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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天气迅速冷了下来,天气预报上说,预计十一月份就会下初雪。确切地说,应该是冬季的初雪,因为在北方,春雪是常有的事。
      石胤山家诺大的客厅里暖气开的很足,橘黄色的灯光暖烘烘地照在石胤山的妈妈——石婉清的脸上。一旁的林笙眉头紧锁,焦虑地来回踱步。
      “老婆,你确定这样好吗?要是小山他知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林笙,你不知道,有个女孩子,是小山的同桌,我见过几次,我可以肯定,她对小山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如果小山留在国内,音乐路一定会就此断掉。”
      “真的非学音乐不可吗?”
      石婉清叹息了一口气,捏了捏紧握的拳头,说:“非学不可。我祖上直到我的母亲都曾在音乐上的造诣颇高,我们家也因此成为了名门世家。可是树大招风,他们对我母亲侮辱诋毁,甚至污蔑她热爱的事业。我眼看着我妈妈弥留之际撑着疲惫身躯弹了最后一曲,含恨而终。你不明白那种痛,我真的不能让我母亲失望,不能让我们家就这样荣光不再。”
      林笙叹息着,看了看窗外暗淡的夜色。世人都追逐自由,可是谁都身不由己,谁也逃不开落入世俗的圈套。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石胤山走进来了。他哈了一口气,身体顿时暖和起来。
      “小山,过来这边,我跟你妈妈有个事和你商量。”林笙严肃地开口。
      “怎么了?”
      “是这样,你妈妈这几年颈椎病越发严重,治疗了许久都不见好。”
      “颈椎病不是一般按时治疗就可以维持稳定吗?那医生怎么说。”石胤山微微皱眉,他有些不可察觉的担心。
      “医生的建议是,进行手术治疗。我咨询了我的一个医生朋友,他说建议去国外治疗,他所在的医院对于这方面的成功案例很多,研究成果也较好。”
      “可是去国外的话,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吗?毕竟路途遥远,异国他乡也不方便。国内大城市应该有这方面的专家,我们要不然再问问,选择更好的治疗方案。”石胤山觉得,国内医疗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不一定非去国外不可。
      “小山,国内医疗水平确实有很大的进步,但是国外的神经外科研究成果更多,神经外科在显微镜下操作更具准确性,它更注重神经的彻底减压,这种手术方案能更加精准。我觉得可以尝试。”
      “那你怎么打算?”石胤山看向他母亲。
      “我也有这个想法。你林叔叔的同学在德国那边的医院工作,我们过去也有个照应。”石婉清温柔地说。
      “好。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吧。东西都带全。嗯,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石胤山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小山,我的意思是,我们家都去。我和你林叔叔已经请好了假办好了签证。”
      “我也去吗?”石胤山问。其实母亲手术,他理应照顾在侧,只是他不确定母亲是否需要他,毕竟有林笙也很安心。
      “嗯,我们一起去吧。我不想一家人分隔两地。你们班主任那我已经请好假了,你明天早上去学校,我们下午三点半的飞机飞柏林。”石婉清哪里是在和他商量,分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是最后通知他一声。
      石胤山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心里有替母亲的病担忧,但是这样看起来天衣无缝的紧急安排又令他感到丝丝不安。这几年母亲因为颈椎病倍受煎熬,治疗也吃了不少苦,就连她最喜欢的钢琴也不能长时间弹奏了,若是能治好,倒也是幸事一桩。
      “大概去多久?”
