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步蟾

33、第三十三章

　　七月初七，传说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七月初七，七夕节，也称中国的情人节。

　　叶夜穿了毕业前董思佳买给她的连衣裙，他说她是最适合穿连衣裙的。所以夏天，她从来只穿连衣裙。

　　七月初七的雨依旧下着，叶夜跟着董思佳到了他们天台的阁楼。张放意料之中的不在，因为今天是七夕，中国的情人节，他自然是和他的女朋友约会去了。

　　董思佳见她衣衫单薄，也不敢再把她关在门外，有些事，也许说清楚更好。

　　董思佳拖过一把椅子招呼叶夜坐下，待自己要找个地方坐下，却发现屋里只有一把椅子，于是只好就在床沿坐下了。

　　叶夜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知该放到哪里好，只好摆弄着手腕上的链子。这也许是这生最关键的一次谈判。所以，叶夜暗自深呼一口气，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抬起头看着董思佳，理直气壮地问，“董思佳，怎样你才肯承认你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

　　董思佳迎上她的目光，淡淡地说，“叶夜，我承认我喜欢你。”

　　叶夜惊讶于他的坦白，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眼里露出精细的光亮，却听到董思佳继续说，“可是又怎么样呢？我喜欢的是以前在学校里那个单纯的中文系的叶夜，不是现在社会中江川市市长的女儿，夜风集团董事长的千金。”

　　“可是……那不就是我吗？”叶夜有些不明白，但好像又明白。

　　“这不同，学校里我们都是单纯的学生，我们是平等的。可是现在在社会不同了”

　　“为什么不同？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以前我爸爸也是叶青风，妈妈也还是何琳，这都没有变。为什么我们以前能在一起，现在就不能呢？”

　　“不一样的，叶夜。环境以及我们在一起的前提都不一样了。在学校我们不用多考虑什么，但现在不是了。叶夜，如果你执意相信没什么改变。那么我问你，你爸妈他们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吗？”

　　“这……”叶夜有些迟疑。
　　“他们一定是不同意的吧。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那是他们不了解。”叶夜急急地打断他，“他们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可是我了解啊……”
　　“你不了解！”董思佳也打断她，“你只是觉得有喜欢就够了，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互相喜欢的人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是。可是我们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你执意追求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之间的距离和障碍都是我们无法逾越的，是我们出生就注定的，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就算是老天的一次好心或者恶作剧，让我们相遇，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剧散了，我们就该各自回到原来的地方。叶夜，为什么我都可以回去，你却不可以呢？”

　　“为什么要回去？命运让我们相遇就自有它安排的道理。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什么距离，什么障碍，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了又能怎样呢？”

　　“怎样？”叶夜有些愣了，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在想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想过在一起了怎么样，“我们可以在一起，我可看着你，陪着你，我们一起生活，一起……”
　　“生活是什么？”
　　“……生活是……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起一天一天地过日子……”

　　“对，一天一天地过日子。可是，当日子归于平淡，你还会执着于现在的感情吗？”
　　“会，当然会！”叶夜回答得毫不迟疑。

　　“不，你不会的。叶夜，当日子归于平淡，生活是柴米油盐的调味，到时候掩盖在爱情光环下的所有问题都会出现，我们之间的问题会越来越深，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会失望，会对我失望，会对爱情失望，对生活失望，然后你会后悔，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现在的坚持，到那个时候我们会怎样？你有想过吗？当浪漫变成现实，我们依旧是两个现实中处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到时候再想回头就不能了，然后我们只能是互相埋怨。叶夜，你想这样吗？”

　　“我们不会那样的，董思佳。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只要你爱我就可以了。”

　　“可是我唯独给不了的就是你要的爱，你到底懂不懂啊？两个人在一起光有爱是不够的，爱情于我是一件奢侈品，因为爱情是建立在生活上的，它是很现实的。叶夜，你从来就不曾考虑过生活是什么，可是叶夜，我不能不考虑，你要的东西，或者说，你本来就拥有的东西，我都给不了。”

　　“可是我真的不要什么，什么都不要。董思佳，我心里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不管生活是什么，也不管什么环境什么状况，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我……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叶夜慢慢起身来，“今天我，我，就在这里，董思佳，我……我交给你，我把我全身心都交给你，我不会后悔的，绝对不会。即使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我都不后悔，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和你在一起。”叶夜说着慢慢伸手去拉背后的拉链。

