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步蟾

17、第十七章

　　篮球赛结束了。虽然她的王子极尽努力，但球队还是在半决赛后淘汰出局。她看出他的失望，他看到队友安慰他，看到叶初蕊安慰他，看到姚娜安慰他，而她只能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原来，并不是每一场仗都能打胜仗，并不是每一场仗都要打胜仗的。

　　董思佳晚上依旧去了Ant Nest唱歌。叶夜看着他，心想，是不是他终究是不属于她的，所以，不管她多么坚持多么努力，终究是徒然？

　　篮球赛结束了，四级考试结束了，期末考试也结束了，她的持久战也该结束了。持久战第一个阶段，让他认识她，大获全胜；第二个阶段，让他注意她，大获全胜；第三个阶段，让他喜欢她，一败涂地。终究是不甘心，即使加时了一个阶段，仍是无可逆转，那么，就这样吧。只能这样了。

　　史美玲问，“真的决定了吗？”
　　“嗯，决定了。”
　　“甘心吗？”
　　甘心吗？当然不甘心。

　　“可是，很多事不是我们说不想放弃就不放弃的，更多的时候，我们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我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放弃也只是其中的一种。因为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是理所当然为你准备的。有时候我们得不到，不是因为努力不够，而是那真的是不属于我们的。不属于我们的东西，终究只能放手。死缠着坚持不放，最后只能是伤了对方，也伤了自己的手。叶夜，你会有另外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叶夜再次化了妆容，换上修长的连衣裙，踩着细跟的高跟鞋，婷婷袅袅地走进了Ant Nest。一进门就引得一阵呼哨，叶夜微笑着看着台上唱歌的董思佳，然后走到自己坐了一个学期的桌位旁边。

　　叶夜一直以一种好看的姿势一边看着董思佳，似乎要将他看到灵魂深处去——这样的一个男孩，一边慢慢地不停地喝着酒。她注意着时间，招手叫来服务生，然后看着服务生离开。

　　董思佳说，“下面这首歌送给今天生日的9号桌的叶小姐，祝她生日快乐！”音乐响起，吉他响起，叶夜在下面看着他，眼泪又开始有些忍不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里，每个夜里都会来这里看你。你长得这么美丽，教我不能不看你，看不到你我就迷失了自己。有时候你很调皮，总是让我着急，一颗心总是为你跳不停，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有千百万个你，你的影子装满我的脑海里。”

　　“不能够不想你，也不能够忘记你，总是在梦里一直看到你。多想对你说句，我是真的爱你，对我的心不要再怀疑。好想牵你的手，走过风风雨雨，有什么困难我都陪着你，直到天长地久，直到天荒地老，爱的路上只有我和你。”

　　一首歌唱完，叶夜早已泪痕满面。董思佳，你可听得懂自己在唱什么吗？

　　叶夜站起身来要离开，回头却撞到一个人。叶夜泪眼模糊懒得跟他说话，只抹了眼睛要绕道离开。那个人却拦在她面前，眯着醉眼上下打量一番，“妞儿，长的不错啊。哟，谁欺负你了，跟哥说……”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去拉叶夜。

　　叶夜缩了手不想跟他多纠缠，闪身离开。那醉汉扑了个空，跌在桌子旁边，回头咧嘴一笑，再次跟上叶夜，从后面搂住她。叶夜一着急害怕，使劲力气将他推开，“混蛋，拿开你的脏手！”

　　那人笑得更深了，“哟，还带刺的，我喜欢……”说着又去拉叶夜。叶夜躲闪不开，抓起旁边桌上的酒瓶就向那人砸去。酒瓶哗啦砸破了，那醉汉也被惹恼了，一抹脸上的酒水混着血液，伸手就朝叶夜一巴掌过来，“臭娘儿们！”

　　叶夜见酒瓶砸伤了人早就吓得慌了神，呆呆地愣在那不知如何躲闪，只见那巴掌越离越近，只吓得闭上了眼睛。巴掌却迟迟没有下来，偷偷睁开眼睛，却看见旁边一个白色的身影，干净的面容，一只手正握着刚才醉汉的手腕，另一只胳膊护在她面前。除了她的王子还能有谁？

