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殊方

72、圣米迦勒

　　确实很简单，这是一串数学等式：1+1+4=3+3=6。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苏复说照片与天主教堂有关了。
　　666，魔鬼的代号。在基督教里代表了邪恶、恐怖与反基督；在天主教中，则代表魔鬼复活。
　　背后升起一股来历不明的阴寒，看着照片上的人，仿佛每一个都是魔鬼一般。

　　我说：“为什么是666？莫非这个小队是反基督徒组成的？”
　　“我倒觉得问题出在教堂里，或许，这个教堂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小队的目的正是为了破解它。”苏复还分外虔诚地念了一句：“我相信伊万诺夫先生是对的。”
　　“我可没法相信一个军火商。”纵然我不希望大爷爷是一个反面角色，但这个小队的任务目的确实很让人怀疑。
　　毕竟教堂是圣洁之地，而小队的行动代号又是如此邪恶且反动的666，总觉得是他们在对神进行亵渎。

　　话刚出口，苏复就猛地转头瞪我：“伊万诺夫先生不是军火商！”
　　这个冒傻泡的苏复吼起来还真不含糊，他紧接着又吼了一句：“他只是有时研究经费不够卖些□□而已！”
　　……
　　我投降道：“好吧，你这个伊万诺夫先生在做什么研究？还需要卖军……□□来充当经费？”
　　苏复很严肃地告诉我，像在宣读圣旨：“伊万诺夫先生从事边缘科学，所以政府和个人都不会提供任何援助。”
　　“那很正常，为什么没人愿意援助？”在我印象中，边缘科学的概念是介于两门学科之间的科学，比如法医学就是介于法学与医学之间。

　　“我所说的边缘科学是指世人鲜有涉足，或不敢涉足的科学，也称作‘科学禁区’。”
　　“比如？”
　　苏复掰起指头：“有很多，比如转基因、人种改良、人体克隆、精神心理学……”
　　“等等，”我打断道，“你说什么？人体克隆？”
　　苏复理所当然地点头。
　　“他成功了吗？”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苏复却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暗自里松了一口气，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科学实验当然还是失败了好。
　　这口气才松到一半，苏复又补充：“他只成功克隆出了人体，但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实验目的。”

　　我疑惑道：“他的实验目的？”
　　“伊万诺夫先生希望达到克隆体与本体完全一致的境界，包括记忆、思维等精神因素。”
　　“这不就等于是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吗？”我不由一阵惊愕。
　　苏复点头。
　　不仅外貌，思维模式，行为举止，就连记忆都一丝不漏的复制下来，没有丝毫差别。就算是双胞胎也会略有不同，如果让这个实验成功，那真是连孩子他妈都认不出来了。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实验？这……这太违反常理了。”
　　苏复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暗淡：“我不知道，我做了伊万诺夫先生六年的助手，可对他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
　　这一点看得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苏联红毛是近卫军。
　　但我注意到他说自己做了六年的助手，而三爷背叛顶爷正是在六年前，难道苏复曾是双子公司的一名研究人员？

　　想到这里，我不由把身边的眼镜男重新打量了一遍：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毛发色泽偏黄，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茸毛。这些都表明了他很少遭到阳光曝晒，也让他看上去和我一般大，甚至还要稚嫩一些。
　　如果他做了苏联红毛六年的助手，再加上他之前在双子公司的时间……
　　我忍不住问：“苏复，你多大了？”
　　听了我的问话，他稍稍愣了一会儿，竟然掰开指头数了起来。
　　我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尴尬，一个可以从一张照片推理出这么多东西的人，居然在数自己活了多少个年头，还他娘的数这么久！
　　结果是苏复哭丧着一张脸对我说：“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若没有刚才那一番表现，我肯定一句“弱智”喷上去：“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又没有勉强你。”
　　苏复摇头说：“不是的，是我失忆了。”
　　我“啊？”了一声，就听见他道：“六年前的记忆都消失了，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伊万诺夫先生说是因为我在做实验时，实验气体意外泄露损伤了我的大脑。”
　　“这么说，就连你的名字都是别人告诉你的？”
　　苏复又点点头，感觉没有任何不妥。

　　我说：“难道你一点都不怀疑那个伊万诺夫吗？”
　　苏复眨了眨他茶色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怀疑伊万诺夫先生？”
　　我摊开手表示无法理解：“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如果你根本就不叫苏复呢？甚至是他害你失忆呢？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
　　说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他会拍案而起，举手赞同我的说法。
　　可实际上他却是毫无反应，眼神渐渐变得空洞，那股机灵劲好像被挖走了似的，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我没想过。”

