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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师徒下榻智渊寺,花妖竟遇苦小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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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白容戎不由好奇。
“今日恰好是祭灶日。”
“祭灶日?”白容戎愣了愣。
长老颔首:“哎,祭灶日,也有个来历。”
“爹,果儿要听来历!”果子不再拍他额头,飞快塞上盖子,一屁股坐在药酒罐上,小翅膀轻轻拍打了几下,“嗷!来历来历,要听来历!”
长老伸手摸他脑袋,开始道来:“不知是哪里的寺院,寺院里有位行者,”他顿了顿,就听白容戎轻笑一声,不由问,“哎?怎么了?”
白容戎摆手讪笑:“继续。”
他停了一会,凝神:“那行者,蓬头垢面跣足,在厨房烧火做事。一日,寺院遭袭,众弟子防备不及,千钧一发之际,那行者手提烧火棍,冲出山门,端立峰顶,突然身长十丈,大喝‘吾乃紧那罗王也!’,震慑了那群来犯者,保住了寺院,他也因此脱壳涅盘,众人始知他的来历,自此,弟子们为他塑像,供于厨上,奉为监斋使者,专管饮食之事,年年祭祀,便有了祭灶日。”
语毕,他舒心一笑。
白容戎眨眨眼,环顾四周,疑惑:“既然今日是祭灶日,怎么那么冷清?”
“时辰未到罢。”长老不大肯定。
正说着,就听鸣鼓响起,外头顿时轰然,行者几个嬉笑着自门外闪进,见着长老,八戒叫嚷道:“师父怎么还在这诵经?!”
沙僧铜铃眼大睁,粗着嗓门应和:“是啊,师父,外头热闹极了!”
长老叹气,扶住额头:“为师有些头晕。”
果子捧着小脑袋,一脸苦恼的表情,眼睛眯起道:“嗷,果儿也头晕!”
行者哈哈笑:“师父,你磕破头了,自然头晕!”
白容戎揉揉太阳穴,心道,宿醉果不好受。
“阿弥陀佛,”老和尚携几位僧人缓缓走来,双手合掌,躬身作礼道:“圣僧久等,这边请罢!”
“阿弥陀佛,”长老回礼,“请。”
师徒几个随主持出大雄宝殿,往东侧斋堂去了。
全寺僧众聚集斋堂,主持拈香礼拜,维那在底下诵经,待诵经完毕,监院便端上供品,放眼过去,一桌桌皆是花灯茶果糕点素食,整齐地摆设在案上,献完供品,维那到灶神塑像前拈香三拜,其他众僧同时行问讯之礼,长老几个也随之行礼,斋堂香烟缭绕,僧侣比肩接踵,好不热闹。
果子趴在长老肩上,大眼闪烁,见着这排场,欣喜异常,不时哇哇大叫,果品糕点陈列,八戒更是欣喜,对着那些供食流尽口水,嘴中生津,咽了又咽,蹄子偷偷往案上伸去,一脸贪婪。
“八戒,还不收敛些!”行者揪他猪耳,骂道,“饿鬼投胎也不如你!”
八戒哦咦哦咦:“猴哥,疼!”
“阿弥陀佛!”长老轻叹一声,朝那尊监斋使者拜了拜,果子也合拢小胖手,学他样子礼拜。
白容戎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聊,头又隐隐作痛,心里盘算时间也不算太早,不如直接回去睡觉,打定主意,便转身兀自走开,她垂首走着,视线落在地上,足尖稍微点地,身子在人群中灵活穿梭,眼前一个人,也是一时收不住脚,结结实实往那人胸口撞去。
“抱歉。”后退一步,她头也不抬,迅速扫过那人前襟,大眼往旁边瞄去,“借过。”
那人没动。
“借过!”白容戎提高音量,正想绕开,头顶上空猝尔传来一声轻唤,那轻唤带着极高的粘稠度,似乎哽在喉头一般,辗转了好半天才逸出,带着颤声,小心翼翼。
——戎儿?
莫名心揪,突然手臂一紧,被人紧紧纳入怀内!
白容戎抬脸看,愣住。
“戎儿……”
手渐渐收紧,一手往下掐住她的腰,一手环住她的背,勒得她胸闷,宽大的袈裟将她裹得一丝不透,白容戎犹在梦中,半响才开口:“小止?”
疑问中带着试探,并不十分肯定。
“戎儿……”他反复低喃。
眼前的人足足高她一头,眉眼熟悉,却又不大一样,比之先前更是俊俏了,那双桃花眼几乎勾走她的魂。
果然长成妖孽了,白容戎一边暗叹,一边稍微推开他,抬手比划:“小止,几年不见,你都比我高了!你看,我只到你胸口……”
——她惆怅了,这种高度差,让她以后怎么好欺负?