      “应该要三周左右。”
      “好。”
      说完,石胤山转身回到了房间。他思前想后,不知道要收拾些什么,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再少带几本书过去,好像没什么了。他打开书包拿出练习册,刚翻开,一张纸就掉了出来。他俯身捡起,微微笑了笑,连眉眼都柔和了许多。这是晚自习的时候他看着贞远寒睡着了,脑海中像是恶作剧一样,不由自主就拿出笔想画下来。但是当她差点发现时,他慌乱极了,像是做错了事被当场抓住一样,紧张地手心满是汗,心脏就像是小鹿在狂跳。
      他把画像铺平,用宽胶带粘满了四周塑封起来,然后拉开抽屉,刚想放进去的时候,又摇摇头拿了出来,放进钱夹里。
      第二天早上,他如常地在门口买了卷饼吃,然后把母亲塞给他的早餐给了贞远寒。他不止一次提醒过母亲不必一大早大费周章做早餐给他,但是母亲依然坚持着。贞远寒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扭扭捏捏,熟络之后,一切都如同理所应当般自然而然。
      “贞远寒,给你说个事。”石胤山开口。
      “怎么了?”贞远寒含糊不清地问。
      “我下午请假了,去德国,我妈妈需要做个手术。”
      “你妈妈怎么了?要做手术的话是不是很严重啊。”
      “不是很严重的病,就是颈椎老毛病了,去德国是因为我叔叔的朋友在那边医院工作,会方便些。”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去三周。”
      “照顾好你妈妈。”
      “嗯,那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好啊,巧克力,我最喜欢吃了。那你可要早些回来,我会等你的。”贞远寒喜滋滋地说。
      “你怕不是想等我,是等巧克力吧。”石胤山不忘打趣。
      天虽晴着,却有些清冷。已经临近秋天的尾声了。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而后随风飘落,满地的红黄叶子随风而舞,像是精灵一般,用最后的一支舞向大自然做最后的恩谢。
      贞远寒一脚脚把地上干了的树叶踩碎,她喜欢干脆的树叶碎裂的声音。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
      “白雲,我跟你说啊,等我同桌回来了他给我带巧克力,到时候我们分着吃。”
      “你这个小馋猫,光想着吃。也不知道她妈妈怎么样了。”白雲宠溺戳了戳贞远寒的手臂。
      “是啊,希望她妈妈一切顺利吧,他们也能早点回来了。”
      在柏林,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石婉清的手术很成功。石胤山不由得心里也有些欣喜。计算着时间,大概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国了。石胤山走在柏林的大街上,异国风情让人耳目一新。他来到柏林大教堂,这座宏伟的建筑文艺复兴风格十分明显,它的建筑外形模仿了罗马圣彼得堡大教堂,内部宽敞而明亮,完全不同于印象中教堂的阴森冷峻。阳光撒在周遭,给一切都披上了金色外衣,教堂也显得金碧辉煌。石胤山登上了270级台阶,每走一步,眼前的景象都令人震撼不已,他飞快地按下相机快门,尽可能地将这短暂的时光定格下来。他还去了博物馆岛,那里风景美极了,建筑物和大自然巧妙地融合,美的惊心动魄。最后,他去了宪兵广场,听了音乐厅的演奏。他忽然想,若是日后有机会,他们几个好朋友可以一起来这里玩一玩,一起听听音乐会,参观教堂,然后坐在广场公园的长椅上,边聊天,边看日落。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买了Ritter Sport、LAUENSTEIN 城堡巧克力、 Reber莫扎特,这些都是当地比较有名的糖果品牌。他也不太懂,最后比划着手势问了当地路人,每种买了一些。他在大街上慢慢走着,忽然一转头,一家店的玻璃橱窗里一个喜姆娃娃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过去透着玻璃仔细端详起来: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巧精致的鼻子和嘴巴,看起来可爱极了,他觉得有点像贞远寒,于是笑了笑走进店里。这家店不大,风格却很典雅,昏黄的灯光意境十足。店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喜姆娃娃,每一个都生动活泼。问了价格,几百到几万不等,他不由得有些吃惊,他不知道陶瓷娃娃居然要这么贵。他数了数兜里的积蓄,这些都是平日里攒下的零花钱,幸亏他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使他得以在能力范围之内挑选一个让他满意的瓷娃娃。他走出店门,不经意间抬头,繁星四散,月光倾洒下来,这夜晚静谧美好。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三个星期都过去了。贞远寒想着这一两日石胤山就该回来了。周一,贞远寒起了个大早,背起书包就急急忙忙往学校走。到教室,一如既往地,她的桌子边空无一人。她掏出书,开始背起了单词。直到晚自习下了,石胤山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她心想,应该快了吧,说不定明日就回来了。
      到了第二日,贞远寒进教室就听见王曼姝和白雲他们聊天在说,隔壁班的付雨宁好像退学出国读书了。贞远寒感到有些诧异和不安,但是别人的事她着实不感兴趣,便没有多问。一连着又过了两天,贞远寒感到越来越焦虑,她心里的隐隐不安越发明显。
      “白雲,你说石胤山该不会是不回来了吧?”