　　叶夜边掉眼泪边想，这真是俗到了极点，别人英雄救美是爱情的开始，而我呢？却是爱情的结束。

　　英雄将胳膊一回手，便将那人撂倒在地。那人喝醉了站不稳，一时也没爬不来，保安过来问话，董思佳也不理，拉了叶夜就往外走。

　　到了门外，董思佳生气地放开叶夜，“早就跟你说过别来这样的地方，现在惹出事了吧？”

　　叶夜只是看着他，握着被他捏疼得手腕流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董思佳见她这样，心也软了，“算了，回去吧。”
　　“董思佳。”叶夜从后面叫住他。董思佳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她。

　　“你……你背我回去，好不好？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我以后……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你说怎样……便怎样，我也不去自习室打扰你，也不去教室打扰你，也不到这里来给你添麻烦，你……”也恶意断断续续地说着，后面的话越来越不清晰。

　　再也，不，纠缠，吗？董思佳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也好。

　　时隔一年，叶夜又看见董思佳半蹲在她面前。她小心地攀上他的背。她曾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她曾希望可以一直下去的。她坚持了这么久，最终也不得不放弃。她长到今天20岁，在她长了这二十年里，她都不曾学过放弃二字是如何写的。
　　原来是这样，现在她终于学会了，原来，这两个字真的很难写。那是需要用泪水浸染了墨汁，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划过，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笔画，画出血迹才能写成的字。她学得很苦、很累，写得也很苦、很累。
　　二十年，叶夜终于知道了放弃的味道，那是尽管极不甘心，但却依旧不得不放手的无奈，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抽离的痛苦。
　　叶夜在他背上一直哭着一直哭着，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这么能哭，原来她也有这么多眼泪。小时候，一直是她将别的小朋友欺负到泪流满面了，还不屑一顾，“哼，爱哭鬼。”现在她终于也被别人欺负到泪流满面了，才知道原来不是爱哭，不是不坚强。原来被抢走心爱东西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说到底，她终究原来也不过是个孩子。

　　董思佳一直都能感到背上的她在无声地流泪。他早就不知道背上肩上的潮湿是她的泪水，还是他的汗水。他怎么会不懂她的伤心，她的难过呢？但很多事，光懂是没有用的。

　　董思佳依旧送她到宿舍楼下，这一次，叶夜没有睡着。她从他的背上滑下，然后看着他，咬着嘴唇，蹙着眉头。如果，如果要他吻她，他会不会愿意？或者，只是抱一下也可以？但叶夜终究什么也没要求，只是将嘴唇咬得更深，然后挤出几个字，“董思佳，再见！”然后再看他一眼，然后未曾阻断的泪水更汹涌地倾泻而下，然后决然地转身。转身，亦不再见。

　　董思佳看着她的泪水，看着她的决绝，突然有种莫名的害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出手来，但终归，他确实是伸手拉住了她，“叶夜，你不要哭了。”

　　叶夜咽了泪水，回过头，嫣然一笑，“嗯，我不会再哭了。”可是眼泪却仍是停止不了。只是话音未落，她就被手里的力道拉得跌进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叶夜有些茫然了。
　　董思佳说，“叶夜，你的眼泪让我心疼。”

　　叶夜突然想笑，我坚持到现在，坚持到我的眼泪流尽，坚持到我不能再坚持时，你又来跟我说这个，我不要你的怜悯，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心疼。
　　可是叶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董思佳说，叶夜，以后你若要听歌，我唱给你听便是了。
　　叶夜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看着他的脸。他是认真的，可他眼里的深度，仍是让她捉摸不透。

　　董思佳说，叶夜，我放弃了。
　　叶夜的眼泪再次义无反顾地倾泻而下。原来他懂，他都懂，原来挣扎痛苦的不止她一个人。叶夜一高兴，又哭了。

　　董思佳微微皱起了眉头，“叶夜，你不要哭了。”
　　叶夜将头钻进他的怀里，“我要哭，要哭，我偏要哭，我就要哭……”

　　董思佳，谢谢你，谢谢你成全了我的坚持。

　　董思佳轻轻叹一口气，一脸温柔地搂住里怀里的人。天空一轮满月正温柔的看着他们。持久战的第四个阶段，叶夜终于通过加时赛赢得了比赛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