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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遇难 ...

  •   “跑!”

      “他一个人我们三个人跑什么跑?”

      “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帮手呢!”

      商不弃和欧阳你一言我一语,梦娘则松开了他们二人,警惕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神秘青年。那副比头颅宽大的帽檐轻易地遮掩住了他的容貌,斗篷上得图案看清了,应该是变了形的鸢尾花,犹如一只只干枯了的妖异蝶羽。

      黑色的鸢尾,真是罕见。

      “杜姑娘,商姑娘,欧阳公子,你们不必紧张。”

      三人皆是一愣。

      青年平和地解释道:“不日前,吾皇收到了乌大人亲笔手书,得知贵国将遣使来访。嘉南与魏国百年之交友谊深厚,嘉南有毒虫毒草出没,吾皇担心冒犯了来使,故此吩咐我来前接三位入宫,三位大人还有何疑问吗?”

      商不弃最先道:“可是鲍仙师……”她想指给那人看,
      可回过头却傻了眼。

      床上干干净净,哪有什么血尸。

      青年疑惑:“嗯?”

      商不弃嘴巴里现在能塞下一筐鸡蛋,她反复地揉着眼睛,甚至跳到床的近前去看,除了有一层厚厚的浮灰,其余的什么都不见了,连一片鸟的羽毛都没留下。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于是揪住欧阳的衣襟,盼着得到他的认可:“你看到了对吧?”

      欧阳一怔,把她从身上扒拉下去:“看见了,看见了呀,不就是一张床嘛。”

      “不是不是,你没看见……”

      “啊啊我看见了啊。”欧阳捂住她的嘴,笑着对青年说道,“大人别见外,舍妹脑子有点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总喜欢胡言乱语,您不用搭理他。既然您是奉皇上的命来接我们,那我们就走吧。”

      梦娘盯着青年斗篷上的黑色鸢尾,不语。

      华丽的马车上,商不弃一改往日的乐观态度,簌簌地颤抖着,口中喃喃地重复:“他死了,他明明死了,我亲眼看到的……”她极为不安地看向欧阳,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撒谎?”

      在触碰到欧阳的手掌时,蓦地发觉他的掌心不是一般的寒冷。

      “我当然知道他死了。”

      商不弃一愣:“什么?”

      梦娘察觉到欧阳的痛苦,替他说道:“我们三个有目共睹,鲍仙师是真死不假,看那尸体的状态,经验来说,刚死不久,可能和我们来到神仙湾是前后脚的事,那么你想,谁最有可能杀了鲍仙师?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她不再说下去了,只是透过车帘,望向了头前骑马的青年。

      商不弃:“那我们就坐以待毙吗?好歹我们有三个人啊,欧阳乘风,你不是嘉南第一高手吗?”

      梦娘缓缓道:“我们如今的处境,就好似为了捕食而主动掉进了猎人精心准备好的囚笼,若是恼羞成怒,露出张牙舞爪的样子,那么猎人很快就会动手,嘉南的第几高手,也敌不过皇族的千军万马。但要是乖乖听话,和笼子里的机关斗上一斗的话,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只有有一点,心存疑问。

      鸢尾的话并不多,反而是赶车的车夫偶尔与他们聊几句嘉南的风土人情。

      商不弃渐渐地放松下来,但看向鸢尾的表情永远充满敌对:“也不知道他是几品的官,连脸都不露!”

      欧阳道:“大国师鸢尾,百闻不如一见。”

      商不弃纳闷道:“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听他的声音还算很年轻,年纪轻轻就当国师啊?”

      欧阳道:“天纵奇才。”

      商不弃呆道:“嘉南帝派大国师亲自来接我们几个小喽啰,还真是让人费解。”

      马车突地停了,车轮压下一道深深的辙印。

      商不弃没稳住,好在欧阳在她身边扶了一把。

      梦娘扬声问外面:“怎么了?”

      鸢尾的声音淡淡传进车厢:“杜姑娘,商姑娘,欧阳公子,我们遇到点麻烦,请三位暂且休息,我来解决。”

      他的语气过于轻描淡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车轮又缓缓启动了。

      梦娘:“死人了。”

      欧阳:“四个。”

      梦娘:“不对,是五个,全部死于毒杀。”

      商不弃问欧阳:“不会是你的仇家吧?”

      欧阳道:“与其说是我的仇家,不如说是你们陛下的仇家,尽管乌大人严令封锁消息,可是纸包不住火,你说,要是他的仇家知晓了他中毒已深即将命不久矣,会不会像这般疯狂地追杀我们?若是当真如此的话,那位异国的沈将军,难保不会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话说到这里,一支冷箭擦着梦娘的脸颊而过,嗖的一声钉入车厢。

      伤口冒出一排新鲜的血珠。

      “杜姑娘小心!”鸢尾的声音。

      梦娘拔下车厢上的箭,不顾欧阳的阻拦,起身走出车外,就在这时,另一只利箭飞来,被她反手握住。鸢尾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他手无寸铁,也不知凭借着什么,竟让一众带着修罗面具的死侍都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

      解决掉最后一个麻烦,鸢尾回过身来:“杜姑娘,你受伤了。”

      “他们是什么人?”

