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之欢》鱼芋

27、27

　　处理完杜母的丧事，杜父坚持回乡生活。杜鸣拗不过他，便决定送他回去，安顿好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杜鲁门因此得以在妈妈家长住，每天和小姨斗智斗勇。
　　凌欢暴躁地敲着杜鲁门的作业本，“这明明是1、2、3、4四个人嘛！怎么是两个人呢？！”
　　杜鲁门一脸无辜，“因为这个是猴子，这个是猪啊。”
　　凌欢气得差点儿厥过去，方梓桑笑得前仰后合。
　　“你还笑！我快让你儿子气死了！我不在你家受这种气了！我要回家！”凌欢叫道。
　　“那你回吧，现在就回，我的孜然肉片和辣子鸡块要出锅了，杜鲁门吃不了辣，我自己包圆儿。”
　　孜然肉片？辣子鸡块？算了。凌欢做了个呼吸吐纳的动作，稳了稳心态，极尽耐心地继续辅导作业，“咱们看下一题哈，你有五个奥特曼，送给小朋友两个，你自己还剩几个呀？”
　　杜鲁门皱起小眉头，十分深入地思考了足足两分钟，然后义正词严地说：“五个！我绝不会把我的奥特曼送给别人的！”
　　凌欢栽倒。

　　为避免吃人嘴软，凌欢在第二天就搬回爸妈家住了。
　　三人视频的时候，方梓桑原汁原味地叙述了事情经过，李榆笑得仿若鹅叫，“所以欢欢连夜扛着火车逃跑了？”
　　方梓桑点头，“嗯，我用菠萝咕咾肉都没留住她。”
　　凌欢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怕了，不打扰方梓桑女士独享亲子时光了。”
　　又笑闹了一阵，方梓桑说：“跟你们说件正事儿，我打算辞职了。”
　　另外两人眼睛瞪得像铜铃，“为什么？那么好的工作！”
　　“部分内容涉密，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们，我们所研制的新药三期实验出了问题，他们有些处理方法触及到了我的底线，尤其这还是给孩子用的药，我无法接受，也无力抵抗，所以只能撤出。”
　　“只撤出项目不行吗？”李榆问。
　　方梓桑无奈摇头，“他们不让。而且我的劳动合同里有保密条款和竞业禁止条款，因此短时间内我也无法从事本行业工作。正好休整一段时间，好好巩固一下亲子关系。”
　　李榆和凌欢也没再劝，方梓桑决定的事情，劝不回来。

　　第二天，方梓桑向研究所递交辞职报告。
　　经过从部门主管、人事主管到分管领导的一层层谈话挽留，方梓桑终于拿到了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正式过上了不用被迫早起的生活。
　　当晚，他们在秦浩宇的餐厅小聚。“中年学习小组”只差林一诺一个人。凌欢有些恹恹的，一杯一杯地喝闷水。
　　陈隐新加入，觉得有趣，“凌欢，多喝水是好的，但是照你这个喝法，小心水中毒哦。”
　　凌欢苦着脸说：“你们都能相互送，我一会儿得自己开车回去，不能喝酒，只能喝水呗。学长，今天的菜有点儿咸。”
　　秦浩宇作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是吗？！那我得去看看厨师长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
　　众人笑。
　　陈隐说：“方老师厨艺很棒，我借我女儿的光有幸品尝过一次，凌欢的口味挑剔也是有原因的。”
　　秦浩宇说：“诶？那方老师可以开个美食频道啊！做自媒体，美食区up主。”
　　方梓桑颇感兴趣，“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家锅碗瓢盆还是挺多的，我自己平时也挺爱看那类视频的。”
　　凌欢拍手，“那我可以去做吃播！”
　　李榆笑着戳她的脸，“你的小酒窝都快被肉肉填平了，你们家林一诺真是饲养小能手。”
　　“他自己吃得也多啊！跟他吃饭太香了，我每次都忍不住多吃一碗。可偏偏他一点儿也不长胖，我却衣带渐紧。”凌欢鼓起腮帮子，“如果我变胖了他就变心了，我就挠死他！”
　　陈隐说：“能吃不胖的话，来医院我帮他查查甲状腺？”
　　秦浩宇大笑，“快，等一诺回来，快带他去儿童医院看看。”
　　众人又笑。
　　陈隐说：“我还没见过小林呢，听你们说起来，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秦浩宇拍拍他的肩膀，“听说他的采访挺顺利的，下次聚会应该就能见到了。是吧？凌欢。”
　　凌欢用力点头，“嗯！一定能！”

　　她太想念林一诺了。每次视频，他看起来都又瘦了一些，声音疲惫，却温柔，对她诉说思念。
　　可见而不可及的林一诺，让凌欢想得快要疯了。
　　她仍有被人尾随的感觉，时有时无，没有什么规律，却永远见不到人影。
　　毫无证据，报警也没什么用。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觉，于是更加盼望林一诺早点回来。
　　一诺回来就好了。凌欢如是想。

