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步蟾

60、第六十章

　　董思佳看了看表，“叶夜，你今天早回了？”

　　叶夜说，“怎么，你还希望我晚点回来啊？”

　　董思佳说，“没有，有些奇怪。”

　　叶夜说，“呵呵，今天是同事送我回来的。”

　　“同事？”

　　“嗯，你以前的同行。哦，他还认识你呢，秦黎，认识吗？”

　　“嗯，算是认识吧。”

　　“你知道今天我有多尴尬吗？他说我是惟一一个说他唱歌唱得不好听，还把他从台上拉下来的人……我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应该是大一的时候，你没去唱歌，是他在唱，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多喝了几杯，就把他拉下来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

　　“嗯，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啊？”

　　董思佳笑了，“我可还记得，我一去BigCity就看见你在跟人吵架，那样子……”董思佳边说边作出害怕的样子，“好恐怖。”

　　叶夜哼哼鼻子，“你少得意，虽然我不记得了，但原因总是因为你的。”

　　“当时是秦黎在唱歌？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秦黎说当时他问你我是不是你女朋友，你没否认？是不是董思佳，你为什么不否认？那个时候，你应该是和初蕊在一起吧？不对，我想想，哦，那时你正好是和初蕊分手了，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样的，你和初蕊分手了，所以伤心得歌也不去唱了，我去那里听不到你唱歌，所以多喝了几杯，才跟秦黎闹起来了，我说是因为你吧，你记起来了没？”

　　董思佳想当时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没能去，而不是叶夜说得因为伤心不去，“他那么问，我就那么说，有什么好肯定否定的？”

　　叶夜说，“那不一样，如果当时你否认了，没准我现在就成了秦黎的女朋友了呢。”

　　董思佳问，“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看我这般青春靓丽，如果不是你说我是你女朋友，秦黎还不得来追我啊。你看他也和你一样又帅又会唱歌，他来追我，我哪里拒绝得了，再加上当时我追你追得那么辛苦，正好有条后路，不走白不走。董思佳，你看你赶走了我的潜在男朋友，你得对我负责。”

　　董思佳说，“叶夜，你真是自恋到花都替你不好意思了，我算是明白什么叫闭月羞花了。你看本来12点就该开了的昙花，被你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开啦！”

　　叶夜不理他，把花搬到室内，“这应该快开了吧？”

　　董思佳问，“叶夜，秦黎为什么要送你回来？”

　　叶夜说，“还不是因为昙花？我想着赶紧回来，一下班就赶紧跑了，他见我着急就问我是不是有急事，我看他是开车来的，他也说顺路，就想那就搭个顺风车，正好可以快点回家了。”

　　董思佳低低地说，“他真的是顺路吗？”

　　叶夜摆弄着花叶子，没注意他说什么，“你说什么？”
　　“没有。”

　　“嗯？”叶夜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半晌，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董思佳，你是不是在吃醋？”
　　董思佳白了她一眼，“少说这种弱智的话。”

　　叶夜不依，和他面对面，“董思佳，你真的吃醋了，哈哈，董思佳吃醋了，啊，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呢。不过董思佳，秦黎没你长得帅，歌唱得也没你好听，他就没法和你比。你若想吃醋，哪天见到威廉王子开车送我回来了，那时再吃醋也不迟。”叶夜知道，闹归闹，但还是得适可而止，他若真的在意起秦黎了，估计他们的日子又得出状况了。

　　董思佳说，“那你就在梦中梦你的威廉王子去吧。”

　　“那可不好办了，我的梦里除了董思佳，谁也进不来。”

　　董思佳点了一下她鼻子，“鬼丫头！”

　　叶夜吐吐舌头，然后把头往他胸膛里蹭，“鬼丫头要一辈子赖着董思佳。”

　　董思佳“哎哟”地推她起来，“你再不起来，昙花要谢了。”

　　叶夜惊叫地连忙起身，看着桌上的昙花，羞答答地慢慢绽放开洁白的花瓣，一片，两片，三片，然后渐渐开开来，通体洁白的花瓣，纯洁无瑕，煞是美丽。叶夜拽着董思佳的手，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着它们渐渐开放，然后渐渐凋落，从绽放到凋零，一切，不过在须臾之间。
　　但这个须臾的生命也许比永远还要远。

　　很多年后，叶夜还是会想起这段一天比一个世纪还要难熬的日子，然后也会再想起这个昙花盛开的夜晚，那美丽洁白的姿态，纯洁无瑕的馨香，在这段只觉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给了她多少温暖，多少鼓励，多少希望。

　　半晌，叶夜说，“这样就……没了？”寂寞的声音。
　　董思佳说，“嗯，是吧。”

　　叶夜盯着开过的花萼，半晌会不过神来，“就这样没了？这么美的生命，就只有这么一小会？”
　　董思佳说，“可能美丽只需要这样一小会吧。只在乎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这应该是昙花的花语吧？”

