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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八章 纵横北斗心机大(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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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火光将青竹的纶巾素袍染得明暗交错,他手中的牙雕扇慢了节奏,扇面上的青竹纹在摇曳的光线下若隐若现。目光越过层层厮杀的人影,牢牢锁在妲卿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阴鸷算计,反倒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欣赏,连指尖摩挲扇柄的动作都轻柔了些。
他看着妲卿在重围中腾挪闪避,夜行衣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腰身,额前几缕被汗水濡湿的乌发粘在光洁的额角,鬓边碎发随着腾挪的动作轻轻翻飞,沾着点点尘土与暗红血渍,反倒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清丽桀骜。她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火光映在里面,像燃着两簇不肯熄灭的星火,明明是身陷绝境,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没有半分慌乱,只有洞悉全局的冷静与破釜沉舟的决绝。短匕在她手中如臂使指,每一次挥刺都精准狠辣,既藏着青月剑法的灵动,又透着临危不乱的沉稳。
方才设局时,他便知这女子聪慧过人,可亲眼见她身陷绝境仍能冷静应对,以弱敌强,那份韧劲与才情,竟让他生出几分惜才之心——这样世间难得的奇女子,若真折在乱刀之下,未免太过可惜。
青竹看着激战中的两人,对萧君鸿道:“将军,无需急着下死手。公主殿下是难得的将才,若能劝降,对后续攻打玄西主营大有裨益。”
萧君鸿闻言,缓缓颔首,金甲上的纹路被火光映得愈发清晰,甲胄缝隙里残留的朱砂碎屑,像是他方才“演戏”时未褪尽的伪装,此刻却衬得他脸色愈发冷硬。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妲卿,那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灼伤,里面翻涌着霸道的占有欲,混着不甘与偏执,像蓄势待发的猛兽,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看着她挥匕时紧绷的下颌线,唇瓣因急促呼吸微微张合,淡粉的唇色沾了些尘土与细碎血点,却依旧透着几分倔强的艳色,偶尔下意识咬紧下唇时,齿尖轻硌唇肉的模样,竟让他心头莫名一紧。看着她额角滚落的汗珠,顺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滑落,划过挺直的鼻梁,砸在紧绷的下颌线上,再顺着脖颈淌进衣领,濡湿了内里的素色中衣,勾勒出纤细却坚韧的脖颈线条,连鬓边被汗水粘在脸颊两侧的乌发,都衬得她脸颊愈发莹白剔透。
萧君鸿喉间不自觉发紧,心底那股想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念头愈发强烈——他想要她,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和才情,更因为每次见她反抗、见她倔强,那份征服欲便会疯狂滋长。他恨她的不屈,却又爱极了她这份宁折不弯的模样。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连带着甲胄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想起初次相遇时她乔装打扮,眉眼间藏不住的狡黠,那时她的美带着灵动;想起紫竹神窟里她被围困,却依旧抬着下巴、咬着唇拒绝自己的模样,那时她的美带着倔强;如今身陷重围,她浴血奋战,额角带伤、鬓边沾血,美得却愈发惊心动魄。那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底的偏执更甚,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
“小狐狸,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降,或不降?” 目光紧紧锁着她,既盼着她点头屈服,成为自己身边最得力的臂膀,又隐隐怕她真的低下头颅,失了那份让他着迷的锋芒。这份矛盾的心思在他胸腔里翻涌,化作眼底更深的寒光,也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他怕,怕她真的宁死不降,怕自己终究留不住这抹让他魂牵梦绕的光。
激战中的妲卿似是听到了他的话,动作微微一顿,抬眼望过来。火光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决绝与不屈。那一眼,像针般刺在萧君鸿心上,让他攥着刀柄的手更紧了。
妲卿没有回答,只是将短匕舞得更快,剑光如练,劈开身前的重围。她知道,今日之事,要么战死,要么被俘,但无论哪种结果,她都绝不会屈服。
火光映着她决绝的侧脸,常靖棠的怒吼、士兵的呐喊、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石门关下的这场激战,终究以大卓的 “诱捕” 开局,却未以他们预想的“擒获”收尾——妲卿与常靖棠的反抗,为玄西的后续救援,争取了一丝渺茫却关键的时间。而萧君鸿与青竹的这场 “好戏”,虽拿下了战场主动权,却也彻底斩断了他与妲卿之间,最后一丝可能。
第七节
火光舔舐着石门关的断壁残垣,烟尘在夜风中打着旋,将三方人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
