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交之交》月鹞

35、失控的情绪

　　顾霄之和父亲走出宴会厅，司机已经把车子听在了酒店门口，他开门上车。

　　只是他刚上车，就好累被抽干了精力，累的靠倒在沙发椅上闭上了眼睛，眼下的青色和鬓发的湿润让他整个人透出一股颓丧的气质。

　　顾父在另一边上了车，瞅着顾霄之看了一眼又一眼，想问又不敢问，就怕自己多说多错。

　　但是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最终还是出声道，“眼下青色这么重，做夜猫子去了？”

　　“没有。”顾霄之闭了一会儿眼睛，又重新看向顾父，说“最近在看我以前的片子。”

　　“怎么突然去看之前的片子了？”

　　“研究一下演技，这种东西么不进则退，要不断努力啊。”顾霄之此刻的心情其实不太美丽，但是依旧强打起了精神。

　　“自己注意点身体。”顾父虽然不懂自家儿子的事业，但是无论什么专业技能，不就是万变不离其宗，需要努力+天赋。

　　“嗯。”

　　当一个人不配合聊天的时候，总能以各种方式把天聊死，顾霄之此刻明显不是太想说话。

　　“今天要不要回家住？”顾父又重起了一个话题。

　　“这边离我那边挺近的，爸，我还是回自己那边。”顾霄之心里装着事，回答顾父的话就也有些漫不经心。

　　顾父看着这样子的儿子，无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对于儿子的关怀占了上峰，“霄之，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顾霄之听到这话，疑惑的看向顾父，他看向自家总是一脸严肃的父亲此刻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无奈，他立刻明白了顾父没有说出口的话——关于谢家的那些事。

　　他咧嘴笑了笑，帅气的脸上总算不是那种颓丧的神情了，“爸，你不是不想说嘛。”

　　“我不说，你不是也差不多都猜到了。”顾父不相信顾霄之会无怨无故的去结交那些小朋友，平常也没见他和圈里这些小辈走的那么近，今天走了还和人家打招呼，要是没什么问题，他把顾倒过来写，“说吧，都调查到了些什么。”

　　顾霄之就这样靠在椅子上，侧头看着自家父亲，“爸，我说了，你给我查漏补缺吗？”

　　可以，还能玩笑，说明事情还在可控范围。

　　顾父心下松了一口气，“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顾霄之眼睛一亮，“爸，要不你给我解答完算了。”

　　“别得寸进尺。”

　　“爸，十年前谢家出事，而我也在十年前出过车祸，”顾霄之的声音不疾不徐，轻缓的从口中流出，就好像这句话跟“你吃了吗”一样平常无害，“我想知道，这两者有联系吗？”他侧头看着顾父，不准备放过顾父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这和他轻松的口气完全不同的行为，显出了顾霄之心底的在意。

　　顾父以为顾霄之会问谢家的那些事，但是……或许是真的完全没想到顾霄之的问题，顾父脸上的惊讶异常明显，随后他又皱了一下眉，他没立刻有给出答案，只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爸，你不要模糊概念，你先回答我。”顾霄之完全不被顾父的话带着走。

　　顾父一时之间沉默了，但是这个沉默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答案。

　　“我知道了，爸。”顾霄之再次开口，只是话中的轻松一下子烟消云散，他的声音沉甸甸的又带着些许翩眇，“爸，谢家当年的事很惨是不是？”

　　顾父皱着眉看着自家孽子不太对头的情绪，依旧没有说话。

　　“爸，我看到了一张照片，”顾霄之侧过了头，也不在看自家的父亲，就这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他们说是十年前谢家子的照片。”

　　顾父一惊，他没想到那群人里竟然还有人留着谢家子的照片？！

　　“呵呵，那张脸真的是完全长在我的审美上，我甚至……”甚至什么，顾霄之没有说下去，“那张照片是被裁过的，我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这个“他”不用明说，两人都知道是在说谁。

　　“我刚看到的时候特别生气，”顾霄之不敢回头去看父亲，因为他感觉他的情绪此刻有些控制不住。

　　顾父看着玻璃窗上倒影出的顾霄之，自家这个孽子此刻的表情是那么的难过，难过到他这个老父亲看着，心里都一抽一抽的。

　　“但是，当年那么好看完美的一张脸上，现在为什么带着一道那么长的疤……”顾霄之的声音一点一点在变得沙哑，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音，但是出口的话已经带着浓重的沙哑，“……当年谢家双亲双亡，我还听说是他的母亲……爸，这是真的吗？”顾霄之未尽的话语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顾父，似乎在怕什么。

　　怕听到那个自己所不能接受的答案。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有害怕这种情绪……

　　“霄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顾父的声音也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当年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顾父声音中的疲惫让顾霄之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爸，他当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他无法想象，现在站在他面前，永远都很淡然淡定的谢总是怎么从那段黑暗的时期爬出来的，不，他的阿擎也不是那么的淡然。

　　难怪，高修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难怪，他和他第一次吃饭时，他脱口而出的，那个si的发音，让他那么的失态。

　　原来他的少年，本名叫谢思焦，顾霄之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泪水从脸颊两侧滑下，他轻轻的道，“是我抛弃了他。”