　　方梓桑花十几块钱买了个手机支架，正式开启了up主生涯。
　　陈隐爱好摄影，对拍摄技术有一定研究，方梓桑第一个视频，就由他掌机，凌欢剪辑。
　　点击量平平。
　　方梓桑每周三、周五晚上固定更新，粉丝和点击量小幅增长。她的烹饪方法比较家常，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技法，留言和弹幕说得比较多的，是“适合新手小白”、“不容易翻车”之类的话。
　　后来，她开始尝试直播，实时互动的亲切感，细致的讲解，温婉的声线，为她引来更多的关注。
　　有人的关注点逐渐跑偏——
　　“姐姐的手链好好看啊！求链接！”
　　“我缺的是好看的手链吗？我缺的是像姐姐这样白皙纤瘦的手腕啊！”
　　“up上衣能看下全貌吗？”
　　“这条裤子我截图搜没搜到，有小伙伴知道是哪家的吗？”
　　“想在姐姐的小蛮腰上滑滑梯！”
　　……
　　方梓桑看着弹幕和评论，哭笑不得。
　　李榆感慨，“果然，在绝对的美貌之下，哪怕只露出一截手腕都是美丽的。”
　　方梓桑伸手摸摸她的头，“小鲤鱼，你也很漂亮的，真的。”

　　风尧将两份冰淇淋端给她们，好奇地看向方梓桑的平板电脑，“是你的视频吗？”
　　方梓桑把平板电脑往风尧能看到的方向倾斜了一点，“我失业了，在做自媒体，欢迎美女老板捧场哦。”
　　风尧拉过凳子，在两人的桌前坐下，凑过头来看，一缕卷发顺着她的动作垂了下来，乌发雪肤，红唇明眸，毫不费力的款款风情。
　　风尧拿出手机，打开那个视频软件，关注了方梓桑。“我关注了，要加油哦。你们慢用，我不打扰了。”说完起身，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粉丝这么少，变现能力几乎为零啊。”方梓桑放下平板电脑，开始小口吃着冰淇淋。
　　“我不太懂这些，桑桑姐，我已经把我们单位能动员的人都动员起来了。”
　　方梓桑又摸摸李榆的头，“乖，谢谢我们小鱼鱼。不着急，我还不至于几个月就断粮了。”

　　频道开办之初，“中年学习小组”就一致认为方梓桑应该出镜，美貌就是价值，何况是顶级的美貌。
　　可方梓桑迟迟不肯放“大招”，从意识深处，她没有把做up主当作长期的职业规划，她想等保密期满了，身体更好一点的时候，再去找一份制药相关的工作。自媒体不过是一种新鲜的尝试，或者说，是一架渡河的桥。
　　能动员的力量都动员起来了，光是陈隐，就为她拉来了上百个粉丝。可任谁也凑不出几万十几万的亲戚朋友，这话桃儿老师说过，方梓桑如今觉得，甚有道理。
　　不想营销，不想露脸，方梓桑只有在内容上更多地花心思。除了自己会做的菜，她还现学现卖，把一些看起来很能唬人的菜和甜品，琢磨出简化的做法，再教给观众。逐渐的，她从单一的分享美食制作教程，到偶尔分享一些亲子趣事，还会在评论区回复一些询问度较高的衣服饰品消息。
　　杜鲁门白天上学，她就在家里拍摄视频。杜鲁门晚上做完作业、吃完晚饭，玩耍看书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回复消息。她很有耐心，就连明显的杠精发言也要回一个表情，不久便有了一群固定的观众群，等更新，等直播，把视频网站的虚拟货币投给她。

　　某天直播，有个叫作“一鸣惊人”的ID在直播间给她刷礼物，下播后，方梓桑直接拨通了杜鸣的电话，“你在老家还是本市？”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猜到是我了？”
　　“那么‘中年大叔’的名字，还能是谁？”
　　“我打算留在老家了，照顾老人比较方便，我爸身体一直不太好，他想我妈，我知道。明年清明节，我会去把我妈的骨灰迁过来。他顿了顿，问：“到时候联系你？”
　　“嗯，再说吧。你要去找工作？还是继续自己干？”
　　杜鸣陈隐了片刻，“自己干吧，散漫惯了，给别人打工不习惯。你呢？准备一直做自媒体吗？”
　　“暂时过渡一下吧，我还不想荒废我的专业。”
　　杜鸣“嗯”了一声，两人陷入沉默。
　　他们曾经有说不完的话，今时今日，却相对无言。
　　“门门很好，你放心。有空多给他打打电话，发发视频，他很想你。”方梓桑说完最后一句话，先说了再见。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成千上万个门口，总有一个人要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