萧君鸿立在圈外,金甲上的寒光与眼底的戾气相互映衬。他右手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顺着手臂蜿蜒攀爬,连甲胄碰撞的细碎声响都透着隐忍的暴躁。目光如鹰隼般锁在妲卿身上,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霸道的占有欲,像要将她生吞活剥纳入掌控;有不甘的偏执,恨她始终不肯低头;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藏在瞳孔深处,随着妲卿每一次挥匕的动作微微颤动。
青竹手中的牙雕扇慢得几乎停住,扇柄被指尖摩挲得发亮。他的目光越过厮杀的人影,黏在妲卿身上,眸底没有了往日的阴鸷算计,反倒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欣赏。睫毛随着火光的摇曳轻轻颤动,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那是遇见绝世珍宝时才会有的动容,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场绝境中的酣战。
圈中央的妲卿,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光洁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滑落的汗珠砸在刀柄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握着短匕的手指稳得惊人,只有指腹偶尔摩挲过刀柄上“卿”字的刻痕,那是她唯一的小动作,像是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坚定信念。抬眼望向萧君鸿时,眼底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片冰湖般的决绝,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火光,却比夜色更沉,比刀锋更冷。
常靖棠站在她身侧,粗重的呼吸喷在空气中,带着硝烟的味道。他虎目圆睁,死死盯着逼近的大卓士兵,握着九曲枪的手臂肌肉紧绷,每一次发力都能看到贲张的青筋,眼神里只有护着妲卿的决绝,像一尊不可撼动的铁塔。
兵器碰撞的脆响、士兵的呐喊、风卷烟尘的呼啸交织在一起,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就在这死寂般的紧绷中,妲卿的短匕突然换了路数——不再是固守防御的快准狠,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循着青月剑法的至柔至刚之道,剑尖擦过一名士兵的长刀,借力旋身——她的夜行衣下摆翻飞如蝶,银线缠枝莲在火光中骤然亮起,竟是暗藏的磷粉,瞬间晃得周遭士兵睁不开眼。
“常大哥,按计划行事!” 她的声音清亮,穿透喊杀声,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
常靖棠早有默契,九曲枪猛地往地面一拄,枪杆震颤间,枪尖迸发的气劲将身前尘土炸开。他借势跃起,身形如铁塔般凌空而下,长枪横扫时带起呼啸风声,三名大卓士兵躲闪不及,被枪杆砸中胸口,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更惊人的是,他落地时脚尖在枪杆上一点,长枪瞬间拆解成三截短刃,分别射向包围圈的三个薄弱点,精准打在士兵的关节处,为妲卿开辟出一条通路。
这突如其来的变招让萧君鸿瞳孔骤缩,他攥着刀柄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到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他从未见过妲卿这般打法,青月剑法的灵动与诡谲的实战技巧完美融合,连常靖棠的长枪拆解术都像是早有演练,两人背靠背的合击,竟隐隐有了以一敌百的气势。
第八节
“怎么可能?” 萧君鸿失声低喃,眼底的偏执瞬间被震惊取代。他以为自己早已摸清两人的底牌,却不知他们竟藏着这样的后手。火光中,妲卿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住,侧脸线条决绝却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锋芒,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他着迷,却也更让他恐慌——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
他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金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却又在看到妲卿的眼神时顿住。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对他的嘲讽与不屑,像一把冰锥,狠狠刺进他的自尊。他引以为傲的诱捕计划,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可笑。
青竹手中的牙雕扇早已停住,扇柄被他攥得发烫。他的目光死死黏在妲卿身上,从她旋身时翻飞的衣袂,到她短匕刺出时精准的角度,再到她指挥常靖棠时从容不迫的神态,眼底的欣赏如同燎原之火,越烧越旺。
“好一个青月剑法,好一个临危不乱!” 青竹忍不住赞叹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以磷粉扰敌,借枪杆传劲,连拆解兵器的时机都拿捏得分毫不差——公主殿下不仅懂兵法,更懂实战,这般才情,这般胆识,世间罕见!”
他看着妲卿在乱战中依旧挺拔的身影,看着她即便身陷重围,仍能冷静布局,心中那份惜才之情,竟悄然变质。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顺着脊椎爬上心头,让他呼吸都乱了节奏。他见过无数女子,有温婉贤淑的,有机灵狡黠的,却从未有一人,能像妲卿这样,在刀光剑影中绽放出如此耀眼的光芒,既让他敬畏,又让他忍不住心生爱慕。
“将军,你看她的招式,看似杂乱,实则暗合《六十四阵图》的走位!” 青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痴迷,“每一步都踩着阵眼,既避开了攻击,又在无形中压缩我们的包围圈——这样的人物,若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让他人折辱!”