　　顾父抿着嘴，看着玻璃窗的倒影上，自家从来流血不流泪的男儿，此刻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在哭，“霄之，不是你的错。”

　　顾霄之把头靠在玻璃上，眼泪汹涌的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爸，我心好痛啊。”

　　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少年独自一个人走过那段黑暗的日子，他就觉得他的心都在滴血……

　　“我为什么就忘记了呢。在他最艰难的那些年，我为什么就不在呢。”顾霄之的声音沙哑，带着让人想要落泪的悲痛，他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脸上的眼泪不断的从脸侧滚落。

　　顾父被顾霄之的反应吓了一跳，“顾霄之，当年你失忆是因为他为那谢家子挡了一下。”

　　“如果不是你挡的那一下，谢家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人了。”

　　“你为了那谢家子已经做了很多了。甚至你唯一一次进ICU也是因为他。”

　　“你为他做的够多了，你还要自责什么！”顾父见不得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厉声呵斥道。

　　“爸，我只是觉得很难过。我只要想到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我就难受的都要透不过气来了。”顾霄之放在身侧的手突然紧握成拳，在自己的手心中抠出一道道血痕。

　　顾父听着顾霄之的沙哑的声音，脸上的疲惫也越加明显。

　　顾霄之此刻的心情或许就像当年他和夫人站在ICU外面等着医生宣判那时的心情吧，这么一想，他突然间无话可说了。

　　有些痛，并不是不能换位思考。

　　一时间，车内只有顾霄之无声的哭泣声，顾父看着这样子的儿子，一时间也对十年前做出的那些决定有了一丝后悔。

　　车子在到达海世花园小区门口时慢慢减了速，顾霄之的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只是眼睛跟个兔子似的。

　　“叔，你就停在这里吧，我想自己走走。”顾霄之对着前面的司机道。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向顾父，顾父只是担忧的看着自家儿子，“要不还是回家？”

　　“不用了，爸，我没有这么脆弱。”待车子停稳，顾霄之拉开车门径自走了下去，他站在车外，不敢回头去看自己的父亲，“您也早点休息吧。”

　　“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顾父知道拗不过这个儿子，只能无奈的应了。

　　“嗯。”顾霄之的声音随着门关上的声音一起传入车内。

　　顾父降下车窗，看着顾霄之越走越远的身影，又叹了一口气，“哎，世上那么多人，霄之怎么就在一个树上吊死了！”

　　顾父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又带着点想要找个人发泄的情绪，他拿出手机，想要现在就打电话过去把谢家那臭小子骂一顿！他翻了半天通讯录，才想来根本没有谢擎的任何联络方式。

　　“靠，我真的是被气糊涂了。”顾父找个许谦的电话，直接一个电话过去了。

　　“喂，顾总。”

　　“我要谢擎的电话。”

　　“这个……”

　　“你和高修说，就说我家儿子在海世花园45号。”说着，也不等许谦再说什么，顾父直接挂了电话。

　　S市，12月的寒风正是刺骨的时候，顾霄之却只穿着一套从宴会上下来的修身的西服，走在空无一人的别墅区内。

　　寒风吹过，冷的他一个哆嗦，只是生理上的反应并不能印到他心里去。他此刻好看的桃花眼已经肿胀非常，吹在寒风里更是火辣辣的痛。

　　他整个人的生气都好像被抽干了，就这样了无生气的走在小路上，路边的街灯把他的影子无限的拉长了。

　　他感觉好像走了很长时间，但是自家别墅却还在很远的地方。

　　顾霄之此刻什么也没想，因为他不能想，他一想谢擎的那些事，他就想落泪。

　　“真是脆弱啊。”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泪腺能这么发达。

　　他走在小路上，也没有看前方的路。

　　眼看着就要撞在粗壮的树干上，却率先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好意思……”说着，顾霄之挣扎着起身，却听到了一个熟悉带着一点调笑意味的声音。

　　“美人投怀送抱啊。”

　　顾霄之的身体一僵，心理上想站起来，但是身体的反应却依偎进了来人微暖的怀抱。

　　来人套着一件宽大的羽绒服，此刻正好把顾霄之的整个人都包裹在了怀抱里，顾霄之冻僵的脸颊正好窝在来人的脖颈里，那人被冷的“嘶”了一下。

　　顾霄之的眼泪又出来了，滴落在那人温暖的脖颈里。

　　“美人垂泪，我是不是应该怜惜一下。”谢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手上紧紧裹着顾霄之冰凉的身体，嘴上却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正在难受异常的顾霄之……顾霄之突然就觉得牙有点痒，一口就咬上了谢擎的脖颈肉。

　　“痛痛痛。”谢擎夸张的呼痛。

　　顾霄之一下子被分散了注意力，微微抬头看了一下谢擎修长有型的脖颈，上面还真被他咬出了一点血丝。

　　顾霄之的脑子就好像被这冷风吹得冻住了，看到那碍眼的一点血丝，想也不想直接伸出了舌头轻轻添了一下。

　　舔完，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谢擎只感觉到脖颈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扫的他的心都微微乱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抱着顾霄之，安静的站在这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