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陆唔

1、1

　　我们公司比较奇葩，每个人一个单间小工位，每个人都用化名来上班。

　　只有HR和财务知道大家的真实信息。

　　我在公司叫Harry。

　　入职想化名的时候，死活想不出来。

　　HR都等无聊了，打了一个巨长的哈欠。

　　哈欠给我灵感，嗯，我就叫Harry，我给HR说。

　　我的工作任务也很简单，我的上级领导Jenny给我给了10个网站，每天根据电脑随机显示的关键词，如“百香果”“谈心”“纽扣”等词语进行检索，把有这些关键词的文章复制到我们的官网上，每天必须要复制够100篇。

　　一般来说都八小时内能搜集到100篇，但也有特殊情况。

　　比如第一次遇到Niko那天，我要检索的关键词是“玫瑰花”“雪花”“□□”。

　　下班时间到了，也才凑够89篇，还有11篇。

　　耳边传来凳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我知道其他同事都下班了，但是100篇文章不够，我还不能下班。

　　又搜集了一个多小时，96篇，还差4篇了。

　　我出门准备上个厕所放放风，刚出到办公室外面，旁边的门也被推开了，Niko走了出来。

　　我两个都被吓了一跳，我大叫了一声，Niko跳了起来了，然后他被我的叫声吓得二连跳。

　　“对不起。”

　　“你怎么还没下班。”

　　Niko给我道歉，我问他怎么还没下班。

　　“我还差7篇文章。”Niko冲我点点头，小声说。

　　公司没有不允许同事之间交流的禁令，但因为这种工作状态，看不见其他同事是常态，忽然碰到同事反而有点不正常，双方都很尴尬。

　　“我也是，我还差4篇。”我说道，“那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缓一下，说不定等回去就有的文章刷新出来了？”

　　Niko摇头，“我不喝咖啡，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茶水间。”

　　“好。”

　　Niko走在我前面，Niko很高，约莫一米九，他很瘦，皮肤挺白，至少在冷光灯下反光。

　　在茶水间里，我喝了一杯冰美式，Niko喝了一杯冰水。

　　“最近的文章越来越不好搜集了。”我说。

　　“是啊。”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新的文章。”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都没话说了。

　　休息时间结束，我和Niko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位，我运气不错，在几个网站刷新了一下，就出来了几篇新文章，我认真地复制到我们的网站上，收拾东西下班。

　　第二天，我的关键词是“足球”“相片”“警察”。

　　这几个关键词很好搜集，我提早三小时完成了任务，但是却不能提前下班。

　　我继续搜集文章，下班的时候，已经搜集了119篇。

　　准点下班。

　　第三天，我的关键词是“反弹”“打字机”“刻奇”。

　　我搜集的几篇文章被打回来了，打回来的原因是“不是词汇。”

　　被圈出来的句子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刻奇”这个词汇，我又加班了。

　　这次又遇到了Niko，他比上一次见他更瘦了，脸颊好像凹了进去，但上一次见他好像也就在一天前。

　　“你好，又见面了。”

　　“是的，你也加班了。”Niko对我笑了笑。

　　“我叫Harry，你叫什么？”

　　“我叫Niko。”

　　这一次，我们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

　　“你昨天加班了没？”我问Niko，“我昨天准时下班了。”

　　“昨天加班了，最近的词汇有些难度。”Niko出神地盯着手中的水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是啊，也不知道这份工作能干多久。”我也长叹一声。

　　最近好像有点困难，每人每天的配给都少了几分。

　　要不是有爸妈留给我的那幢房子，我现在怕也是流落街头了。

　　房子不是永久产权，我只剩二十年的居住权了。但二十年也足够了，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

　　接下来的半个月，词汇难度上涨，加班成了常态化。

　　可日常配给也是越来越少，上一周还无限畅饮的咖啡这一周限定在每人一杯。

　　当然，我可以喝两杯，因为Niko不喝咖啡。

　　Niko除了水以外什么都不喝，我佩服他的精力。

　　词汇越来越“小众”，搜集100篇文章变得越来越困难，有时候连50篇都搜集不到。

　　入职以来我第一次给Jenny发了邮件，问她能不能把收集文章数量再减少一部分。

　　Jenny很快回复了我：“来信已收到。”

　　快要下班时，公司发了一封系统邮件，所有员工的文章收集量缩减为80篇。

　　80篇，只要我努努力，还是能达到的。

　　但是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配给越少，生活越困难。

　　之前收集一篇文章一个点数，现在一篇文章0.8个点数，可是一块100g的面包就要5个点数，更别说肉食，100g的合成肉都要10点。

　　我好久都没吃肉食了。

　　天然肉已经成了稀缺品，因为世界上再也没有动物了，或者说，动物已经藏到人类永远发现不到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