      “远寒你别胡思乱想了,他不是告诉你他会回来的吗?那我们相信他就好了。”
      “对,他既然说过那我就相信他好了,反正我顶多就是吃不到巧克力而已,也没什么损失,你说是吧?他要是敢说话不算数,那我一定不会原谅他的。”贞远寒哈哈笑着掩饰心里的不安,白雲都看在眼里。
      又过了两日,石胤山还是没能回来。贞远寒从开始的不安转化为生气,她在心里痛骂了石胤山八百回了,可是不论骂的多响亮,依然都悄无声息毫无回音。她放学后去石胤山家门口瞧了瞧,大门紧锁,不见一人。天气也有些冷,她在门口徘徊了十几分钟,起身,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嘴里喊到:“石胤山,你说话不算数!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再也不理你了!”
      贞远寒每天上课,下课,上学,放学,然后先去石胤山家门口看一圈才回家,日子就像是复制粘贴一样索然无味。一连着去了几日,贞远寒的脾气和耐性都磨光了。
      “石胤山,你快回来吧,只要你明天回来,我就不骂你,也不打你了,我就真的真的原谅你。”她在心里说。其实贞远寒心里已经没有了气愤,只有期盼。她自己也有不好的预感,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石胤山不会回来了。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她没有了坚信的底气,但是她依然坚持对他的承诺,一直等着他。
      天阴的厉害,乌云压顶,眼看着就要飘起雪花来。果然,第二日大雪纷飞,如同鹅毛般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班主任杨老师来上课嘱咐我们下雪天出行要注意安全,不要打闹。
      “还有一个消息,我们班的石胤山同学退学了,他们一家去了德国,以后就在国外读书了。”杨老师语气平淡地叙述完,开始上课。
      教室里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再无其他,白雲转头看了看贞远寒,她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她能看出来她心情的低落。其实他们之中,贞远寒性格最活泼,朋友也多,但却最是看重感情,看起来没心没肺骄傲自信,实则时刻怀有着失去的恐惧。而她看着贞远寒故作轻松的样子,心疼极了。她最明白贞远寒是什么人,她最厌恶失信和背叛,她就像一汪清泉,明明包容了万物,却依旧干净透明,容不得半点沙子。
      “远寒,你,还好吗?”
      贞远寒望着白雲,笑了笑道:“很好啊,没事白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反正我还有你们这么多朋友,也不差他一个。”贞远寒假装笑着,那笑容一点也不好看,就像是脸上一道丑陋的疤痕一样毫无美感。她像是说给白雲,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白雲看着这样假装毫不在乎的贞远寒,心底里升起一阵阵心酸和难过。她看见她眼底的失望就像是一股烟跑出来,感染到四处都雾蒙蒙地,而窗外依然大雪纷飞。
      贞远寒一整天的状态就像是幽魂一般,尽管这场景她曾经想过无数遍,又无数遍在心里将它打散,可是当真正宣布结果的时候,那一刻依然恍惚地难以置信。石胤山的离开就像往常放学一样平淡,而他就这样平淡地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贞远寒淡然地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桌子上不太整齐的一摞书,还有随意丢在桌子上的半截画画铅笔,没用完的草稿纸,一切都和曾经一样,就好像下一刻会被收拾地整整齐齐。她走在路上,看着漫天雪花,她想起来元旦晚会那天,石胤山也是在这样的大雪天背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想到这里,贞远寒觉得有些温暖,她竟然笑了。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石胤山家门前,周围银装素裹,他们家的小楼看起来就像是童话中的小房子一样温暖可爱。房子里黑乎乎的,没有一盏灯亮着。贞远寒抬头盯着看了许久,没有言语,没有动作。这时候,一辆车突然停在门前,刹车声格外刺耳,地上也被拖出来一条黑线,在洁白雪地里显得格格不入。她看着这些人下车后,迅速麻利地开门进去,随后陆陆续续搬东西出来。
      贞远寒感到诧异,开口问道:“您好!请问你们知道这家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回来了,都出国了,这不,房子都卖了。”
