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步蟾

47、第四十七章

　　何琳站在楼下，看着董思佳牵着她女儿的手出门后走向车站。他们在站台上说说笑笑，还不时看着到站的公交车，然后一辆满载的公交车停在他们面前，周围的人蜂拥而上。董思佳小心翼翼地护着叶夜上车，然后跟在她身后上车。何琳皱着眉头脸色很不好，拦了辆出租车，“师傅，跟着前面那趟公交车。”出租车司机楞了一下，这年头还有出租车跟公交车的，但还是慢慢地跟了上去。

　　何琳隔着窗户看着车厢里挤挤的人，她认出来董思佳的背影正好在窗户边，一只手握着头顶的横杆，另一只手垂在身前，腰上环着两条胳膊。何琳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的，心里不禁又气又恼，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女儿，竟然就被这小子一张脸拐得不认爹和娘了。

　　看着他们挤到门口下车，何琳也慌忙叫停了出租车停在路边，然后看着她女儿踮起脚吻了董思佳，然后笑着转身进了写字楼，心里一阵叹息。

　　董思佳看着叶夜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后面，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回到站台等车。当他从人才市场出来时，看见和半年前同样高贵典雅精明干练的一张脸，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些担忧与哀伤，那个人说，“我们谈谈吧。”董思佳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

　　何琳回头，“能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吗？”

　　董思佳开了门，让开路让何琳进去。何琳环视一圈，皱紧了眉头。董思佳跟在她身后进来。

　　何琳四处看了看，注意到收起的帘子，指了指里面的床，“这是她睡的地方？”董思佳意识到何琳的措辞，只是点了点头，没忽略掉何琳稍微缓和的脸色。

　　何琳坐在桌旁的椅子上，董思佳倒了杯水递给她，何琳接过来，看了看水，又看了看杯子，转手放在了桌上，“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董思佳垂手立在一边，点点头。

　　何琳说，“上次我去学校找你本来还觉得你是个很明事理的孩子，为什么又会作出这样错误的决定呢？”

　　董思佳想了想，说，“叶夜爱我，我也爱她，我……不觉得我们在一起是错误的。”

　　何琳冷笑着说，“我记得上次你就说过，你知道你们之间问题很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想说的是，你们在一起完全就是个错误，彻头彻尾的错误。我也不怕告诉你，今天我跟了你们一天了。叶夜早晨竟然挤公交车上班，你有替她想过吗？她从小上学都是专车接送，随便出门也是打的都不会坐公交的。现在你要她天天去挤那挤死人的公交车？而且我也注意到了，她今天穿的衣服还是她大三的衣服，她是不是很久没买新衣服了？你知道她以前是怎么样的吗？她只要闲着无聊只要有时间没事就往商场跑，家里她的衣柜有多少你知道吗？有的新衣服她连穿都来不及穿，可现在她竟然还穿两年前的衣服？还有，在夏天，她可以不吃饭，却绝对不会不吃冰淇淋，而你们这里连个冰箱都没有，她从小就爱吃各种零食，以此当餐，她每天早晚必然要喝牛奶，可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还觉得你们在一起没错吗？她……哦，还有，这杯水，哼，叶夜从小连矿泉水都不喝，她嫌没味道，都只是喝茶和果汁。她不惜跟我们翻脸放下一切来找你，可你给了她什么？而且我知道，你现在失业了，你们现在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她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工资，我何琳的女儿至于吃这种苦吗？你根本就给不了她什么……”

　　董思佳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想着。他知道叶夜为他委屈，为他吃苦，她把她的习惯一点一点地改变，只为迎合他的生活，她说商场没她看得上的衣服，她说超市的零食她从小就吃腻了，她夏天从来没有喊热，口渴了也只是喝凉开水，刚开始他还笑她喝水还放糖不怕长胖，她把牛奶留给他唱歌润嗓子，自己从来不喝，她天天挤公交再也不跟他抱怨有人挤她有人撞她有人踩她，她……董思佳眼眶有些湿润，他忽略了她的改变，以为这本来就是她，他说他爱她，却从来没去注意她喜欢什么，她说她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真的以为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足够了。