　　他低下头，反光的镜片立即遮住了他的双眼，我忽然有种负罪感，感觉自己弄脏了一张纯白的纸。
　　原先的我也绝不会将事情想得如此复杂，为什么现在总会怀疑别人？好像自己身边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一样。
　　这样一比较，就觉得苏复和我很像——至少和盗墓之前的我很像。我赶忙安慰道：“是我想多了，苏联红毛也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不是的，”话还没说完，苏复便打断了我：“伊万诺夫先生也许真的骗了我。”

　　我刚要否定，苏复就抬起头看向我，说：“那又如何？没有伊万诺夫先生，我连苏复也不是，至少他还给了我一个名字。”
　　他说这些话时声音十分平稳，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
　　透过厚厚的镜片，那双很少受到杂质污染的眼睛清澈透亮，像一对未经过打磨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出清晰可辨的光彩。
　　“伊万诺夫先生，他告诉我过去干过什么，现在该干什么。但他没有告诉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聪明的还是愚笨的？善良的还是丑恶的？万一我是个罪有应得的人呢？”

　　说到这里他才显得有些不安，我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可以想这么多，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放心，你不会是个罪有应得的人。你很诚实，很聪明……”
　　苏复沮丧地说：“不是的，那是因为福尔摩斯很聪明。”
　　我再次为他强大的逻辑所折服：“我懂了，你这么喜欢模仿别人就是想给自己定个位是吧？”
　　苏复连连点头：“对，一开始我模仿伊万诺夫先生，他不喜欢说话，但有时候会对着一样东西自言自语很久，不太好模仿；后来我就模仿骆上尉，他看上去比较傻，但我的俄罗斯方块从没赢过他。”
　　我笑着说：“人性复杂，哪有这么好模仿的？”
　　“可不模仿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说：“这还不简单，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妥。
　　苏复张开嘴，想了一会儿却又闭上了，然后又张开，反复几次过后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苏复给人的感觉很粗神经，总是说漏嘴，其实他原本是个很敏感的人，否则也不会困在自我迷茫之中。
　　正想着，苏复突然开口了：“我想知道伊万诺夫先生过去的事情。”
　　见他茅塞顿开，心说这小子终于开窍了，我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头，道：“正好我对你这位伊万诺夫先生也颇感兴趣，不如我们合作？”
　　说着，我蹭蹭两下爬过铺着蚕丝被的大床，从书柜里取出了那副挂画和《本草纲目》里的照片。

　　苏复一接过这两样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推了推他的眼镜，那表情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怪不得，怪不得伊万诺夫先生一直锁着这个房间。”
　　我问：“看出什么来了？”
　　苏复指着画像说：“伊万诺夫先生不但是军医，还是个军衔非常高的军医，他是少将，相当于统领了一个师。”
　　我咋舌：“统领一万多个军医用手术刀捅死敌人？太牛逼了。”
　　“这只是个比喻，师级军医可以参与高端武器研究，比如731部队的首脑石井四郎就是军医出身的中校，如果他不是军医甚至能当上大佐。”苏复的语气相当严肃。
　　被他提点了那么多次，我大概也可以猜出他想让我知道什么：“你是说……这个教堂里搞不好藏匿着一批生化武器，所以才需要一个级别如此之高的军医加入666行动？”
　　苏复眼镜一推：“完全正确。”

　　我发现苏复对自己大脑里的知识非常自信，但对自己却非常自卑。
　　我突发奇想：“那这个行动，会不会跟伯力审判有关？”
　　“有可能，伊万诺夫先生用来填充经费的武器，多半得经契尔特科夫将军的手。听说契尔特科夫将军还曾经是伏龙芝军事学院的高层。”
　　原来三爷的军火都是从这个伯力审判长手中得来的，而以骆炀如此特殊的身份竟然能进入那所军事学院，肯定是这位将军施以援手了。

　　666行动也许并非是一次魔鬼般丑恶的任务，他们的目的是摧毁披着神圣外衣，实质却是肮脏无比的生化武器实验。
　　上帝的殿堂里在用活人做着实验，打着恶魔旗号的却在拯救人类——何其混乱的年代。

　　看见苏复手里还捏着一张照片，我忙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个叫‘摩洛’的女人是谁吗？”
　　苏复摊开手掌，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你说她叫什么？”
　　我说：“摩洛啊。”
　　话音未落，苏复原本就苍白的脸简直要透明了，淡淡的眉毛拧成一股，我真怕他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会吐出血来。
　　“你知道她是谁？”我小心翼翼地问。
　　苏复却十分用力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只见眼镜都块被他甩掉了，我两手夹住他的脸蛋说：“好了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别一副我要刑讯逼供你的样子。”