　　半晌，叶夜说，“你在说什么傻话？昙花说，趁着美丽的时候就赶紧开放，她还告诉我们，要趁着它美丽的时候赶紧观看，不然过时不候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董思佳，你说是不是？”

　　叶夜感觉到董思佳在背后搔首挠头，好久安静不下来，回头问他怎么了。董思佳说，“没事，吵着你了？”叶夜撇撇嘴，回头看看董思佳，董思佳的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才揉乱的。叶夜扑哧笑了，“董思佳，你有多久没有洗头了？”

　　董思佳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叶夜起身去烧水，然后把凳子搬到董思佳床边，看看他，然后说，“对不起，我……”

　　叶夜想道歉，因为她本来是想好好照顾董思佳的，结果却连最根本的都没照顾好。前段时间她天天在外跑，连多看他两眼的时间都没有，这几天虽然天天在家照顾他，却只顾着自己工作，连他洗头洗澡都忘了。董思佳跟她有芥蒂，不好开口跟她说，她也只当没事。若不是董思佳受不了挠头挠得厉害了些，她估计还是注意不到。

　　董思佳笑着说，“你对不起什么？”

　　叶夜拽拽他衣角，“不知道，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你胸前的伤口现在觉得怎样了？”

　　董思佳吸吸气，“还好。”

　　叶夜说，“董思佳，我知道我不会照顾人，很多事不会做，很多事做得不好，但是我会努力。所以你也要帮我，要教我，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应该怎样做。像今天这样，你就该早提醒我，叶夜，你该帮我洗头啦。”

　　董思佳伸手在她头顶揉揉，然后挑起一绺长发，“叶夜，我真让我无地自容。”

　　叶夜说，“嘿嘿，那就乖乖坐好，姐姐帮董思佳洗头啦！”

　　叶夜端来脸盆，然后扶董思佳坐在床沿，用干毛巾围在他脖子一圈。再拿毛巾沾水打湿，把水拧到他头上，把头发弄湿，再挤些洗发露，在头顶揉开，然后轻轻地揉洗。

　　叶夜说，“舒不舒服？呵呵，我跟理发店的人学的。”

　　“你怎么还学这个？”

　　“我以前洗头一直都是在理发店里洗的，然后顺便梳个头，她们那些套路我早就学会啦。”

　　“上次过年回家，萌萌她们过来让你帮忙梳头，我还奇怪你自己都不曾梳辫子，怎么还能帮她们编呢……”

　　“那样的辫子我顶小的时候就会啦。那会淘气，天天给家里的小阿姨梳各种各样的辫子，都是跟理发店的师傅学的。我妈妈还夸我梳得好，说以后可以去做形象设计师呢。”叶夜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何琳，又有些黯然了。已经一年没回家了。

　　董思佳见她突然沉默也明白她在想什么，找不出话语来安慰她。还好叶夜很快调整过来，“瞧，我现在就成了董思佳的形象设计师啦！”

　　叶夜洗了满手的泡沫，洗干净后，又扶董思佳躺下来，把头探到凳子上的脸盆，然后再拿毛巾沾水轻轻帮他把头上的泡沫洗净，再拿干毛巾擦干。

　　董思佳说，“叶夜，你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吧。他们肯定很想你。”

　　叶夜说，“好啊，你跟我一起回去。”

　　董思佳苦笑地说，“我哪有脸见他们？”

　　晚上，叶夜出门了，董思佳一个人躺在床上。最近他总是会想很多事，想他和叶夜，想叶夜和她父母，想他们的现在，想他们的将来，也想何琳说的那句，“你们在一起完全就是个错误。”

　　也许真的是错误。他从来没有给过叶夜半点幸福，他们开始到现在，他从未为她做过什么，而一直是叶夜一个人在努力在付出，甚至是他们在一起，也是叶夜在一个人挣扎努力，他从没做过什么。他以为，只是叶夜过来，他就接受，她离开，他也接受。而现在，他连最起码站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走路都做不到了。却还要叶夜天天一边拼命工作一边还要来照顾生病的他。他也心疼，他负歉叶夜越来越多，他不想拖累她，可偏偏又离不开她。他知道叶夜的担心是对的，他的确想过干脆不告而别让她找不到，这样也不会再拖累她，可是他也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他现在腿走不了路，需要人照顾，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地方可去。这世界上，除了叶夜会照顾他，剩下的，就只有在家里的父母了。而他又绝对不能让爸妈知道他生病了，这样尽管千万般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还是要叶夜的照顾，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卑鄙无耻。叶夜应该有个更好的人来照顾她。

　　窗外淅淅沥沥地竟下起雨来了，董思佳的思绪被打乱。叶夜有没有带伞？她那么丢三落四，出门怎么会记得带伞？那她一会下班怎么回来？我应该去接她的，可是，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世上还有我这么没用的人吗？让女朋友一个人大雨夜出门去酒吧弹琴，然后深更半夜还得让她一个人回来，叶夜，叶夜……