妲卿仿佛听到了他的话,短匕突然提速,一道银光划过,精准挑断了一名将领的弓弦。她抬眼看向青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其实从看到那封“夺权密信”时,她便察觉了破绽——青竹的字迹过于刻意,且密信中提及的粮草部署,与她之前截获的大卓情报相悖。她故意入局,就是为了引出大卓的主力,试探萧君鸿与青竹的真实意图。
第九节
“萧君鸿,你以为凭这点伎俩,就能擒住我?” 妲卿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透着刺骨的寒凉,“你想要的是我的屈服,可你忘了,玄西的儿女,从没有’投降’二字!”
妲卿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玩味,抬眼扫过萧君鸿骤然僵住的脸,短匕在她掌心转了个利落的圈,银芒映着她染血的唇角:“你那封伪造的密信,字迹刻意生硬,粮草部署更是与我截获的大卓谍报背道而驰——你真当我会信你与青竹反目?
话音未落,她与常靖棠同时发力,周身气势暴涨。妲卿身形如鬼魅般窜出,夜行衣上未散尽的磷粉再次亮起,晃得身前士兵视线受阻,短匕如银蛇出洞,精准挑断左侧士兵的腕筋,旋身反刺右侧士兵的膝弯,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紧接着她借力跃起,膝盖顶向一名将领的胸口,同时短匕横划,划破对方脖颈,鲜血溅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更添几分决绝。
常靖棠将三截短刃猛地嵌入枪杆,九曲枪瞬间恢复原状,枪尖裹着破空的锐响,如毒蛇吐信般直捣前方士兵的胸口,硬生生砸开一个缺口。他臂力惊人,长枪横扫时带起呼啸风声,将逼近妲卿后背的两名士兵连人带刀扫飞,随即枪杆一挺,将一名试图偷袭的士兵挑上半空,落地时重重砸在包围圈的边缘,震得尘土飞扬。
两人背靠背的身影如同旋转的陀螺,银芒与寒芒交织翻飞,所到之处,大卓士兵纷纷倒地,包围圈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半丈宽的缺口。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三声急促的号角,“呜——” 的声响穿透喊杀声,在夜空中回荡——那是玄西主营的援兵信号!
妲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高声喊道:“常大哥,援兵已到!随我杀出去!”
话音刚落,只见西南方向尘土飞扬,玄西主营的轻骑如潮水般涌来,旗帜上的“玄西”二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骑兵们手持长刀,腰挎劲弓,从侧翼冲入大卓军阵,如切豆腐般撕开防线,马蹄踏过之处,大卓士兵惨叫连连。为首的将领正是玄西主营的副将昝虎,他高声喊道:“公主殿下莫慌!主营援兵在此!”
第十节
与此同时,石门关的城头之上,战局也正经历着惊天反转。
此前,大卓军借着地道的掩护,攀附云梯冲上城头,玄西士兵伤亡惨重,已被逼至城墙内侧的矮墙处。夙嵘身披血迹斑斑的玄色战甲,左臂被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甲胄,却依旧死死握着“落雁霞光”弓,一箭射穿一名攀爬云梯的士兵咽喉。他身边的士兵所剩无几,每个人都带着伤,却没人后退半步,城砖上的血迹层层叠叠,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守住!再坚持片刻!我相信公主能行!” 夙嵘嘶吼着,声音因缺水而沙哑,他拉满弓弦,箭头对准一名已爬上城头的大卓小校,却因左臂剧痛,箭矢稍稍偏斜,只射中对方的肩膀。那小校狞笑着扑来,长刀直劈他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下传来的援兵号角声穿透烟尘,夙嵘眼中骤然燃起熊熊烈火。“卿儿成了!”他猛地转头,看向城墙内侧的暗门,高声下令:“开启暗门!预备队,随我反击!”
早已埋伏在暗门后的玄西士兵闻声而动,推开沉重的石门,手持长枪、砍刀冲杀出来,绕至大卓军的后侧,发起猛烈突袭。夙嵘趁机拉满“落雁霞光”弓,赤红色的箭羽如流星般射出,精准穿透那名小校的后心。他随即丢掉长弓,拔出腰间长剑,振臂高呼:“援兵已到!杀退敌军,守住石门关!”
玄西士兵们见状,士气大振,原本疲惫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们跟着夙嵘,一手持盾,一手挥刀,朝着城头的大卓军发起反击。城墙上的滚石、擂木再次被推下,砸得攀爬云梯的大卓军哭爹喊娘;弓箭手们搭弓射箭,箭雨如飞蝗般落下,压制得大卓军抬不起头。