      贞远寒怅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忙碌的身影,看着零零碎碎的东西不断地被拿出来,摆满了一整个院落和门口。就好像一瞬间有一个巨大的石块将她击中,然后清醒地告诉她,这都是真的。她看着满地狼籍,突然眼泪就夺眶而出,她蹲在地上止不住地抽泣,她压抑着呜咽声,生怕被别人看见她的丑态。漫天飞雪洒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落在她周身,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隔绝起来,保护着她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石胤山,都下雪了,你还是没回来,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石胤山一家人在德国已经大半个月有余,他妈妈恢复的很不错,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本来预计的时间回国,但是石婉清说医生叮嘱要定期复查,所以在完全恢复之前暂时留下比较好。石胤山则被他母亲安排到当地一所高中就读。她妈妈告诉他这段时间先暂时这样旁听,不然回去后会落下好多功课。直到几天后付雨宁来看望他妈妈。
      石胤山看见付雨宁时很惊讶,惊讶之余有些事变得逐渐脉络清晰起来。
      “小山,这段时间雨宁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你们俩一起学习一起练琴,也能有个伴。”石婉清温柔地解释。
      “她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生活?更何况我们也过段时间就回国了,这样真的有必要吗?”石胤山冷漠地问道。
      石婉清脸上有些许尴尬和害怕一闪而过,石胤山很好地捕捉到这一信息。正当石婉清还在思考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时,石胤山又开口了。
      “实话告诉我吧,是不是颈椎病原本在国内就可以治疗,一开始你就是为了让我出国才计划这一切?”
      “儿子,你听我解释,我的病确实是因为你叔叔朋友在德国这边的原因。至于其他的,我也是无奈之举,更何况国外有更加专业的知名院校学习音乐,你都已经从小学到现在了,你不能放弃啊。我不会害你的,你现在还小不明白,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这选择有多正确。”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学物理,我不想以音乐为生!你们愿意留在这里就留着,我要回国!”石胤山大声喊道。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计策和布局,他一直都知道母亲绝非外表那般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但他不曾想有一天她会用心计在自己身上,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心愿和野心。这样自私的爱让他感到痛不欲生。
      “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多说了!你喊也没用,你现在一个未成年人就要受我的管教,我是你妈,我不会害你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去上课学习,然后申请柏林艺术大学!”
      “你要用如此手段逼我,那就试试,从现在开始,我不念书了,我什么也不学了!等我成年了我就自己回国!”石胤山气愤地摔门而出。他走在大街上,很冷,风很大,但是人群攒动,马上到圣诞节了,街道也很热闹。他不明白母亲为何非要逼他学习音乐,就算是为了家族荣光,可是他自己的未来和人生在母亲看来就如此不值一提吗?他又想到父亲,那时候他还很小,他坐在钢琴前,每次弹奏完,父亲都会抱着他把他高高地举起来转圈,然后使劲夸他有天分。
      “我们家小山真聪明,以后一定是个伟大的钢琴家,等你以后在台上表演,爸爸妈妈就去台下看你,然后给你加油鼓掌。”石胤山的父亲英俊魁梧,高大的他举起小小的他,两人都笑的格外开心。可是曾经那样的快乐不复存在了,父亲去世了,如今他和母亲也越发生疏,他的心逐渐冰封。他又想起来贞远寒,她一定眼巴巴在等着他回去然后吃巧克力,他想起来她吃东西的样子就像小仓鼠一样,他笑了笑,随后又苦涩地拉下嘴角。
      他现在失信了,他回不去了,贞远寒一定非常生气,她肯定在心里痛骂他,她肯定不会原谅他的。
      他叹了口气,坐在公园长椅上凝望着,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年轻男孩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来,递给女孩,女孩开心地扑进他的怀里亲了亲男孩的面颊,然后他们手挽着手,嬉笑着走远了。老头一手握着拐杖,一手牵着老太太,他们互相扶持着颤颤巍巍往家走去。这时候,天空飘起小雪花来,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这让这里变得梦幻而浪漫。石胤山的眼睛逐渐湿润了,他仰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他就这样看着漆黑夜空中不断有雪花砸向他。远处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站在大石头后面望着他,他看着大哥哥眼角滑落了眼泪,也不擦,看起来可怜极了,于是跑上去,把手里的棒棒糖塞给他,然后急切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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