　　董思佳不知道自己心里叫了多少声叶夜，每天晚上只要她一刻不回来，他心里就一刻不安宁，酒吧太复杂，夜晚太危险，他真的不该同意她去，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能力有什么勇气说不？她做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他。

　　应该煮点姜茶，她身子弱，淋了雨会感冒，姜茶驱寒，预防感冒，可是……可是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董思佳一个人在家里一边担心一边生闷气，门开了，叶夜一脸阳光灿烂地进来，董思佳的心落下来，但马上又起疑了。

　　“咦？外面……没下雨了？”
　　“下！下得可大了。北京这讨厌的梅雨天气！”
　　“你带伞了？”
　　“没有。哦，是秦黎送我回来的，反正顺路。”
　　“哦，那真要好好谢谢他。”
　　“呵呵，当然了，他真是个好人，本来我想请他吃个饭道谢的，时间上又不太方便，就算了，以后再找机会谢他吧。”

　　周末早起收拾做了早餐，然后把董思佳叫醒。吃过早餐，再打扫屋子，洗洗衣服，叶夜出门去家教。

　　出门往公交车站走，没走几步突然听到旁边有喇叭声，叶夜回头看，之间旁边的车窗摇下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秦黎的脸。

　　叶夜很高兴，“这么巧？”

　　秦黎说，“对呀，我周末没事出来转转，在那边看着像是你，靠近来一看，呵，没想到还真是你。怎么，大周末一个人穿这么漂亮是要去约会么？”

　　叶夜笑了，“不是。怎么你周末不用陪女朋友倒有闲心瞎转悠？”
　　秦黎说，“我也想啊，那也得要有女朋友才行啊！既然叶小姐不是去约会，不知可否赏光啊？”
　　叶夜说，“乐意奉陪，只不过我现在有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黎说，“原来叶小姐还是佳人有约呢，叫我白高兴了一场。”
　　叶夜说，“是真的有事。”

　　“什么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哦，不用，其实也没什么事。”
　　“那就赏光一起转转，OK？”
　　“不好意思，真的没时间，下次再找机会吧。”叶夜看着时间，不想再跟他多说。
　　“不是说没事的么？怎么又什么事这么着急了？”
　　“嗯……我要去一个阿姨家，之前约好的。”叶夜只好撒谎希望可以赶紧离开。
　　“我反正也是转转，顺便送你一程，正好两全其美。也不耽误你的事，我也有人做伴。”
　　叶夜看看时间想了想，“好吧，那谢谢你了。”
　　“你去阿姨家怎么不和董思佳一起去？男朋友不带给家里人参考参考？”
　　“他很忙，没时间去。我也就是去那随便坐坐，没什么事。”
　　“他忙得周末也没时间陪女朋友？这真是怪异了。哎，世界不公平啊，我们想陪女朋友的没女朋友陪，这有女朋友的，还搁在一边让我们羡慕啊，唉……”
　　叶夜被他的口气逗乐了，“你没女朋友？嗯，不像，怎么看你也不像没女朋友。”
　　“有女朋友我至于这么怨声载道吗？我也奇怪了，看我这各方面条件也不差啊，怎么就是没哪家闺女看得上呢？”
　　“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不过以你的条件，追求者估计没三位数，两位数也不低了，眼光高点也好，只是别一竿子全打死。”
　　“哎，说真的叶夜，你看我怎样？”
　　“我夸了你半天你还没反应过来？”
　　“那如果是你，你会追求我吗？”
　　“嗯……”叶夜想了一下，“应该会吧，你长的好看，歌唱得好，呵呵，如果没有董思佳，我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是啊，是啊，我长得没董思佳好看，歌唱的没董思佳好听，你当然是喜欢董思佳了。”

　　叶夜笑了，“也不是啊，我是因为喜欢董思佳，所以才觉得他哪里都好的。那次说你唱歌唱得不好，也是酒喝多了说的疯话，你……”
　　“开玩笑的啦，你还真以为我记仇到现在啊？”
　　“我们编辑部有很多小姑娘，哦，还有大学同学，呵呵，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想帮我找女朋友啊？口是心非，刚才还夸我追求者众多，现在又急不可耐地推销我，分明是笑我是个没人爱的可怜娃，伤心哪……”
　　“没有，没有，这不是想将功补过么？”
　　“想将功补过？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今天陪我吃顿饭怎样？”
　　“真的对不起，没时间。哎，哎，前面那边就是了，我要下车了。再次感谢了，非常感谢，万分感谢！”
　　“这感谢半点诚意都没有，连吃顿饭都不肯赏脸……”

　　叶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想了想，“下次我跟董思佳先说一声，我请你。”
　　秦黎揶揄地说，“董思佳这也不管你，那也不管你，怎么这倒管得挺紧的。”
　　叶夜只好尴尬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