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乐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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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桓终于悠悠醒转过来，颤颤巍巍站起来，我感觉子俊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连忙抱住他的腰，他的下巴抵在我头顶，声音冷冷的，“滚开。”
书桓的理智大概终于回来了，慢慢走回房间。
“对不起。”声音闷在子俊的毛衣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只是把我抱得更紧，说着“笨蛋，谁让你把所有事都料理掉了。”
我的声音更小：“你都看到了。”
他没说话，我只感觉头顶的下巴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补充：“我从书房窗口看到了。”
我一下子感觉没话说，顿了一下，轻轻把他推开，“你知道我家情况复杂吧，我还当过歌女，你介意的话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
他又把我抱住，只说：“笨蛋，笨蛋。”
我又轻轻推开他，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生气，我对着他嘴大大香了一记，趁他呆着，笑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哦。”又用力扑上去把他压倒在草地，他一脸调试不过来的表情，眼睛在月光下亮亮的，趁他躺倒在地上呆滞状，我起身拍了拍手，进了里屋。
到了客厅，才发现书桓已经离开了，我松了口气，父亲见到我清着嗓子：“年轻是很好，也该放人家回去了。”
我正脸红着，子俊也跟着我进了房间，可疑的是他也是个大红脸，他匆匆忙忙和父亲告了别，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离开了。
终于到插班考这一天了，我报了理学部，入学考试考了英文、数学、物理、化学，自然都是英文卷面的，我总算是修过高数大物普化的人，做着还算顺手。
第三天，通知来，我就去上学了，照着如萍的样子买了校服，蓝色大襟衣裳，黑裙子，黑皮鞋。如萍也被我激励，重新上了学，经过上海一役，也没有人有闲情说人八卦了，父亲看我们都振作精神了，很是安慰。
我跑去医院找子俊，告诉他我要上学的消息，他听我上的是理科，又有些担心的样子。
跑到教室一看，大多是男生。文部的话还是男女生分班制的，理科的女生太少就混班了。一个班也只有二三十人。我扫了一眼，大家都是平实理科男的脸，不禁安心下来。
我们班的女生除了我就两个，一个脸圆圆的女生叫江璐平，另一个女生高高瘦瘦头发短短叫杨可欣，因为女生少，我们一下子就混熟了。
我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雪姨走了，如萍和书桓定下来了，我遇到了子俊，还能安安静静读书上学，抗日战争被隔绝在封闭的租界外。
开始读书后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进了12月，作为教会学校，舞会、圣诞剧排练之类的活动也多了起来。
班委员长成立然忽然宣布我们班和文部班级要合办一个舞会，班里的男生们都很兴奋。我估摸着大概算是联谊，毕竟大家都血气方刚，平日又见不到女生。
班委员们很是积极，男孩子性格的杨可欣也忙进忙出借场地之类的。舞会在一个周五，那天kllll然神秘兮兮地让我打扮漂亮一点。我疑惑，难道有什么特别节目。
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如萍也在打扮，明白过来我们今天要赶同一个场子，圣约翰真是不大。
我从衣柜中选了套粉紫的洋装，随便整理了一下，说实话，我还是怕有人会认出白玫瑰，不敢作太成熟的打扮。
大门口门铃响起，我从窗口往下看，书桓着着正装别着胸花等在门口，我忙阖上窗帘。对了，如萍是订了婚的人了，这种舞会自然是携伴参加的。想到到时候要面对书桓，我立马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如萍没离开多久，杨可欣敲响了我家大门，我奔下楼，看到她的打扮不禁失笑，原来她也穿了身燕尾服，配上高高的身量，十足洒落大方。我笑着摇头，怪不得班里说我们班只有两个半女生。（这些我真的是想到哪，写到哪了，好玩才写的，没啥特别意思）
我和杨可欣一同进场时，舞会已经开场了，我们班的那些呆子们正和文科班的女生的聊着天，三三两两地站着，舞池中已经有了几对在跳舞，不过都是戴着胸花和腕花的，舞池边是一个小小的乐队，由学生们组成。
成立然眼尖地看到我们，穿过舞池和我们打招呼，又搞怪地一鞠躬，邀我跳舞，乐队正奏着华尔兹，我心情放松，答应了他的要求。
成立然的舞步不花哨，我们的位移速度和自转速度都不太快（大家都是学理的嘛），他领着我，轻轻道：“你要为我们理部争争面子，今晚可要比过文部那些女孩子夺下PROM QUEEN。”
我噗哧笑出来，“你们难得有机会认识认识女孩子，又有什么好争的。”
成立然愤愤的表情：“之前明明说好是文部女生班和我们跳舞的，可隔壁男生班也掺了进来，平白抢了我们资源。”
我又觉得好笑，一支舞过得飞快。仔细算来这身子才20岁，正当享受这些青春美好的事物，不过引人注目并非我所愿，成立然只怕要失望了。
跳罢一支舞，我躲在角落喝汽水，音乐换了首swing风格，大家似乎放松下来，陌生的同学开始相约跳舞了。乐队的小号、萨克斯非常利落，我感叹圣约翰学生质量果然高。
一曲终了，我走到乐队那里，示意他们去玩一会儿，我弹钢琴伴奏，还是一首艾灵顿的Mood Indigo，暧昧模糊的音乐，舞池中只留下几对情侣，头靠头舞着。
弹到一半，萨克斯声音和了进来，我有些吃惊地望过去，是个陌生的面孔，五官算是好看的，可眉眼间的流气让我心生反感，只见他向我眨了眨右眼，我一个激灵琴键都按错两个。
奇怪的是那个人也知道这首曲子，一路顺畅地跟了下来，我觉得不自在，匆匆结束了那首曲子。两个重音转到了首节奏飞快的swing，只是一两个音乐主题的演绎，原则上说完全即兴，那个人只是顿了一下，看着我笑笑，时不时给个装饰音，不一会儿已经把主题学了去和我竞奏了。到后来，我也蛮愉快，依萍受的钢琴训练比我前世严谨得多，手指完全快过脑袋，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随心所欲地变奏。
一曲结束，他放下萨克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想不到能在圣约翰听到那么地道的swing。”
三四十年代swing流行是事实，不过我不知道在上海的流行程度，见他很了解的样子，差点引他为同好。
只听到他补充，“不过这么漂亮的小姐只弹钢琴就可惜了，介不介意和我跳支舞。”一下子让我对他厌恶度飙升，瞪了他一眼，随手弹了支华尔兹，他在我琴边唠叨了一会儿才离开。
我最受不了这种到处放电的男人，心里有些忿忿，希望乐队的同学能回来替我。
有些恶劣的心情一下子被杨可欣的邀舞挽回了，她跳起男步来有模有样，又硬是装出一种翩翩绅士的风度，看着就逗乐。我又和几个班里的男生跳了几支舞，看着他们还有少年痕迹的脸，心里暗自想着依萍应当进学校，和年纪相当的好男生谈场幼稚的恋爱，而不是过早爱来爱去，要死要活。
畅快玩了一场，我出了身薄汗，披上大衣出房间透透气，只看到远远的网球场上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心底一热，向他跑去，果然是子俊，他穿着双排扣呢大衣，半张脸躲在围巾里。
缎子质地的裙子在奔跑过程中发出悉悉簌簌的响声，子俊也看到我，只是站定在那里，我冲到他面前，把他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挖出来放在我的脸上，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一下子笑出来。
远处乐音传来，“跳支舞吧。”我轻轻说。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乐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