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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丑陋的千金 ...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

      随之而来的是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腿部、肋骨,以及头部沉闷的胀痛。

      她艰难地想要睁眼,眼皮却重若千斤。

      “……琳琳?琳琳你听得到吗?” 一个熟悉而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母亲。

      “医生!医生!她手指动了!” 另一个声音,是父亲,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嘈杂的脚步声,冰凉的听诊器触感,手电筒的光束检查瞳孔……

      苏孝琳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以及围在床边父母那憔悴不堪、却又强撑着惊喜的脸庞。

      “琳琳!我的女儿!你终于醒了!” 母亲扑过来,紧紧抓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眼泪瞬间涌出。

      父亲站在一旁,眼圈泛红,嘴唇翕动,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大手覆盖上她的额头,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苏孝琳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护士连忙用棉签蘸水湿润她的嘴唇。

      她转动着眼珠,打量着这间豪华的单人病房,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记忆的碎片开始缓慢地归位——考试、纸条、举报、开除、天台……还有那最后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和撞击的剧痛……

      冉冉!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她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发黑。

      “别动!琳琳你别动!” 母亲慌忙按住她,“你伤得很重,多处骨折,还有脑震荡,需要绝对静养!”

      “冉……冉冉呢?”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她。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父母交换了一个复杂而沉重的眼神。

      母亲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用手帕擦拭眼角。父亲脸色沉郁,沉默了几秒,才艰难地开口:“那个女孩……她……没能抢救过来。”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确认,苏孝琳还是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无边的冰冷和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她害死了一个人!她真的害死了一个人!

      此刻,艾米的意识与苏孝琳残存的意识几乎融合,那份沉重的罪恶感和恐惧感是如此真实而强烈。

      艾米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因为真相而剧烈的颤抖和生理上的不适。

      邀请函的强制力量在悲剧发生后似乎减弱了,更多的是让她们共同承受这苦果。

      接下来的几天,苏孝琳在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煎熬中度日如年。

      警方来过两次,询问当时的情况。

      她按照最初设定的“剧本”,机械地重复着看到纸条、举报、以及最后“意外”冲过去却被撞到的说辞。

      但她的眼神闪烁,语气虚弱,连她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漏洞百出。

      负责笔录的警察目光锐利,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碍于她伤势严重,没有过多追问,只是让她好好休养,后续可能还需要配合调查。

      父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绝口不提外面的风波。

      但她能从他们接电话时压低的声音、紧皱的眉头,以及护士偶尔流露出的异样目光中,感受到山雨欲来的压力。

      李哲来看过她一次。

      他瘦了很多,脸色疲惫,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探究,更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和疏离。

      “你……”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一束花放在床头,“好好养伤。”

      在他转身离开时,苏孝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低声问:“你……相信我吗?”

      李哲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孝琳,我相信我看到的,和我感受到的,但真相,只有一个。” 说完,他便离开了病房。

      他的话,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苏孝琳的心底。

      昏迷中的噩梦并未因为苏醒而结束,反而变本加厉。

      苏孝琳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冉冉站在天台边缘的身影,看到她纵身跃下,看到那片刺目的红……耳边回荡着冉冉最后的诅咒:“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她开始失眠,恐惧黑夜。

      即使勉强入睡,也总是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淋漓,精神状态极差,伤口愈合也变得缓慢。

      一天深夜,她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心跳如鼓。

      黑暗中,她仿佛看到冉冉就站在病房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

      “啊——!”她失控地尖叫起来。

      值班护士和陪护的母亲慌忙冲进来开灯。

      “怎么了琳琳?做噩梦了?”母亲心疼地抱住她。

      “她……她在那里!冉冉在那里!”苏孝琳指着空无一物的角落,语无伦次,浑身发抖。

      母亲和护士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忧虑。

      医生来看过,也只能归咎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开了些镇静类药物。

      但苏孝琳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她无法逃避的良心谴责。

      与此同时,外界的压力越来越大。

      关于此事的深度报道开始出现,不再局限于最初的震惊和猎奇,而是开始挖掘背后的真相。

      有匿名帖子在校园论坛上详细分析了作弊事件的疑点,指出纸条字迹模仿的细微破绽,以及苏孝琳家世可能对事件处理产生的影响。

      虽然帖子很快被删除,但引发了更多讨论。

      小曼在一个午后,偷偷来到了医院,她看起来心神不宁,眼神躲闪。

      “孝琳,你好点了吗?”她小声问。

      苏孝琳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曼踌躇了半天,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说:“孝琳,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李哲……他好像一直在私下里查那天的事情。