“戎儿,”微温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额际,接而什么东西贴了上去,头皮发痒,白容戎伸手挠了挠,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小止,你怎么又当道士,又做和尚?怎么找到这里?怎么——”
突然鼻尖泛酸,她住口,眼里似乎有水汽,睫毛粘在一起,视线模糊。
“戎儿……”微凉的唇碰上她的颊面,掩起的长袖极妙地将这举动遮住,她愣了又愣,想起在蛇盘山,她调戏他的种种,恍如隔世。
心情不好时,她会招他过来:“小止,我难受,过来亲我一下!”
他脸红慌乱,羞涩“嗔”她:“戎、戎儿!”
“嘿嘿,”她坏笑,侧过脸去,指指自己的颊面,一脸痞相,“来吧,小相公,啵一个!”
濡润的唇果然贴上她颊面,移开唇,小少年涨红了脸,像足做错事等训的孩子,不知所措地搅着手指,垂首不敢看她。
白容戎仍在发呆,许久,小止才抬脸离开,双手仍是牢牢箍住她,生怕一松手,她便会像上次一样,突然没了踪迹。
白容戎摸摸脸,回神后诧异盯他:“小止,你,”犹豫片刻,“你怎么不脸红了?”
——噗,她在意的东西果然不一般!
语毕,小止的脸很是配合地红了一下,白皙俏颜迅速染红,就连桃花眼周围的一圈也红了,好似桃花绽放,面靥如娇花,霎那风情起来。
白容戎伸手推他:“哎,小止,好紧!”她挣了挣,“你是个和尚,这样抱着我,被别人看见,不妥!”
老腰快被勒断了!。
“戎儿,我不做道士,也不当和尚,还俗了娶你,好不好?”他认真与她对视。
“哈?”白容戎愕然,对上那略带笑意的桃花眼,突觉有些陌生。
“你是我媳妇,”顿了顿,小止黯然垂下眼眸,声如蚊呐,“戎儿是……嫌弃我了?”
白容戎飞快回神,伸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脸蛋,解释:“怎么会?疼惜还来不及呢!”她挑起秀眉,戏谑地,“小相公手感不错,打包了带走!”
又抬指摸过他的颊面,轻薄了一下。
同时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他不躲闪,如同几年前一般,仍是羞涩着任由她轻薄,白容戎暗自放松,大眼不经意往旁边瞥去,不由怔了怔。
隔着人群,十几步之遥,长老立在那里,正往这边看来,鸣鼓咚地敲响,众僧散开,来来去去走着,再看时,长老已不在原地。
“戎儿,怎么了?”
“没!”白容戎没回头,含糊应了一声,大眼不时往那个方向瞟,却寻不着那人影了。
没由来的,有些失落。
“小止,散了。”她转头四顾。
“嗯,散了。”小止颔首,放开她,一双桃花眼垂下,眼底幽深,暗如墨泼,一道红光飞快闪过,不着痕迹,再看时,又是深如墨潭。
白容戎扯过他的手,嘟嚷几声:“怎么还是这么凉?”握紧捏了捏,不理会未散僧人诧异的目光,拉住他就往外走。
“哎,小止,这下麻烦了!”她自顾自叹气。
身后的人微微昂首,桃花眼逐渐眯起,嘴角上扬,似乎在笑。
“哎哎哎……”又一个长长叹息,此时她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转过身,“小止……”
盯了他半响,什么话也说不出。
“阿弥陀佛。”
突然有人说话,白容戎吓了一跳,“方丈!”
老和尚合掌作了个礼,看了看他俩牵在一起的手,没停脚,走了几步,长叹道,“众生有因缘,施主既然尘缘未了,心有牵绊,大可脱下袈裟,俗而自在。”
小止会意,微笑着颔首。
白容戎连忙丢开他的手,待主持走后才道:“你这个假和尚做的挺真的!”抬眼扫了扫他光溜溜的脑袋,不由皱眉,“好奇怪!”
“戎儿,还能长的。”小止又去牵她的手。
白容戎无奈,翻了翻白眼:“好歹也要个三年五载,可惜了你一头漂亮头发!”
心里不由骂起那只猴子,好端端的把小止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给剃了,弄了个僧不僧,俗不俗的样子,别扭!
“难怪耳朵痒,公主念叨我甚么?”
白容戎循声而去,只见行者蹲在小止身后的墙头,拿手掏着耳朵,金眼在夜中闪闪发亮。
“念叨你做什么?”白容戎嗤笑。
行者跳下墙头,看了看小止,一下子认出他来:“是那日的小道?”
“戎儿……”小止拉住白容戎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似乎被行者样貌吓到了。
“大师兄,有你这样唐突人的么!”白容戎护住小止。
“你认得他?”行者眨眨金睛,上上上下打量小止。
“他是我——”
还未说完,小止突然打断她:“戎儿是我未婚妻。”
白容戎噎了噎。
领悟过来,行者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看了眼白容戎,而后敏捷地跳上墙头。
“明日赶早出发!”
白容戎默然,抬头望瞭望天,此时尚未初一,腊月二八,头顶上空那轮清月微冒圆形,月圆人聚,故人重逢,她有很多话讲。
松柏婆娑,烛光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