应,“我跟您负责的是同一个会议室,那边要我做的事情不多。”
“这样。”荣与当然知道这个,有口无心道,“程老师好积极。”
话刚一出口,荣与察觉到了不对,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好在程延没觉得冒犯,只是坦然点头:“失眠了,不如早点来。”
感冒还没好,荣与的思维迟钝得厉害,他想说好巧,也想客气一下,问程延是起得早还是一夜没睡。可是话在嘴边,总以为自己问了,其实根本没出口。
会议室里寂静一时。
“荣老师,我可以看看吗?”程延指指桌上的资料,打破沉默。
荣与笑着示意他随意。程延拿了本手册翻阅,又抽了张会议流程图。
头发晕,荣与想暗自缓缓,才闭上眼睛,程延却拍拍他肩:“荣老师,您看看这个?”
他的声线比刚才要紧。荣与睁眼,看到程延的手就在眼下,他的手骨节很分明,指甲修剪非常干净,指尖正对着一所大学名称。那是某位与会专家的单位。
盯了两秒,荣与猛地意识到了程延的意思。他倒吸一口气,连堵塞的鼻腔都瞬间通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