      他找过当时考场里的几个同学,还……还问过我,你之前是不是特别针对冉冉……”

      苏孝琳的心猛地一沉。

      “还有……”小曼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耳语,“我听说,冉冉的父母不肯罢休,他们找来了记者,好像……还找到了一些关于那张纸条的新线索……具体我不知道,但外面现在传言很多……你……你和叔叔阿姨要早做准备啊……”

      小曼说完,像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匆匆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但苏孝琳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李哲在调查,冉冉父母在奔走,真相就像被压在石头下的种子,正在顽强地破土而出。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她如何模仿字迹,如何挑选时机,如何嫁祸,如何在冉冉被带走时心中那扭曲的快意……每一个细节,此刻都化作了烧红的烙铁,烫灼着她的灵魂。

      艾米的意识在此时占据了更主导的位置。

      她不再仅仅是旁观者,而是强烈地想要结束这场由嫉妒引发的悲剧,想要赎罪,想要还冉冉一个清白。

      她感受到苏孝琳灵魂深处那被恐惧和罪恶感折磨的痛苦,也知道唯有面对真相,才能获得一丝喘息。

      她开始不断地在意识中重复:“承认吧,说出来,结束这一切……”

      几天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病房——是林教授。

      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沉痛。

      他没有带礼物,也没有寒暄,只是静静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苏孝琳。

      “苏同学,”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教书几十年,自认看人还算准,冉冉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踏实的学生之一,我不相信她会作弊。”

      苏孝琳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张纸条,”林教授缓缓说道,“笔迹模仿得很像,几乎可以假乱真。但是,书写习惯,尤其是人在紧张状态下无意识的连笔和顿挫,是很难完全模仿的。我仔细看过那张纸条的照片,有几个地方的运笔方式,和冉冉平日的习惯截然不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人心:“反而,在某些起笔和收笔的细节上,让我联想到……另一个人的字迹。”

      苏孝琳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病号服。

      林教授没有点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孩子,知识、成绩、甚至前途,都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诚信和良知,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空中楼阁。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最终只会让所有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看着苏孝琳,眼神中有痛心,有失望,但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真相,或许会带来短暂的痛苦和惩罚,但它也是唯一能让人真正获得内心平静的道路。你好自为之。”

      林教授说完,站起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病房。

      他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孝琳心中所有的侥幸和防线。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得可怕。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她心中的黑暗。

      她看着自己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和手臂,感受着身体无处不在的疼痛。

      这些疼痛,与冉冉失去的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脑海中,艾米意识的推动越来越强烈,与苏孝琳残存的、被罪恶感折磨的良知产生了共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按响了呼叫铃。

      当护士和闻讯赶来的父母进入病房时,看到的是苏孝琳泪流满面、却异常平静的脸。

      “爸,妈,”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帮我联系冉冉的父母,还有……学校的领导,和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我……有话要说。”

      父母愣住了,母亲试图阻止:“琳琳,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苏孝琳摇了摇头,泪水汹涌而出,“我休息不了,我一闭眼就能看到冉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陷害了她……是我伪造了纸条……是我害死了她……”

      她终于将压抑在心底的、最丑陋的真相,嘶哑着、痛哭流涕地说了出来。

      苏孝琳的父母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母亲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父亲踉跄一步,扶住墙壁,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在苏孝琳彻底坦白罪行、决定承担一切后果的瞬间,艾米清晰地感觉到,一直束缚着她、引导着悲剧走向的那股无形力量——邀请函的强制机制——如同冰雪消融般,骤然消失了。

      她重新获得了对这具身体意识的完全主导权,但这自由,却伴随着无法形容的沉重和悲伤。

      任务的完成度,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达成了。

      忏悔,是救赎的第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

      而即将到来的审判与代价,将是她们必须共同面对的、更加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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