　　董思佳愣住了，待见到她竟然真的要脱衣服，他又生气了，她到底懂不懂？！

　　“你怎么这么不知自重？你以为这样我们的问题就解决了吗？我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要再缠着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哪——！”他一连说出一连串的好烦，最后推开叶夜，拉开门，砰的一声出去了。

　　叶夜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放下，最后无力地瘫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为什么她低声下气到如此程度他也不为所动？为什么她放下尊严放下骄傲放下了整个世界他也不肯多看她一眼？为什么她坚持了四年的感情他竟然还是怀疑她？难道所谓的贫富差距所谓的高低贵贱所谓的门第观念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什么她可以抛开了一切只为他一点点的爱他也不肯，为什么他就如此吝啬？难道真的要她用死来证明他才肯相信她是真心爱他决不后悔吗？

　　董思佳一个人在雨中慢慢地走着，刚才的狂奔已经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刚才他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本来是想好好跟她说清楚的，可是说到最后他竟然对她发火了。为什么？因为她的不自重吗？当然不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愿意那样做。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生气，为什么她还是不懂，还是要这么逼他？算了，还是回去再好好跟她说吧。

　　董思佳慢慢走回来，到电梯口，见电梯正要关，冲过去又按开了电梯，说声抱歉，然后湿漉漉地与对面两个人隔开一段距离。对面那个人看了一眼董思佳，对旁边的人说，“现在晚上下雨路滑，过马路的时候可要格外小心点，不然像刚才那个女孩就惨了。”

　　“嗯。”另一个人也附和，“刚才实在是太可怕了，那女孩估计伤得不轻，我看到那车几乎是直接撞过去的。”

　　“嗯，肯定凶多吉少，我看到那个穿连衣裙的女孩衣服上好像都站满了血，唔~真是太吓人了，唉，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生命，下一秒，好端端的个人就……唉，现在车祸频率实在是高得吓人……”

　　董思佳已经听不清楚他们下面的话了。连衣裙，女孩，血，车祸。他的大脑过滤掉多余的信息就只剩下这几个名词，心里涌起不好的预兆，于是上前一步揪住那人的衣领。他想他的表情一定很吓人，因为那人吓得面如土灰。董思佳粗声粗气地问，“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哪里的车祸？她怎么样了？”一连串的问题出现，他只想知道那女孩是不是叶夜，也许只是碰巧也穿了一件连衣裙而已。

　　旁边的女的在旁边说，“你放开他。那女孩长什么样子我们也没太清楚，感觉是很漂亮的，头发有些长，车祸就是刚才在楼下外面的十字路口，她们现在应该是被送去了最近的医院。”电梯已经到了，那两个人跟他说完了才下电梯。因为从董思佳的反应，他们已经明白那个车祸的女孩和他关系不简单。

　　董思佳的大脑已经快停止思维了，长发，很漂亮，连衣裙，女孩，楼下，十字路口……叶夜，千万不要是你！

　　董思佳抱着一丝希望跌跌撞撞地上到顶楼的阁楼，拧门锁，没开，哆哆嗦嗦地去掏钥匙，手颤抖得厉害，钥匙掉了几次，总是插不进锁孔里去，反复几次后，终于把门打开了，却是漆黑一片，颤颤巍巍伸出手去开灯，房间里空无一人，叶夜刚才站着的地方地板上大片的泪迹未干，刺得他心如刀绞无法呼吸。

　　叶夜她是不可能一个人离去的，若非极度伤心失望，她是不可能离开，她一定会固执地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回心转意。

　　“叶夜……”董思佳只觉得双腿发软，沿着墙壁滑下，然后他低吼一声“叶夜！”夺门而出，下来楼梯，谢天谢地，电梯还停在原地。

　　叶夜，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要在一起我们就在一起吧，只要你没事，只要你没事……

　　董思佳跌跌撞撞地往楼外跑，耳边全是叶夜哀伤的语调“她费尽了两世的时间只为得到他一份爱，历尽千年的情劫最后却只能是死在了男主角怀里也未能如愿……”“董思佳，有很多遗憾，如果我们能够勇敢些，是不是就都可以避免呢？”

　　叶夜，难道你也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惩罚我的胆怯与懦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