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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瓮 ...

  •   这一日,我拿着DUKE ELLINGTON几首中后期的BIG BAND去找秦五爷,旧上海很开化,流行的正是BIG BAND风的音乐。我清楚得记得“TAKE THE A TRAIN”是40年代的,就把这首我很爱的曲子放上了,反正等艾灵顿写出这曲子的时候我肯定不在上海了。(注:不是艾灵顿写的啊,是Billy Strayhorn)

      秦五爷听了乐队演奏大为惊奇,我怕他起疑心,连忙说听了国外的唱片带来灵感。

      话题几个转弯就到了正事,秦五爷拿烟斗轻轻敲着写着魏光雄名字的纸片,探究地望着我,大概是在考虑我是怎么知道这个人,又怎么会通过他追债的。

      我不好直接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只得把话摊开来,“其实本不该把这么件腌渍事劳烦秦五爷,但您也知道,我家不必当初,如今是坐吃山空,如果还放着这么个无底洞,实在是不好办。”

      秦五爷不接话,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了完全不着边际的话:“白玫瑰啊,你的棱角到底被磨平了。”

      我冷汗冒出来,原来秦五爷就好那初生牛犊的蛮劲儿啊,怪不得容忍了书桓杜飞的不敬。

      他忽然哈哈一笑:“不过,还是有意思。这事我会吩咐手下人好好办的。”

      又东拉西扯了一些,他绝口没提我说的关于打仗的话。

      终于到我告辞时,他悠悠提了句:“你和书桓那孩子,我本来是觉得好玩的。不过……咳……也罢……你照顾好自己吧。”

      回到家,家中大乱,父亲坐在沙发上铁青着脸,雪姨正拿帕子抹眼泪,如萍低着头站在父亲面前,书桓对这父亲双膝跪地,尔豪在旁边一脸严肃地站着。这又唱得哪一出,我后悔没走后门,躲都躲不掉,只能闯进去。

      父亲似乎正在生气,我打了个招呼,不敢贸然回房,在尔豪身边陪站。站了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书桓又要去前线,前线回来就结婚。我腹诽,又玩去战场疗伤?正好中华大地无处没有硝烟,正是何大少频繁失恋的好时机,想完又觉得自己不厚道。仔细听下来,他是要去西北边,听到杜飞也要同去,我不禁为杜飞听进去了我的话儿高兴。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终书桓和杜飞还是去了战场。如萍每天盼着申报和书桓的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何书桓署名的文章版面越来越大,如萍的颜色也越来越难看。我有点反应过来,敢情何书桓是跟自己打赌呢,能活着回来就乖乖结婚,可他到底想不想回来,这番拼命地报道。也罢,出去开阔下视野也许就不钻牛角尖了。

      入夏了,上海的梅雨季节来了,书桓还没回来,七七卢沟桥事变便发生了,战争的气息一下子浓重起来,我估摸着淞沪会战也快了,不过陆公馆在法租界,而主战场是在虹口那里,也不是太担心。

      我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其实自己最想的还是读书,特别是读医,上辈子熬出医学院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很是不甘,怀着这样的想法去找了几次马子俊,他当初16岁进协和医科,24岁毕业,读书时正是协和医科的黄金岁月,但在战争后方安心读医显然是奢望。我算了一下,自己二十岁,依萍女子学堂的成绩还算不错,香港大学是1910年代就开办了的,果然应该尽快去香港。

      我问马子俊相关情况,得到的却是香港大学是男子学校的消息,不禁有些受打击。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随着天气热起来,雪姨脸色越发坏了,出门的频率也高了起来,居然也没什么心情争宠和刺激我和母亲,我暗自心想火候到了。

      那天,看到雪姨鬼鬼祟祟进了我爸书房,我等了三分钟再推门进去,正好看到雪姨满头大汗地从一个柜子前起身,我装作吃惊,“雪姨,您也来找书看?画报可都在客厅里呢。”

      雪姨有些心虚,忙不择路地出去了。

      我去客厅倒了杯茶,思考着下一步的动作,猎物已经进了包围圈,怎么收网,怎么防止他们临死反扑……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密切关注着雪姨的动向,在她出门时都主动要求陪伴,雪姨脸色很坏,可惜她用的打牌、逛街等出门借口完全没办法赶走我,渐渐出门次数少了下来,只是时常看到她在父亲出去时低低地打电话。

      雪姨不闹腾了,如萍天天看报纸、写信、祈祷,尔豪成天介不在家,稍显死气的平和很快被八一三事件打破了。

      这个远东最繁华的城市真正感受到了战争的气氛,连在法租界的陆宅也能感觉到紧张的局势。大家都大门紧锁,街道一片萧瑟。我不知道秦五爷那里怎么样,他大概真的没想到我能说中吧,现在想来,也许我那个行为太过冲动了些。

      这些天正为这事有些挂心,秦五爷一个电话打到家里来了,只告诉我那个魏光雄一穷二白,不那么乐观。我只轻轻谢了秦五爷,再嘱咐句“能用的手段都请用上,只要不缺手缺脚就好”。

      挂掉电话,我下意识地从客厅的窗户望向小花园,却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在后门那里徘徊,定睛一看油头粉面痞气十足。不会这么巧吧,我上楼敲雪姨的房门,她见是我面色相当不善。

      我笑了一笑,担心的语气:“雪姨,后门有个人鬼鬼祟祟,如今打仗流民多,您说要不要把人轰远一点。”

      雪姨细细画好的凤眼斜睨着我,不屑地说:“哟,这么点儿事儿也难到依萍大小姐了,我这位微言轻的人可做不了什么决断。”

      “您就帮忙看看吧。”我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回客厅看画报了。

      我估摸着那人是魏光雄,雪姨在楼上肯定也是看到了,但没什么动静。想来雪姨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佣人在场的情况下在家门口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不过那魏光雄居然找上门来,雪姨留下这么一个破绽真是大失误。

      前生我一直在单纯的环境中读书,想出这么个对付雪姨的办法已经是极限了,对于成功与否很是忐忑。但我心心念念想去香港,断不想带着那么大颗炸弹给自己添堵,而且如果自己出去读书,母亲会被雪姨这么折腾还不知道。

      算计别人的日子相当不好过,战争的大环境下日子更是过得越发慢,我终于和父亲谈起了去香港的事宜。父亲不置可否,这个时候的香港真是比不上上海,而且从东北逃到上海已经让父亲很是挫败,再一次南下不在他接受范围内。

      我一下子感觉棘手起来,说实话,如今去香港好像真的没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几年内看来是不可能了,而且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租界中可能还是安全的。但一想到这场战争要打八年,届时自己已经28、29岁,心情更是灰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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