　　“其实，我也很感激你为叶夜所做的，但你真的忍心她跟着你受这种苦吗？你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并不是相爱就一定要在一起的，有一种爱叫成全，叫放手……”

　　“我试过了，毕业我就放手了，是叶夜她不愿意放，我……”

　　“那是因为她相信你爱她，所以她才不愿意。她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她想要的，不得到手绝不会认输，可是毕业那会她不是也同意和苏晨一起去美国了么？只要你让她相信你不爱她，时间长了她就一定会死心的，她会离开的，只要你放手放开她，我会感激你，也会补偿……”

　　“不用了！”董思佳打断她，“叶夜过得好也是我的希望，是我应该感激你们才对。”

　　送走了何琳，董思佳一个人躺在床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如果这是一本无字天书，可不可以给他启示，告诉他，该怎么办？他以为他们真的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简单平凡地生活，但他真的是忽略了太多太多了，忽略了她的不平凡，也忽略了自己的不普通，他身上沉重的生活负担，如何能让她去分担，这样对她不公平。让她相信他不爱她，让她相信他曾经的承诺都是谎言，如何做得出，如何做得到？

　　叶夜走到门口正准备掏钥匙的手停在了空中，因为屋里有人说话，因为屋里的人说，“初蕊，你现在好吗？”

　　董思佳的声音，初蕊？他在给初蕊打电话？他们一直都有联系？叶夜情不自禁地想听下去，但接下来的声音却让她大吃一惊。

　　“不好，思佳，我想你，所以，我和顾东分手了。”

　　思佳？想你？分手？这是……初蕊！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是了，他们一直都有联系，所以她知道，那她今天来干什么了？

　　“我，和叶夜，……我们现在很好。”哼，这还差不多。

　　“真的好吗？”废话！

　　“叶夜，她很爱我！”哼，知道就好。

　　“那你呢？你不是说尽管和她在一起，可是心里想的都是我的吗？为什么？”什么？！董思佳你竟然说这种话？！我……

　　“我不能辜负她，我答应过她要和她在一起。”董思佳……

　　“那你就忍心辜负我？思佳，我也爱你，不比叶夜少。当时赌气跟你分手也是因为我太爱你，后来和顾东在一起也只是想气你，可现在我明白了，我爱的人只有你，所以思佳，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了，你不能这样对我。”叶初蕊！

　　“可是叶夜……”
　　“你根本就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勉强和她在一起？”董思佳，是真的么？
　　“我……”

　　“你不用骗我，你们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同过床，我不相信你会真的爱她。思佳，我们和好，好不好？不要再让别人影响我们了，叶夜她本来就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过是想在她那里找安慰，她也早晚都是会离开你的。可是思佳，我爱你，不比她少，我也不会再离开你，我们和好，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

　　“初蕊，我……” 说不好！

　　“好不好？”

　　“我……”不好！

　　“好不好？”董思佳，说不好。

　　“好……好，我答应你，今天叶夜回来，我……”董思佳……

　　叶夜听不下去了，本能地想踢开门去臭骂他们一顿或是教训叶初蕊一顿，可是却一动也动不了。
　　好，我答应你。原来，他不能抗拒的“好不好”不是她的，而是初蕊的，他是把她当作了初蕊。他不敢告诉她他与初蕊的过去，原来是因为在他心里，他们根本从来就没有过去。

　　“你和她在一起的心里都是我。”
　　“你根本就不爱她。”
　　“你不过就是从她那里找安慰。”

　　叶初蕊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叶夜只觉得全身气力被抽干。他原来真的不爱她，他说过的话都是骗她的么？

　　叶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只是想逃离那里，逃得越远越好。

　　一个人坐在路边不禁有些苦笑，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胆小了。

　　“今天叶夜回来，我……”

　　他要怎样？要跟她摊牌，跟她分手？要赶她走吗？不，宁可不要回去！我不要分手，不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这么残忍，连多骗我一下都不肯呢？

　　天渐渐黑了，他在干什么？还和初蕊在一起么？他们在屋里会干什么？诉别情么？庆祝和好如初么？那我呢？我算什么？董思佳，你真的要对我这么狠心么？你明明说过的，你爱我，你说我不比初蕊差的，你说没人可以跟我比的，你都忘了么？你这样对我，叫我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