　　从他手里拿过照片，看着里面微微一笑的女人，那种来历不明的熟悉感再次涌现。
　　我说：“既然一切谜团都在这座教堂里，不如我们就去探一探？”
　　苏复扶好镜架：“你知道这是哪座教堂？”
　　“还用得着推理吗，福尔摩斯先生？”我笑了一下，“这就是你告诉我的圣米迦勒教堂啊。”
　　正为我也点拨了苏复一次沾沾自喜，这小子就两眼放光，腾一下就拉开门准备冲出去，我赶紧拉住他，指了指自己秀了不少时间的胸肌：“喂，总得给我找件衣服吧？”

　　苏复立刻回身拉开衣柜，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鼻而来。
　　他随手扯了一件外套甩给我，待我穿上后才发觉，这居然是件黄色中山装，褪色很严重，但还算干净。
　　于是我们俩，一个穿着大风衣一个穿着中山装，风风火火地奔向了夜幕下的哈巴罗夫斯克。

　　但，在转了两条大街之后，我发现了一个致命错误。
　　那就是让苏复这个路痴带路。
　　“这里是马克思大街，直走是火车站，还是列宁格勒大街？难道是叶利钦大街……”
　　“你怎么不说是□□大街，啊？”我在苏复光洁的脑门上狠狠敲了一记。
　　苏复抱着头看看左，看看右，然后看我：“圣米迦勒教堂在哪条街？”
　　我几乎要仰天长啸了：“问路问路！”

　　可是夜已深，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昏黄的路灯寂静地点亮在黑暗中，偶有风刮过，两旁的桦树发出凌乱的声响。
　　我搓了搓发凉的胳膊，环顾四周一圈楞没看见一个人影，无奈道：“那只有回去了，这么晚教堂或许也关门了。”
　　“教堂又不是商店，哪有关门一说？天堂之门永远为善者敞开。”苏复幽幽念了一句，“况且回去的路，我也忘了。”
　　我终于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你不是吧你？！那我们今晚怎么办！睡天桥？”
　　苏复一摆手让我不要吵，指了指街边一扇半开的卷帘门道：“那里有人，我去问问。”

　　门内是一处通向地下的楼梯，朦胧的灯光照在满是涂鸦的墙上，五颜六色，带着沉重鼓点的音乐隐隐传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地下夜场。
　　我犹豫了一下：“你行么？”
　　苏复让我留在门口，自己裹紧了风衣，带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走了下去。

　　待他出来之时，脸上居然多了好几个口红印，他还一脸淡定地告诉我：“问到了，先到列宁广场，然后朝雕像背面走。”
　　我说：“列宁广场在哪？”
　　苏复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恍然，裹紧衣服转身又要下去，但走了一步后还是把腿收了回来：“我想起来了，列宁广场在市中心，不是左边就是右边。我们分头走，如果走了10分钟还没看见列宁雕像就倒回来。”
　　说着便马不停蹄地走了。

　　瞧他这样我只觉好笑，这小子八成没开过荤——就算开过也给忘了，下面的刺激对他来说肯定不小。
　　可是，我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我猛地转身：“等一下，苏复！我觉得我们还是呆在一起比较保……险。”
　　身后的大街空空荡荡，秋风扫落叶。
　　……
　　这小子走丢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气急败坏地追过去，就在这时，一个钟声骤然敲响，声波徐徐推进，却是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第二声钟紧接着响起，我赶紧叫苏复快回来，可他居然瞬移般的消失了。
　　我担心错过这阵钟声便找不到教堂，更别提回去的路，反正苏复会说俄语，早晚能问到路，只好先抛下他朝钟声的方向跑去。
　　连绵不断的钟声指引着我，由于被骆炀拉走时恰逢钟声响起，所以我对圣米迦勒教堂的钟声记忆犹新，虽然说不出有何特殊之处，但直觉告诉我准没错。

　　就这样追着钟声不知方向地奔跑，我踩过草坪，穿过一片种满了梧桐的小道，路途坎坷，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跑去了大半体力。
　　四周景色不停变换，钟声好像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
　　直到最后一声“当——”渐渐消散，我才停下脚步缓一口气。
　　借着天上朦胧的月光，我抬头便看见一块半人高的十字架，惨白的石头毫无生气，像一个幽灵挡在我的面前。
　　我后退一步向四周望去，一望之下我的冷汗就出来了。
　　月光从枝桠横生的树枝间漏下，阴惨惨的，落在横七竖八的十字架上，显然，这是一片墓地。

　　我在心底暗骂一声太背了，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随即一想：好像教堂后面都是墓地，说明我还是没有走错方向。
　　由于刚才跑得太卖命，现在双腿还在发颤，只能大气胆子快步前进。松软的泥土上扑了一层厚厚的枝叶，走上去沙沙直响，就像后面有人跟着你一样。
　　咽了口唾沫，我无意识地向身后瞄了一眼，本来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安慰，结果却听见树枝“啪沙”一响，一团黑影朝我飞了过来。
　　我赶紧抱住头，一阵风从头上刮过，伴着几声呱呱的鸟叫。
　　原来是一只乌鸦。

