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目光 ...
-
荣与和一个陌生女人接了吻。陌生女人长得很像程延。
那个吻是个节点,荣与丢失了那晚后来的记忆,醒来是在书店小屋的床上。他险些以为昨晚是场梦境,如果不是宿醉之后头还在疼的话。不过也有可能是感冒加重的原因。总之那种剧痛提醒他昨晚确实去过酒吧,只是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来的。
他迟半拍地想起那个吻,双手捂住了脸使劲揉。
长到这样大还从没这么出格过。慢吞吞地下床去卫生间,荣与发现自己侧颈上有一个唇印。伸手去抹,指尖染上了一点红,像褪了色的枫叶。
是这样的颜色吗?昨晚印在他唇上的原来是这个颜色。荣与一时神迷。
断断续续的低烧缠住了荣与,他也再没有去那家酒吧。前年春天,没记错的话,刚认识程延的时候他也这么病过一场。
一周多的时间,荣与把自己困在家里,稍微舒服就坐起来发呆,不舒服了就睡觉。他有时候会迷迷糊糊地梦到程延,有时候梦到Z小姐。
到了第八天,手机铃声吵醒了荣与。他看到来电提醒,忽然觉得无比清醒。
那头是江择远,也没多客套,上来就问他是不是该还点钱了。荣与下午去的酒吧,那会儿还没开张,阿桃来给开门,说是老板不在。他接了钱问荣与:“身体好些了?”
荣与惊讶,他就笑:“你上次喝酒的时候感冒很厉害,我猜的。老板给你打电话应该是想看看你还活着没有。”
荣与怔怔。他今早醒来确实看到好些未读消息,都还没来得及回。
讲完这几句阿桃去收拾吧台,忙了一会儿转头看到荣与还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荣与低头想了想,盯紧阿桃的眼睛,开口:“你们店里的那位Z小姐。”
阿桃等着,好半天没等到下半句,笑问你要追她吗,这里很多人都喜欢她,但是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谁。荣与拿过他手边一瓶酒,动作近似于抢。
阿桃笑眯眯,等他喝了一口,说:“一千块,谢谢老板。”
荣与说记在账上吧,紧接着没有停顿地问:“她是不是姓程?”
“不知道,我们都叫她Z。”阿桃答得很坦诚。说完走去酒吧角落翻椅子。
荣与一口气喝完,大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阿桃的领子,冲动难抑地问:“她是不是男人?”
不等阿桃回答,有个人在旁边“啧”一下,说:“荣老师,我家阿桃怎么得罪你了?”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就看到江择远靠在水箱旁边,双手抱臂,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僵了两秒,荣与松开抓住阿桃领口的手,小声说抱歉。
自从发现了江择远,阿桃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江择远脸上,却又是一个无比沉默的姿态。
荣与觉得那个眼神太直了。受到这个眼神的启发,他忽然觉得阿桃是不是有点恨江择远。
有的话问出口一次就没办法再问第二次了,阿桃和江择远好像在对峙什么,两个人都没空理会荣与的样子。荣与不愿打探别人间的事情,离开了酒吧。
过了几天,除了节假日从不联系的博导忽然给荣与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做什么,荣与谨慎地答了在上班。广正其实不在意他的答案,说这两天到了A城,可以一起吃个饭。
因为跟导师约了饭,荣与很是惴惴了几天。广正门下的学生是从不扎堆的,甚至连师门群都没有,他的情绪或许有人能够体会,但不可能有人分担。
去接老师那天又下了雪。荣与穿了黑色大衣,在机场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接到广正,广正玩笑说怎么看上去这么严肃。荣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笑:“好久没见广老师,师母还好吗?”
广正说还好的,笑眯眯地说用不着这么寒暄。旁人看来倒是师生其乐融融的样子。
荣与开车载广正去提前订好的餐馆。因为广正在电话里说了还有另外两个人,荣与就订了个小包间。落座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了。荣与站起身,发现居然是C大的老教师朱清约,一秒钟之后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站在朱清约背后的人是程延。
“广老师您好,我叫程延。姜雯老师的学生。”程延说。
荣与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跟朱清约打招呼:“朱老师,好久没见您。我是广老师的学生,我叫荣与。”他以前只是旁听过朱清约的课,以及入学面试时见过,朱清约多半不认识他。
两个人分别错开身,跟彼此的老师握过手,朱清约说:“程延在日本还一直帮我做项目。”
程延朝着荣与伸出手:“荣师兄,好久不见。”进屋之后,这是他第一回看向荣与。
他以前叫师兄时从来不带姓。荣与勉强笑笑:“程师弟回来了。”
朱清约大手一挥:“你俩认识,免得我再介绍了。”
四个人坐到桌边,正好形成四方,程延在荣与对面。荣与问过两位博导的口味后点了菜,等菜的间隙,广正提起荣与和程延的关系,荣与没立即开口说话,程延解释:“广老师,我跟荣师兄是同事,以前读研的时候也是一个学校的。”
荣与笑着点头。程延又说:“读研的时候荣师兄就很有名,老师们都说他聪明有天分。”广正对这话不过一笑置之,转头问朱清约在日本过得怎样,又问他这学期的课怎么排的,下学期到了A大是不是要重新评职称。
原来是这样。荣与还是简单笑笑,抬头发现程延在看他,笑容于是在脸上僵了一秒。
整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大多数时候是广正和朱清约在说,广正有两回会提到荣与的硕导,但语气显得不以为意。荣与基本不说话,也不朝对面看。他不想跟程延对视。偶尔朱清约问到他跟前也会答几句,但不等说完话就会被广正截走。
他早就习惯了广正的风格,也不怎么介意,只有一回话被打断之后,他去提茶壶准备给众人倒水,不经意地往对面看,发现程延又那么看着他。
平静的,探究的,一种难以形容的,直直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