      “一些叛徒。”

      鸢尾没有向她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让了让身,示意梦娘坐回马车。梦娘回到车厢,只觉得伤口酥酥麻麻的,心中满是忧思,便也不甚在意。

      “以一挡十,是蛊毒的力量。”她笃定道。

      欧阳道:“他可是嘉南的大国师,能操纵蛊虫并不奇怪。在南疆,阴阳双子充其量只是个低阶虫蛊,想要找到比它毒性更深一筹的,并不困难。”

      商不弃插言道:“这么说的话,嘉南干脆别养兵士了,就养各种各样的毒虫子,每一条虫子都有以一敌十之力,拿下魏国、夷狄,即便是称霸天下也不困难咯,为什么它现在国力如此之弱?”

      梦娘淡声说:“大概是,南疆蛊术,传女不传男,而女子在南疆地位低下,只能为妻为奴,不可入职升官。”

      欧阳蹙着眉头:“何止是这些,除却地位尊贵的女子之外,寻常女子甚至不得随意抛头露面,就连他们的丈夫在外寻欢作乐,也不得说半个不字。蛊虫既是毒,也是开解女子与他人共享丈夫的一味相思药。”

      商不弃:“既有这般巧思,若用在军事上,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轿帘被风吹的飘起,只见嘉南天低云密,一幅幅风景自眼前翻过,车子停了又停,走了又走……商不弃倒在边上陷入了梦乡,梦娘和欧阳则绷紧了神经,掐指数着,最后互相看了一眼,分别比了个数字。

      四十七。

      车一共停了四次,死了四十七人。

      下车后,梦娘的目光聚向了那个穿斗篷的青年身上,他在和车夫交代着什么,说话时头颅不曾低下半点,雪青的兜帽与身后诡艳的霞色相融,好似一尊虚假的石像。

      “杜姑娘,为何总在看我?”

      梦娘晃神的功夫,鸢尾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

      梦娘微笑说道:“这世间有人见过大人您的真容吗?”

      “自然是有的,生父母以及,吾皇。”

      鸢尾让了一步,请梦娘先进。

      梦娘那一问,并非是出于对他人容貌的好奇。她外出任务时,也会用斗笠遮掩,人们做的每件事情在背后都有一套必然的逻辑,那么鸢尾的逻辑是什么?

      夜深了,却无天黑的感觉。

      城墙上点着灯,家家户户燃着火,南来北往的商贾好似一钱串子,又好似奔流的河,掺杂着各地口音的吆喝声逃不出这片天顶,他们永不知疲歇似的。

      嘉南王宫的富丽,即便在这样热闹的都市中也不会被削减半分,什么是雕栏玉砌,什么是金碧荧煌,三个远行客心里有了一番思量。嘉南王宫的建筑同魏国相比还略有不同,祖母绿的梁柱直击天顶,顶间睡着嘉南神兽——一头琉璃雕得四不像,还真是什么都不像。

      最奇怪的,是没有宫墙。

      只有一条小河环绕着王宫蜿蜒流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若想出入,必须要经过这条河流。

      “它叫萨娜,嘉南古语是祝福的意思。嘉南王宫依河而建,萨娜是嘉南的圣河,刚出生的皇子公主都要到萨娜河中沐浴,接受神的祝福,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鸢尾话锋一转,语声淡淡,“安夫人刚生下来的小皇子在沐浴了圣河水后暴毙身亡,皇上下令,往后宫中再有子嗣,不必再沐浴圣河。圣河现在,也只是一条普通的河流了。”

      三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商不弃忍不住捧了河水,尝了一口,又噗得都吐出来了,还给呛得直咳嗽。

      欧阳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一边用握剑的那边手拍她的背,一边嘲笑道:“你也太疯了,连人家的洗澡水都想尝尝。”

      商不弃呕得七荤八素,没闲心和他拌嘴。

      那边,鸢尾不咸不淡道:“过去的确有这个习俗,大巫师认为刚刚诞生的婴儿乃天地间至真至纯之物,洗涤过婴儿的圣水,更能够净化人心,使人青春永驻。”

      梦娘道:“怎么会有人青春永驻呢?”

      鸢尾意味深长道:“不会有人青春永驻,但永远有人想青春永驻。十年前,一个猎人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头肤色黑白相间的马,在此之前,人们决计想不到马儿还可以天生有这般肤貌,为何人不能够青春永驻呢?说不定的真的可以,杜姑娘想不想试试。”

      “我没有喝人家洗澡水的习惯,”梦娘一笑了之,“再者,万事万物有相同的生长规律,除非你先发现一片永远碧绿的树叶,可是国师大人,这决计不可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来年再看到的那片草,再不是曾经的那片草了,只有人喜欢自欺,生灵不会。”

      “杜姑娘是聪明人。”

      “我不知国师在同梦娘解什么谜题。”

      一言一语间,有了捅破窗户纸的意思,可聪明人的游戏哪里会那么快结束?巨大的兜帽下,青年苍白的面庞上噙了一丝笑,来不及见天光,笑容转瞬即逝,沉闷的阴影又笼了进来,他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寒凉:“如果和杜姑娘玩的话,我想不论解什么样的谜题,都应该会很有意思。”

      船的另一侧,一大簇一大簇烟花在天空中绽开,人们举手欢呼,大声喊着自己国家的名字,有节奏的重复,随着节奏舞蹈。

      商不弃被烟花迷了眼,没功夫管欧阳有没有在奚落她了,她趴在桅杆上,软软的手臂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晃呀晃,晃呀晃。

      突地,河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把她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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