　　要不要这么恐怖片啊～～虽然在夜郎王墓里受过不少训练，但这种训练我是不想来第二次了，也不管腿脚麻利否，撒开丫子就跑了起来。
　　地上的树叶发出更大的声响，这会儿就直接变成有很多人在追我的感觉了，但除了有些心悸外并不十分害怕。
　　可是这样的声音持续了一分钟，我便开始觉得不妙。
　　我猛然刹住脚步，只听身后“沙沙”两声，也是戛然而止。我忍不住转过头，然而依旧是死寂一片，连乌鸦鸣叫的声音也没有。
　　但要命的是，墓碑后面好像蹲着一个人。
　　当时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不管这是不是人，是个什么人，我一没武器二没力气，好奇地走过去看绝对是玩完的份。
　　没过多久，教堂那高大的哥特式顶尖从树梢上慢慢显现，竖立的细长十字在月亮中尤为清晰可辨。
　　圣米迦勒教堂颇为宽广，我不知道哪一头是大门，便向侧门冲去，幸运的是侧门并没有锁上。
　　进门之前我回头望了一眼，却没看见有人从墓地里走出来。

　　以防万一我拴上了门，教堂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和之前庄严的气氛相比，此刻的圣米迦勒显得有些瘆人。
　　依然是摆满鲜花的长桌，还有立在上面的耶稣受难像，之前我穿着白袍，站在这里唱诗的情景简直就像一场梦境。
　　等苏复那路痴走到这里，恐怕天都得亮了。我郁闷地想着，要不要从大门出去找他？
　　透过七彩玻璃的月光更加迷蒙，走过教堂中轴的通道，两旁的座椅黑压压的，像无数具整齐排列的棺材。

　　距大门只有几步之遥，我下意识看了看那副令人陶醉的米迦勒壁画，我还记得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我坐在那条椅子上，在辉煌的灯光下，望着画中英俊高贵的六翼天使。
　　可只看了一眼，我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头皮渐渐发麻。
　　我没想到，黑暗中的壁画完全变了模样。
　　画中那以慈悲著称的大天使，竟然变成了恶魔。
　　光亮下的天使荡然无存，青紫色的荧光涂料重新勾勒了另一幅画面，那场景就像恶魔打败了天使，正将天使一片一片地撕裂然后吞下。
　　可仔细看了几眼后，我才真真感觉到了恐惧。

　　其实，这幅黑暗中的壁画，依然是米迦勒。
　　不同的是，这幅画中的米迦勒不再温和俊美，他的眼睛睁到最大，眼珠泛着青幽幽的光，嘴巴张开就像血盆，几乎把嘴角撕裂。浑身是血，荧光的涂料使鲜血仿佛仍在流动。
　　除了那六只翅膀，我看不出哪里与米迦勒相同。
　　他脚下踩的不是恶魔，而是人。
　　他手里握着一个婴孩，被撕成了两半的婴孩。

　　那双青紫色的眼睛好像在盯着我，看着我狞笑。
　　我不知道这幅画意味着什么，但这座圣米迦勒教堂一定有问题！
　　我忙转身去拉大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我用力地摇晃了几下，突然间，寂静的教堂里一个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

　　停下一切动作，我敛神屏气，回头看了看宽广的大教堂，空无一人，但脚步却正在逼近。
　　那人似乎还没走进主殿，我灵机一动，钻进了旁边的座椅下，顺手抄了一个烛台，拔掉蜡烛露出锋利的尖头，以备不时之需。
　　脚步声扩大了，让我绝望的是，原来不止一个脚步声，也就是说有几个人进入了主殿。
　　这些是什么人？他们是在追踪我，还是一个巧合？
　　我紧紧握着烛台，很快便肯定了这些人的企图——的确是冲着我来的！

　　他们竟然在座椅间低头搜寻，为了防止他们从椅子底部看见我，我只有趴在椅子上，把身体蜷缩到最小。
　　但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会被这些人找到。
　　这些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只有脚步声，听声音大概有三四个人。
　　眼看着搜寻我这一列的人逐渐逼近，手心里直冒冷汗。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这样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只能用手中的烛台干掉这些人，然后从侧门逃出去，原路返回。但烛台能不能给他们划条口子都是个问题。

　　可当我才计划到这里时，一个人已经走到了我前面的一排座椅之间，我甚至可以看清这人的衣裳。
　　这是一件白色的执事礼袍，与我穿的那件完全一样。
　　这人站在与我一臂之隔的前排，他的视线告诉我他已经发现了我。
　　当那双闪动着幽光的眼睛出现时，我不禁想到了那个恐怖的米迦勒。

　　而此时此刻，我的惊讶却远远超过了恐惧。
　　这个人，竟然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